罗恩·韦斯莱在笑话商店帮忙有一段时间了,乔治一开始说他一个人也可以,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苍白,眼袋上两道淡淡的青黑,罗恩盯着乔治掩不住的疲态,思绪繁杂,忘了说话。
乔治连续一个月都没有睡过好觉了,难免有些恍惚,他问罗恩:“你们三个还在一个部门吗?”罗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他们俩已经调离了,在两个月以前。” “抱歉,我忘了。你跟我说过。”乔治怔了怔,向他道歉。罗恩摇头,问起这个月的生意,乔治说到自己的工作,倒是精神了许多,商店里暖黄的灯光忠实地照耀着琳琅满目的作品,以及不染纤尘的橱窗。 其实罗恩对那些流水没什么概念,他从来对数字不敏感,但是看着乔治脸上有了笑意,他也高兴。 乔治如今的头发又变长,颇似他少年长青春痘时留下的长发。人比那时成熟,又同样的高而瘦削。 他仍然英俊,性格上多了耐心与温柔,更加沉静,那个咋咋呼呼,在霍格沃茨古老的廊檐下奔跑的少年,好似已经远去,只有他偶尔闪过的狡黠神色,才让人放下心来,觉得他仍然是那个自己认识的乔治·韦斯莱。 韦斯莱家中所有人都知道乔治安静下来的原因,罗恩不会对他这样的改变做任何评价。 他们在学生时代并不亲近,家里孩子多,一个跳脱、鬼点子多,一个总归有些呆,玩不到一起去也算正常。因此罗恩并不知道如何同乔治朝夕相对地相处。 他想得出神,乔治叫了他几声,他才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我做了个新方案,”乔治说,“我希望有一种产品可以让人睡得更香,或者说,心甘情愿地奔赴睡眠。” 罗恩说:“嗯,很好,我支持你。” “那必然是因为睡梦中有美好的东西等着他,我再加上一个作用——令使用者做一个美梦。” 乔治低头在纸上写下,一笔一划,他的字迹是工整的类型,罗恩恍惚想起有个人,用龙飞凤舞的潦草短讯,教他去邀请心爱的女孩。 “和我一起吧,”乔治对他说,“帮我想想,怎样完成这个项目?” 罗恩·韦斯莱目前是个傲罗,他没有在霍格沃茨完成最后的学业,战争中的表现给了他直接进入魔法部的资格。 他老往韦斯莱魔法把戏坊跑的事情,在魔法部已是共识,上到各位小领导,下到同事家没满11岁的小巫师,都知道能从他这得知一些最新消息,同时,也能通过他给店主乔治提一些需求。 有时这个问他消息的人并不意在那些产品,而是意在乔治本人,扭捏害羞者,大方示爱者都有,罗恩从一开始的“啊?你在说什么?”进化成了“你直说吧,别绕弯子了。乔治目前未婚,没有女朋友。” 这样的次数多了,罗恩的回答一次比一次得体而完善,只是有些难缠的,表示不信:“乔治在你嘴里都单身好多年了。” 罗恩懵逼地回想自己说出去的话:在校期间没有过恋情,工作之后也一直没有女朋友。“这很匪夷所思吗?”他问,“不是很正常吗?” 对面坐的那人说:“韦斯莱家把戏坊的店主模样俊俏,好多人去店里都要在挑完东西之后再逗留一会儿,没有人追求过他?还是他全部拒绝了?” 罗恩陷入沉思,在那个人向他告别之后才发现一个盲点:为什么你们不直接去问他呢?我既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又不知道他是不是决心醉心工作,忘情却爱。 梦中情人。他在小姑娘的议论中听到这个词,他下班之后前往对角巷,热闹的人群挤在书店前,他想起洛哈特的新书发布会,这勾起了他一探究竟的兴趣。 魔法界的文学审美似乎比他二年级那年提升了不少,最热销的是《英国巫师界第二次大战回忆录》而不是《洛哈特自传》。 乔治的照片在其中某一页的右侧,那两个拥有相同相貌的年轻人正看向前方,神色坚毅,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很难分清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看见照片外的罗恩,两个人都向他笑。 这世上有些东西就是你一看见就会心痛,可是你没法避开。 罗恩看着那张照片旁边的小字:韦斯莱家双胞胎,一种荒诞的错位感涌上他的心头,他们家里已经没有双胞胎了。 关于“梦中情人”的议论并不来自他这边阅览区,而是旁边立着一排照片的展区,介绍当今巫师界最杰出青年Alpha的地方。 哈利,赫敏,这两个他最好的朋友在政治区,伍德在体育区,他一个个看过去,在经济区看见了乔治,他缺失的那只耳朵藏在长长的头发里,除了在战争中并肩过的人,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乔治没有那么糟,但还是很糟糕。 莫丽让罗恩注意乔治的情绪,她说这话时声音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人,全家人都在笨拙地学习如何隐晦、不动声色地向乔治表达关心。 “你比他年纪小,他在你面前不会那么防备,会放得开一点。”比尔在去法国之前对罗恩说,罗恩懵懂地听着大哥说这句话,比尔看见他脸上的迷茫,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也照顾好你自己,离开校园就是个大人了。别再离开你的朋友和家人。” 比尔挨个拥抱了他的家人,非常用力。 他向他们告别,“乔治……”这个呼唤淡淡飘散在风里,乔治抿着唇,朝他挥手,秋季鲜少见到的阳光在今天露了面,明亮又温暖的光线照在他们身上,罗恩看见乔治脸上细小的伤疤,以及几颗新冒出来的胡茬。他似乎更加瘦削了。 比尔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乔治收回视线,转身对上罗恩的眼睛,罗恩有种被看穿心事的困窘,很快移开了目光。 他不知道乔治是否需要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巧妙地向乔治表达自己的关心,不显得刻意,也不显得多管闲事。 休息日里,罗恩来乔治的把戏坊帮忙,在同事的提醒之下,他开始注意到,确实有许多小姑娘偷偷地看乔治,那眼神明显就是春心萌动,但乔治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只是穿梭在他的创作品之间,给顾客兴致勃勃地介绍那些功能和用法。 一天的工作下来,把戏坊又增添许多收入,罗恩同乔治一起对账,发现今天卖得最多的是凝梦草,一种能收集Alpha和Omega信息素的东西。 12月接近月底了,冬天的味道越来越浓,大雪一场接一场,店外世界雪花簌簌,御寒魔咒为他们阻去了寒冷。 乔治在经营记录上写下“Finished”,开玩笑说:“圣诞节要到了,小年轻们是要送自己的信息素给对方吗?” 罗恩身为货真价实的Beta,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意义,事实上,他对信息素也没有概念,那是一种什么东西?听说有香味,可他从来没有闻见过。 乔治问他想好那个新方案的策划没有,他老实地想说“没有”,但他不想乔治失望。 他那偶尔才会出现的灵感拯救了他:“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往里面放凝梦草?闻着心上人的信息素入睡,一定会是个美梦。” 他磕磕绊绊地编完,忐忑地等待乔治的反应。 乔治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罗恩愈发纠结,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同乔治想的不一样。 乔治看着他不安的小眼神,笑了,罗恩被搓乱头发的时候懵了一下。 “小罗尼,你这样子挺可爱的,像一只柔软的小狗崽。” 乔治话锋一转:“如果他的心上人是个Beta呢?” 罗恩哑然,是他没想到这一茬。 乔治的第二个问题又慢又轻:“如果他的心上人已经死了呢?” 他们之间第一次重新提到“死”,这个单词在长久的小心翼翼的避开之后,唐突地回到了他们的世界里。 乔治的表情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罗恩的视线扫过乔治的眼角,看见窗外纷扬的雪花,一片接一片,仿佛永远不会停。 冰雪积压下素白的街道,因夜色而泛出暗蓝的光芒,店内他们所处的这方空间被魔法保护着,一直温暖,此刻温度却似乎一瞬间低了下去。 罗恩忽然明白了莫丽和比尔的提醒。 现在已是晚上七点,按照往日,他该向乔治道别,结束自己一天的工作,回到公寓去,他看着乔治平静的,没有笑意,悲伤或任何一种情绪的脸,却怎么也不想在此刻离开。 乔治没有意识到气氛诡异一样说了下去:“但是,我觉得确实可以参考——至少可以解决一部分Alpha和Omega的问题。” “我们加上安眠药水——好眠,美梦,都可以了。再往里加些祝福石粉末……” 他自言自语:“可是信息素太难弄了,这样的产品太麻烦。” 他抬起头来,看向罗恩:“回去吧,小伙子。” 罗恩摇头,魔法的效力逐渐减弱,寒冷一点点侵袭过衣物和皮肤,他想起自己从前对双胞胎兄弟犯怵的时候——他们的眼睛极为深邃和锐利,看穿他的所有傻事,若是不笑,就给他一种倨傲,不屑一顾的感觉。 他又回想这些日子的相处,乔治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可怕、会刺伤人的家伙。一种冲动轻而易举地战胜了他的怂。 先是前倾,触碰,然后是收紧手臂,他的拥抱没有被躲开,乔治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在他的双臂间放松下来。 罗恩不比乔治高,抱住人的时候就像埋在乔治怀里一样,只能拥住乔治的腰。乔治的手放到他背上,揽着他,说:“御寒魔咒失效了,是不是?” 罗恩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在乔治胸膛之上闷声说:“是的。” 乔治的心脏在他耳畔跳动,他数了三十九下,在四十来临之前放开他,乔治似乎小小地打了个盹,在罗恩放开怀抱时才慢慢睁开眼。 关于谣言是怎样诞生的,罗恩·韦斯莱第二天在魔法部亲身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在午饭闲聊时听见有人用遗憾的语气说:“对角巷那个Alpha有女朋友了。” 另一人吃惊地问:“真的?” “我昨天在打烊之后路过,看见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呢。也是红头发,我看得可清楚了。” 罗恩缓缓地扒了一口饭,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的情景,思虑再三,惊恐地意识到他们口中的“女朋友”极可能是自己。 他尴尬地吃完了饭,对他们“你哥交女朋友了吗”的询问只给出“我不知道”的回答,一直熬到下班,他都隐隐约约觉得羞窘,唯一庆幸的是,还好没有被看见脸。但是,或许看见是他,就不会有人在意了,因为兄弟之间拥抱是极为平常的事。 罗恩对给乔治带来绯闻有些愧疚。傲罗司门口,他和乔治相顾无言,乔治疑惑地问他:“你怎么了?今天上班不开心?” “不是。”他否认。 有好几道视线在他们身上来回,那只是普通的打量,但是罗恩潜意识觉得对方或许在思考昨天那个“红发女郎”是谁。如果发现是他又如何呢?他们只是兄弟,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关系。 迟钝,习惯自卑的人往往意识不到自己某种焦虑情绪诞生的原因。 乔治把他的表情变幻都看在眼里。 “上班不开心吗?”他又问了一遍,声音低沉而认真,微微俯下身子,对罗恩说,“不如……” 罗恩对上他的眼睛,打断了他:“不是,我没有不开心。” “上班挺好的,”他补充说,“走吧,去给妈妈他们挑圣诞礼物。” 乔治皱着眉,有些怀疑,但是不再说话了。 比尔未出世孩子的护佑锁,查理养的龙的绝育套餐,珀西肖想了许久的《政治理论》第四版,金妮的新礼裙,妈妈的新烘培箱,爸爸的新游戏机。 彼豆诗翁故事集,养龙防护装备,《魔法部史》第三套,新首饰,毛衣,打字机。 这些都将在圣诞节前几天被寄往陋居。 他们停下来,在商业街之间相遇,看见彼此都是一样的两手轻松,乔治手中只有一个礼物袋,对他说:“你挑好了吗?” 罗恩手指抚过手中那唯一一个礼盒,点头,圣诞老人的灯牌在路中间摇晃,发出和蔼的笑声,牵着手的小情侣从他们身边经过,乔治先走到他身旁:“还想再逛逛吗?或许我们先回去?” 罗恩点头:“嗯,回去吧。” 从第一天在把戏坊帮忙开始,罗恩对他说的话从来都是顺从。 繁华的街区隐在他们身后,耀眼的霓虹换作柔和的路灯,夜风拂过,乔治公寓前的梧桐树叶又往下掉了几片,飘飘荡荡,落到雪地上。 乔治眯了眯眼,看见自己房檐下的那盏橘黄色夜灯,转头看罗恩,他正缩着手,吐出一口白色的雾。 “到了?”他问,在夜色中向乔治看过来,“那我们在这里作别?” 和对方并行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两个人默默走了一路,并肩,缓慢地从热闹走到宁静,偶尔眼角余光能看见对方的侧脸,都是一样因寒冷而泛着浅红,而眼睛专注地盯着前行的路。夜晚适合这样的安静。 罗恩打算转身离开,乔治抓住了他的手,他回头看去,乔治抿了抿唇,试探地说:“今晚就别走了,我这离傲罗司也不远。” 行人道旁,梧桐树光秃秃的枝桠在暗沉的夜色中沉默地注视。 罗恩听见乔治继续说:“你——” “走吧。”他反握了一下乔治的手,他们的指节相触,蜷缩,然后分离。 他们聊到很晚,说家里的兄弟,父母,幺妹,同学,战友,说起自己的工作,傲罗司,把戏坊,说到那些明星,英国,法国,保加利亚,谁重现辉煌,谁退出舞台。 收音机里放着一首他们共同的少年时代里,曾风靡各学院的一首歌,那时只觉得旋律悦耳,如今听出歌词里诸多质朴纯真的情感,而他们都已一一经历过。 时间是奇妙的东西,人生又总是相似,无非相遇相知,相伴相离,所爱者,所恨者,令人笑怒哀乐。 爱人送别又总有泪水。 罗恩睡到凌晨三点,突然惊醒,他摸索着出了卧室门,看见乔治坐在沙发上,捣腾一盆没有开花的月季。 “我吵醒你了?”乔治问他。 “没有,我是自己突然醒了。” “那就是我吵醒的,”乔治给他一个抱歉的笑,“你还要上班,快回去睡吧。” 罗恩在心中叹了口气,没有听他的,反而走近了去:“你在做什么?” 那盆月季的花苞都泛黄了,蔫耷耷地垂向地面,眼看是枯死了。 乔治说:“我忘了给它浇水。” 他拨了拨那些干枯的花苞和叶子:“我要把它们都摘下来,好让它重新长出新的花,这么小的一盆月季,一次又能打几朵花苞呢?太可惜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充斥着难过,舍不得,以及委屈,“太可惜了。”他重复。 罗恩安慰他:“还会再长出来的。” 乔治说:“我知道。” 在寒夜里待久了,罗恩注意到乔治的手背上出现了紫红色的血丝,他半长的发滑落肩头,遮不住那一道伤疤。 “我知道。”乔治喃喃地说,伸手掐掉已经死去的花苞和叶子。太冷了,罗恩看着他撩起的衣袖,和在花枝间穿行的手指,暗暗想。 罗恩守着乔治把那些枯黄的东西清理下来,又等了一会儿,乔治没有要回去睡觉的迹象,罗恩因困倦而昏沉的脑袋渐渐清醒,他想起乔治这些时日里苍白疲惫的神色,和那个乔治在他的拥抱里打盹的晚上。 乔治已经这样很久了吗?罗恩自己在格兰芬多的宿舍里有时会被做噩梦的哈利惊醒,知道失眠之下,第二天人会怎样的精神不振。 乔治不记得他早就告诉过的事,情绪明显的容易因一件小事而低落…… 他还以为乔治只是太累和太伤心,偶尔睡不好而已……罗恩懊恼地想,怪不得乔治最近想做一款帮助人睡个好觉的产品。 “乔治,我们去睡觉吧。”他小心翼翼地说。乔治把那些掐下来的枯物放进仍鲜活植株周围的土壤里,盯着那处看了一会儿,说:“我再坐一会儿,你快回去,你天亮以后还要上班。” “你也要工作,九点之后把戏坊也得开张。” 乔治靠到沙发上,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我睡不着。”他小声说,虚弱和疲乏从他的声音里毫不掩饰地渗漏出来。 罗恩看着他这个样子,几乎同等地感到难过,寒夜里明明没有任何东西等着失眠的人,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入睡。 罗恩试探地握住乔治垂下来的左手,冰凉的手背落入他温热的手心,那寒冷几乎刺骨,他攥紧了它。 “小家伙。”乔治嘴里含混地说,罗恩没有听清,问他:“什么?”乔治没有回答。 乔治刚才感到的晕眩消失了,他把覆在眉心的手放下来,睁开眼,罗恩眼中的担忧切实地闯入他的世界,他心中忽然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眼前这个人,他是爱着我的。 但是罗恩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凌晨两三点的伦敦,冷清孤寂的广阔夜空只有浓重的漆黑,几颗渺小的星辰在其中微不足道地闪烁,或许今夜他不必再去盯着它们发呆。 “走吧,去睡觉。” 小家伙。 两个困得稀里糊涂的人走向了同一个门,罗恩走在他后面,在门口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握着的手也还没松开。 罗恩停了下来,乔治问他:“怎么了?” “我回我房间去……” 乔治盯着他看,极轻地笑了:“小罗尼,和我睡一晚上,乔吉不会对你做什么。” 第二天早上,红发长者在上午的阳光里醒来,罗恩已经不见了人影,他在床上捱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洗漱,吃早饭,开门营业。 熟脸的顾客说他今天的开门时间比平常要晚一些,乔治笑:“睡过头了。” 他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今天精神不错,天气也正好,冬日煦阳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店里,柔暖明亮的光辉衬得那些他钟爱的作品更加可爱动人,好似无一处不清明。 罗恩今天不会来帮忙,因为他要在傲罗司执勤。 乔治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晚上,他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仿佛又回到了那昏暗的失眠的一个月里,他试过“sheep”,念数学,背冗长的魔法界史,都没有用。他用被子蒙住头,默念:“Sleep,sleep.” 可他心里的空洞又让他不敢完全放松自己,沉入黑暗,他总是想到一些无法挽回的事,钻进牛角尖里,反复思考。后悔又痛苦的情绪积压得越来越多,也让他离梦境的香甜越来越远。 罗恩,他念起幺弟的名字,从前乔治在心中称呼他为“我的那个傻弟弟”,现在乔治想不出一个新的形容词加在“弟弟”之前,罗恩工作之后已经聪明许多了。 噢,其实罗恩一直有一点不那么傻的,他下象棋的技术还可以,乔治从来不能在这上面坑到他,罗恩偶尔也能打出一场漂亮的魁地奇比赛,偶尔吧,有个灵光一现,不只是偶尔,他给朋友、家人的支持和关怀,像一束救世的明辉穿透黑暗,他总是那么快乐……他迷糊地看着人的时候…… 旭日下有一团干净、蓬松的姜红色棉花云,是罗恩迎着阳光向他看过来,白色的眼睫羽翼似的,微微颤动,他在喊他的名字,唇形是:“George?” 这是他几乎沉入睡梦之前回忆起来的最后一个画面,然后他意识到回忆也不能帮助他进入梦乡,或许是在脑海里强迫性翻找太久的缘故,他奇怪地觉得头痛。 他听见敲门的声音:“George,George?” 像幻觉一样,乔治顶着疼痛发胀的脑袋去开门,罗恩站在他面前,提着一个小行李箱,里面装着睡衣和临时准备的衣服,罗恩的脸颊因寒冷有些发僵,他看着乔治,呼出一口冷气,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介意我再住一晚上吗?” Company can cure insomnia. |
|
上一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