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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柔软都给哈罗了，不知道说啥，很少写文，评论大欢迎！
全文2w5，一发完 - warning：罗恩死亡if/哈罗 summary：记哈利的两次失去。 - 0 世事无常，七年的冒险他活下来了，霍格沃茨之战他活下来了，却死于一次简单的外出执勤。 哈利经历过太多死亡了，但没有哪次像这次一样，上一秒他们还相谈甚欢，聊着距离他们在火车上相识很快就要整十年了。下一秒一道绿光像晴空中的一道雷击，正正劈中了跟在他身旁的挚友。 他的手腕还被紧紧攥在罗恩的手中，大概是在绿光劈来的一瞬间，前零点几秒，魔杖尖冒出第一颗火花时，也就是咒语形成发出的第一个爆裂的声响，罗恩下意识攥着哈利的手腕往后拽了一下，否则绿光宿命的终点就不一定是谁，仅有半步之差。 出事地点就在魔法部其中一个隐蔽出口的附近，因此凶手很快就被迅速赶往现场的傲罗制服了。 而哈利在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中僵在了原地，被七月的气温冻成了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的职业素养没派上任何用场，如果不是现场其他的傲罗的话或许连凶手都无法抓到。他只是跪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张刚刚失去生气的脸，连挚友的名字都不敢叫出口。 有人试图拉开他，有人在检查罗恩的生命体征，有人在让哈利振作起来，放在他肩头上那只表达同情的手沉重得像一座小山，很快就要把他给压垮。 哈利的手腕还被罗恩死死钳着，力道大得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青紫的指印，但很快流动的风带走了那只手的体温，随即哈利自己的手腕也变得一片冰凉。他是硬把那只手给掰下来的，一根一根掰开了他僵硬的手指，这个动作几乎耗了哈利全部的力气。他觉得这个动作仿佛是在摆脱他的挚友，一想到这个，他身上所剩无几的力气又泄走了一大半，像被冷风带走的体温。 也许哈利的心跳在罗恩脸上的笑容僵住的那一刻就悬停在了空中，然后径直上升，飘走了。直到告别仪式上他看着他们把棺材合上，那张脸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那一刻他的心才又落了地。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原来太阳照旧东升西落，人们照旧忙碌奔波，而他的生活却被永远改变了，他的挚友就这样死了。攒了一周的疼痛降临于身，把他身上的骨头碾得粉碎，所有其他的感受都被挤干，伴随着控制不住的泪水排出体外。 在听证会上哈利才得知那个杀死他的人既不是遗留的食死徒，也不是正被通缉的黑巫师，他只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自以为是正义的使者，把哈利和罗恩当成了幻想中的死敌。他没有想到那个所谓的死敌根本不存在，而他杀死的那个正是刚刚结束抓捕的真正的傲罗。 他杀错了，世界这么荒唐。 他甚至没有被关进阿兹卡班，而是被扔到圣芒戈进行强制精神治疗。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案了，根据威森加摩和魔法法律委员会的律法，这确实无法重判。哈利甚至不知道该去找谁寻仇，该把自己的满腔怒火发泄在谁身上，前方是一个空洞，他找不到施力的方向，因为不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葬礼过后哈利才终于得了空去好好消化这一周内发生的事，关于挚友的离去，关于明天和死亡哪一个先来，关于罗恩。 他生于家人们对一个女儿的期盼，死于一场荒谬到可笑的意外，罗恩的人生向来不声不响，不在任何人的预料和期盼当中。就如同哈利也没有预料到他能成为自己如此亲密的存在。知己好友似乎不足以形容，他几乎嵌入他的灵魂中不可分割，最后再这样被残忍地生生撕走，连同也带走了自己的一部分碎片。 - 1 距离哈利毕业也有几年了，他再次返回了霍格沃茨，这个对他来说像家一样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他原本没有想过再次回到母校时会是自己一个人。 校长和教授们像亲人一样欢迎他，学生们都围了过来，想要亲眼见一见这个已被记入史册的英雄名人，院长不得不组织纪律才让他们稍微安分了下来。其实哈利并不介意，他在那一张张兴奋的小脸上仿佛看见曾经的自己，而那个自己正拉着好友一起来凑这个热闹，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他表现得十分得体，稳重，满足了所有想和他握手的孩子们，当他们终于散去后哈利才终于有机会和教授们聊起来。教授们向他表达哀悼，他们都记得那个一脸雀斑的红发男孩，不如说印象深刻，因为那是他们见过最忠诚、勇敢的孩子。三言两语间，那个形象又再次鲜活了起来，仿佛他从未离去。 来到诺大的禁林，枯枝败叶没过哈利的脚踝，像能淹死他的沼泽。谁都不知道其实哈利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秘密打算，他是回来找东西的，一个几年前被他丢在这里的小东西。 之后的每天工作结束后哈利都会在来到禁林里面徘徊，他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他在找一块不起眼的小小的石头。 如今禁林里已经没有生物会主动来找哈利的麻烦，一些通人性的生物见到他后还会朝他鞠上一躬，这给哈利带来了不少方便，他可以在里面毫无阻碍地漫步畅游，跟当年的情形可谓是天差地别。 他废寝忘食地一寸一寸寻找，每天要找到半夜才肯回家休息，毕竟第二天还有工作。在极好的运气加持下，他找了整整一个月，然后居然真的被他给找到了。他喜出望外，积累了一个月的疲劳瞬间消散了，他像找到了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一般小心地把那块石头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揣进兜里好好护着。他先去魔法部给自己请了两天假，然后径直回到了公寓。 现在那个小盒子正被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盒子四角被黄铜角花包裹，反射着昏暗的壁灯的光芒。它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盒子，也并不贵重，此时却仿佛在闪烁着有些奇异的色彩。 哈利拿出那块石头，心里还在犹豫。他不想用它，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办法，但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一种办法可以改善这种仿佛快要被溺死的现状。所有人都在告诉他应该接受现实，劝解他向前看，但哈利总觉得他还能再能做一些什么，他不想只是这样被动接受一切，更何况现在，他有死神的宝物在手。 他在进行心理斗争，理智和情感你来我往地权衡利弊，比一年级时在罗恩的带领下下的那盘棋还要更为激烈。他的额头抵着交叉合十的双手，那双手里的石头已经被捂得温热，只差他一个决心。 就此接受现实，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见到他一次？前者那个选项给了他心头一记重锤，敲得他的眼睛酸酸胀胀，险些把眼泪给疼出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呼出颤抖的空气打开了双手，终于转动了那块石头。 魔盒被打开，死神披着假扮成希望的外皮，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再次睁开眼时，这一个月来频频出现在睡梦中的那个人出现了他的面前。 “嗨，哈利。” “罗恩。” 他的嗓子有点发紧，好像忘了该怎么发声，吞咽了几次才终于叫出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原本对使用石头产生的担忧在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罗恩身上穿着那天的衣服，一脸轻松，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看起来比灵魂要更真实，比实体更虚幻，看上去就像一场美丽的梦。 "抱歉哈利，我是不是手劲儿太大了，"在哈利还盯着眼前的人发愣的时候，罗恩低头看了看哈利的手腕，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天啊，这淤青怎么这么重，真有我的……” “不，不，你救了我的命，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罗恩。” 听到这话罗恩看起来放松了一点。哈利把袖子往下拉了拉，藏在了身后。这淤青其实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平时都会把它藏起来不让人看到，即使在八月份的炎炎夏日也坚持穿着长袖。 “但我也无法感激你，因为我真的很痛苦，我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 “别这样说，哈利，你很坚强的。” “我做过好几次去死的觉悟，我可以很习惯地接受自己会死的事实，在这方面我很坚强，是的。但我永远无法习惯我最重视的人死在我眼前。” “最重视？”罗恩把重点抓在了这三个字上，摸着眉稍说，“你这么说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哈利。” 他看着罗恩这幅在他心头最为熟悉的样子，那就是占据了他人生整整一半的人。那幅有点游移不定的神情，那个抑制不住喜悦的语气，那个因为不好意思而摸摸眉毛的小动作。 他想拥抱他，把他紧紧勒进怀里，像一条蟒蛇那样永远不放开，但他知道除了虚空以外他什么也抱不到。他决定欺骗自己，只要不伸手就不会抓个空。 哈利看着他，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又被酸涩灼热的泪腺压了下去，两种情绪相互矛盾使他的嘴角不断地颤抖，即将呈现出一幅非哭非笑的扭曲表情。最终失而复得的喜悦打败了悲痛，他还是笑了出来。 - 2 哈利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罗恩的家人们，因为他知道大家都会反对他使用复活石这件事。他想他或许没有权利在罗恩的家人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的幻影给叫出来，但这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独占的感觉。面前的这个罗恩只有他能看见，他不是谁的哥哥，谁的弟弟，谁的儿子，这个罗恩甚至不属于莫丽和亚瑟，他是哈利的。 两天假期结束后他又回到傲罗办公室，所有人都说他看起来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他们以为哈利终于走出了丧友之痛，但只有哈利自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天下班以后他都会转动复活石把罗恩叫出来。跟他聊天，叙旧，他们以前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聊过，因为他们都是把目光投向远方的人，以往聊天的内容都是畅想未来，而现在是回顾往昔。 他从不担心会把话题说尽，因为他们有着数不清的精彩往事可以聊。每当哈利怀着对某个时间点的回忆转动那块石头时，罗恩就会以当年的样子重新站在他的面前。只是外貌上符合那个年龄，心智和记忆依然是与哈利一路走来的那个罗恩。 今天的他是他们第一年相识时的样子。哈利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小孩子，这才有一种原来他们已经相识了这么久的实感。他看起来比他印象中的样子要小得多，因为当年哈利自己也只有十一岁而已，而现在罗恩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进他的眼睛，于是哈利不自觉地蹲了下来。 第一学年永远是哈利记忆中最快乐的一年。不仅因为在那一年他摆脱了在姨夫家日复一日的痛苦生活，给自己的人生开辟出了另一条道路，认识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还因为他交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这个朋友跟他是那么契合，就像凭空多出了一个亲兄弟一样。 哈利不知道有兄弟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他的心灵从此有了寄托。每当他难过、有心事、有秘密，或者只是单纯有开心的事想要分享的时候，他都可以一股脑地说给罗恩听。他知道总有一个人会稳稳接住他所有的情绪，会安慰他，给他出主意，守护他的小秘密，为他的开心而激动。这种感觉对哈利来说是如此奢侈，他深知没人有义务这样对他无条件地支持，他的姨夫姨母和表哥已经无数次向他确认过这一点了。 所以自从认识了罗恩，他的人生中就多了一个宝贝，似乎对每个孩子来说都理所当然的童年从哈利十一岁时才终于开始。 他记得十分清楚，有一次他们躲在隐形斗篷里去偷看高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他们其实并不是真正为了学到点什么，而是想去看看热闹的，因为他们早就听说高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很酷很有趣。于是在一个没有课的下午，哈利从休息室带上斗篷拉上罗恩，准备来一场小小的冒险。 两个孩子穿过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廊道，爬上一圈一圈的石头楼梯，又跑了好一会儿才来到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室门口。等他们把气喘匀了，哈利掏出他的隐形斗篷罩住了两人。他把教室门打开一条缝，偷偷往里面看去，里面高年级的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的学生正在专心听讲，偶尔有几个在下面传纸条，但都没有人注意到门口，现在正是悄悄溜进去的好时机。于是哈利伸手向后摸了一把，握住了罗恩的手，打算拉着他一起贴着墙皮挤进去。 然而身后的人下意识地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像一条小鱼一样滑走了。哈利回头看见罗恩睁大眼睛看着他，脸颊泛起粉红。 "哦，抱歉抱歉，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拉了。" "不是不喜欢，只是，只是很不习惯跟男孩拉手诶。"罗恩压低嗓子说道，眼神稍微透着一点不自在。 "难道你和女孩拉过手吗？"哈利反问道。 "没有。”罗恩扁扁嘴说，“那难道你很习惯跟男孩拉手吗？" "也不是，只是，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以为朋友之间会拉手，所以想试试。" "噢，是这样……" 罗恩微微低下头，表情看着似乎是在责怪自己怎么没考虑到这点。然后仅仅是思考了片刻，罗恩把自己的小手塞回了哈利的手心里。 听课的时候他们一直这样拉着手，罗恩的手在他的手心里被捂得热热。哈利根本听不懂奇洛教授在讲什么，或许高年级的课程对他来说确实太过于复杂了，又或许其实是因为哈利没在听。 他不知道罗恩有没有在听，他用余光小心地向旁边瞥过去，罗恩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前方。哈利一开始以为他在用心听奇洛教授讲课，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他视线的终点其实是第一排的学生课桌上放着的一只硕大的蟾蜍。 哈利忍不住发笑，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在认真听讲。正当哈利努力控制嘴角的时候，罗恩戳了戳他的肩膀，然后朝那只蟾蜍指了指，示意他快看。只见那只蟾蜍一副要跳下课桌的动势，又大又饱满的棕色蛤蟆屁股往后蹭了蹭，然后一跃跳在了奇洛教授的脚边上。 哈利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盯着奇洛教授的动作，就像此时班里的其他学生一样。下一秒众望所归，教授一脚踩在了蟾蜍身上，被绊得一屁股摔在地上，与此同时蟾蜍也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好像所有人今天来上这堂课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包括哈利和罗恩。奇洛教授在哄笑中爬起身抖抖衣服，尴尬地喊了两声安静，笑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哈利和罗恩还在斗篷下面止不住偷笑，笑得满脸通红，很快被旁边的高年级斯莱特林学生听到了。哈利立刻警觉，赶紧拍拍罗恩的手。罗恩抬起笑得满眼是泪的脸，看见那个学生正举着手要向教授报告，一下子冷静了大半。哈利被他一把拉住手腕，撒腿就跑。手腕上的接触温温热热，那个温度是刚刚被自己给捂出来的，他很喜欢这个温暖的触感。 两个小新生一路一溜烟跑到了好远，其实后面根本没人追他们。走廊里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奇怪地看着有一块仿佛来自斗篷下沿的阴影紧贴着地面嗖地一下从身边掠过，阴影里面还有两双奔跑的脚不时露出来，像两只小老鼠。 他们一直跑到了二楼的盥洗室才脱下隐形斗篷，扶着隔间的门框气喘吁吁。哈利的手腕被罗恩攥出了一点浅浅的红印，但他一点也不介意，不如说他很喜欢，还有什么比拉着手一起逃跑更像好朋友会做的事了呢？他们抬头看着对方被斗篷蹭得乱糟糟的头发和汗津津的脸，忽然相视一笑，然后越笑越猛，逐渐变成捧腹大笑。他们既笑被奇洛教授踩到的蟾蜍发出的那声滑稽惨叫，又笑他们从高年级斯莱特脸学长的眼皮子底下跑掉了没被逮住，这可以说是一次光荣事迹了。 虽然跟后来的那些大事件比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哈利牢牢记得这次经历。细节到两个人躲在斗篷下时两张圆乎乎的脸蛋辐射出的热度，罗恩卷卷翘翘的浅色睫毛在一层半遮光的斗篷下忽明忽暗，那双专注的蓝色眼睛上被投下一簇毛茸茸的阴影，那只小手即使被握得有些湿乎乎的也没有再次抽走。 "你从小就对社交距离没有概念。" "你从小就对肢体接触有些敏感。" "如果你有那么多哥哥的话你也会这样，跟男孩接触过于亲密是会被笑话的，而且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轮番笑话。"十一岁样貌的罗恩对他摆摆手说。 "如果你在遇到我以前一个朋友都没有的话，你也会向往那些能展现出亲密的举动的。" 哈利从小就喜欢握罗恩的手，握得大大方方毫不脸红。而罗恩在这方面就欠缺灵性了，他总是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每当需要拉手的时候总是选择拽着哈利的手腕。 哈利喜欢这样和罗恩彻夜长谈，这是他最想念的活动之一。他们曾经有无数次这样的经历，尤其是小的时候，挤在一个被窝里，被子披在脑袋上，两个小孩面对面躺着或坐着，用魔杖点一个小小的光源。然后罗恩会给他讲他最好奇的从魔法家庭中长大的经历，而哈利会给他讲麻瓜世界有趣的事物。 随着渐渐长大，这样的活动渐渐变少了，到后来基本就完全没有了。因为他们已经对对方有了足够的了解，足够的默契，不再需要像小孩子那样在夜晚交换不同的话题。他们默契得像一个嵌合体，只要哈利说上半句罗恩就知道他下半句想说什么，哈利做一个手势罗恩就知道他想去哪里，哈利对他抬抬下巴罗恩就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但他真的很想念这样，不如说他想念关于罗恩的一切。 - 3 工作还是要继续，哈利拒绝了所有法律执行司给他派来的新搭档。基于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已逝的旧搭档关系有多要好，所以司长也暂且由着他了。但最近他的状态看起来恢复了很多，不像前一个月那样只知道埋头苦干，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思维全都用工作给填满，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事了。现在的哈利会笑着跟路过的同事打招呼，会在说话的时候插一些幽默，就跟以前一样。他的心从那次可怕的意外到现在为止是最为充盈的几天。同事都说他看起来状态越来越好了，只不过似乎依然因为缺乏睡眠而显得疲惫不堪。 这不是一件坏事，哈利心里想，他缺乏睡眠是因为每天都有罗恩的陪伴，而不是相反。 现在每天回到他那件独身公寓里，哈利都会转动那块石头，那感觉简直就像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他回家，并且那个人是罗恩。 他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痴迷于寻找复活石了，它带给哈利的慰藉是不可言喻的，是拯救他与水火之中的。每当看到罗恩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都能短暂地忘却他惨痛的失去，因为眼前的人面容是那么生动，声音是那么熟悉，说的话又是那么抚慰人心，像冰天雪地中一个温暖的壁炉，几乎救他一命。 今天的罗恩头发比以往要长一些，姜红色的卷发垂在他的脸旁，让他看起来比以往还要更柔软了一些，这是他四年级时的样子。 他记得四年级的时候，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和对方说话，哈利同时面临着火焰杯赛事的压力和想念挚友的煎熬，那感觉简直像有个巨怪在身后追着打，而他唯一的安全屋却把他拒之门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安全屋从来没有对他锁起过门。 他忍不住去悄悄留意罗恩，想寻找一些蛛丝马迹证明他也同样不好过。但他失败了，密切的观察只让他目睹了那个明明应该走在自己身边的挚友每天跟着西莫和迪安，三个人聊天打趣，谈笑风生，像以前一样快乐，仿佛在证明没了哈利他同样可以过得很好一样。哈利又生气又嫉妒，干脆连着他们两个也一起疏远了，反正那个时候哈利差不多也是全校最不受欢迎的人物。 他真的很希望这种难过的时刻能有罗恩在他的身旁，像以前一样鼓励他，安慰他，此时他对曾经两人的亲密无间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渴望。他想要可以再次正大光明地看着他的眼睛的机会，能再次握紧他热乎乎的手的权利，想要对罗恩透露他的焦虑和脆弱，而罗恩会对他百分之百的在乎。这个时候哈利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经离不开罗恩了。 他们和好的那天晚上哈利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那月光可能也没有那么明亮，只是他心里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畅快了。他不知道罗恩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罗恩也没睡，因为他没有听到那早已经听习惯了的均匀气息声。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隔壁床位掀起被子的声音，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来到了自己的床边，听起来没有穿鞋。 "你睡了吗？"罗恩小声问。 "没有。" "我可以上来吗？" 哈利往里躺了躺，给罗恩留了半个人的空位。罗恩爬了上来，朝他的方向侧躺着蜷起腿，冰凉的脚底无意间蹭过哈利小腿的皮肤。 "对不起哈利。" 罗恩看着哈利，眉头撇起，示弱的表情像费格太太家里某只做错事的猫。 "你不是已经道歉过了吗？没事的" "是我犯蠢了，我以为你不再跟我分享你的秘密了，我以为我们之间有了嫌隙，以为你想推开我了。"罗恩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没敢看着哈利的眼睛，只是垂着眼皮，睫毛不安地抖动着。 "你确实是在犯蠢，而且真的挺蠢的。"哈利说着，目光不自觉被眼前颤抖着的浅色睫毛吸去了。 "是啊。我想那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的对吧？你永远不会主动推开我、放弃我的，我应该对你多一些信心。"罗恩的手握上了哈利的手腕，带着一丝寻求认可的急切。 原来罗恩是这样想的。原来他对罗恩的在乎并不是单向的，原来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是他装出来的，也许这段时间里他也曾吃不好饭，睡不着觉，原来西莫和迪安到底还是无法取代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哈利想伸出另一只手摸摸他的头发，只因为那卷曲的姜红色发丝铺散在枕头上看起来十分柔顺，但他忍住了，即使是对他来说躺在床上摸人头发的动作也有点过于暧昧了。其实他的手已经伸出去了，但中途拐了弯，转而覆上了罗恩拽着他的那只手。比起摸头发来说这个动作要更加合理，更加符合彼此的习惯。 "是的，难道你不够信任我吗？我没有告诉你的秘密是因为它不存在，而我永远也不可能主动放开你，你是我第一个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罗恩，在这方面你自信一点好吗？" 罗恩抬起头看向哈利，月光透过小窗子照亮了他的脸，清冷的蓝色打在他红色的头发上融合成了一种更为温和的颜色。他们的距离近到哈利可以数清他的睫毛，数清他脸上的雀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吹在自己在脸上引起的汗毛的抖动。罗恩点了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好像这口气他已经憋了好几个星期，所有的不安都顺着这次呼吸溜走了，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谢谢你，哈利。那我先回去了，你睡吧。" 说着罗恩准备把手抽走，却被哈利用了点力气攥住了。 "你就在这吧先别回去了，地上那么凉，光脚？你不怕感冒？这又不是大夏天。" 罗恩缩了缩脚，其实他的脚底板到现在还没有回温，只是他刚刚才意识到这件事。 "我在这不会打扰你睡觉？" "你又不是没在这睡过？" "但是那时候我们才多大，现在都长多高了，这床太小了。" "容得下，大不了挤挤。" 说着，哈利从平躺的姿势换成了侧躺，两人现在面对着面，小小的单人床总算宽敞了一点。 哈利在被窝里对罗恩稍微抬起一条腿对他说："放进来。" "什么？" "把脚放进来啊，给你暖暖。" "……你确定？" "我很确定你再这么抖下去我肯定睡不着。" 罗恩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有点发抖。进行了一番心理交锋以后，虽然他也不知道那是在交锋个什么劲，他还是把脚放进了哈利的小腿中间。动作有点太奇怪了，但是很快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带着令人放松的暖意从脚底蔓延了上来，包裹了他的小腿。他往前蹭了蹭，肌肉不再紧张，轻微的颤抖也就随之停止了，像有个十分有效的开关一样。罗恩保持着这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也许是被窝里面两人的体温加在一起有点太热了，哈利借着月光看到罗恩的脸上有点发烧，微微红意在那张零星分布着雀斑的脸上看着颇为明显。 此时罗恩正闭着眼睛，于是哈利便有了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的机会。他的面相十分柔和，几年过去，他的五官长开了一些，但哈利依然能在这张脸上看到那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看着罗恩的感受跟以前不太一样。 一定是因为他的头发太长了。有一绺红色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脸上，发梢钩在嘴角边，看着痒痒的。哈利伸手去拨，掖进他的耳后。哈利看见他的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转动，显然在假装睡觉，那只耳朵也立刻如同被头发染色一般变得粉红。 哈利看着觉得好笑："装不下去就别装了吧。" 罗恩有点不服气地睁开眼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无声的嗔怪。很快他的目光移到了哈利脸侧那条比赛时留下的伤痕。 "这个还疼吗？"罗恩伸出手想摸摸那个伤，但是怕把哈利碰疼了，所以只试探了一下，最终没敢真的触碰。 "已经不疼了，我去看过庞弗雷夫人才回来的。" "好大一条口子，我看你又要毁容了。" "谢了，庞弗雷夫人说很快就会愈合，连疤都不会留。你倒是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第一次毁容了？" 罗恩憋不住笑，想去摸那道闪电形伤疤，眼疾手快的哈利捉住了那只快要戳上来的手握在了手心。 那只手往回抽，哈利攥紧不放，两人进行了几回合十分幼稚的放开，不放，放开，不放，你放不放，不放我挠你痒痒的推拉。他们把声音压得很低，毕竟休息室里不是只有他们俩，绽开在两人脸上的笑容看着傻乎乎的，驱散了夜晚即将入冬的寒意。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主动放手的。" 那个晚上直到入梦，哈利都一直紧紧握着那只手没再放开。 "我当时应该摸一把你的头发看看的，省得像现在这样想摸却摸不到了。”哈利躺在床上，看着面前陪他一起躺下的那个和四年级时一模一样的幻影。 其实哈利不止一次想象过罗恩的头发摸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尤其是当他们在日照充足的室外，蓬松柔软的发丝被风吹起波浪，那头红发在光线的穿透下红得就像他的耳朵透出的血色，像尼克勒梅那块魔法石深处闪耀的火彩。如果他就这样上手摸一把，把自己的手指陷没进那片耀眼的红，他的指缝间一定也会被染上光的颜色。 “我一直很好奇那个触感。我是说我的头发当时也挺长的，但还没有长到会睡到一半被另一个人压住拽醒的程度。"哈利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摸一下面前的红发，在触手之前停在了半空中，险些体验摸空的感觉。这是他给自己定的游戏规则，无论心里有多想都绝不能碰他。 罗恩看着他伸出来的那只手似乎发现了什么："哈利，你的手腕怎么看起来还是那样，好像一点也没有愈合一样？" 哈利把袖子撸了下来挡住自己的手腕，像小孩在藏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不会是，"犹豫和猜测从罗恩的眼中一闪而过，然后是震惊，不可置信，再变为一脸焦急。"哈利，你不会是故意让这块淤青不褪去吧？这太不健康了你不觉得吗？" "怎么可能，你想太多了。" "你撒谎，你说过你不会跟我隐瞒你的秘密，我要听实话。" "好吧好吧，我是做了。我用了一点手段不让它愈合。"哈利叹了口气。 "哈利。" "我要把这个手印保留下来，这是你最后留下来东西。当我看着它的时候我还能感觉到你的手握住我的手腕的感觉，我还能感觉到你存在过。你想阻止我吗？那来试试吧，我觉得你没有办法。"哈利狡猾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碰不到你，无法对你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这不公平。" "不管怎样，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想要留下什么东西当装饰跟你没关系。" "哦，你要在你的胳膊上留下'我'的手印这件事跟我没关系。"罗恩白了他一眼，"你应该把它治好，这东西一直留在这里肯定对身体有影响，这有点……病态，你不觉得吗？" "你觉得我现在在这里跟你对话算健康吗？"哈利的表情变得自嘲了起来。 罗恩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神情认真又严肃地看进哈利的眼睛里。柔软的姜红色发丝顺着脖子搭上他的肩，发梢轻轻晃动着，扫在哈利的心尖。 "我知道你有多在乎我，哈利，我很感动，真的。但我也同样在乎你，如果你真的认为我很重要的话你就应该听听我的建议。我不想你在身上永久保存我留下的伤痕，我希望你好好的。"罗恩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变得很柔和，"就当这是我的一个心愿，好吗？" 罗恩的话总是很有说服力，尤其是当他离去以后，在这个状态下说的话。哈利想答应一切能为他做到的事，因为他的头脑里住着一只名为遗憾的鬼。 所以第二天他就去了圣芒戈把那个瘀伤轻而易举地给治好了。 - 4 因为哈利看上去状态实在疲惫，所以治疗师在治愈那块小伤的同时还给他开了几瓶药水，叮嘱他按时喝下补补身体。他道过谢，付了钱，到家随手就把那几个小瓶子放在了书架最高的那一层。 他不觉得自己看上去有什么不对的，黑眼圈而已，年纪轻轻就冒出几根白发而已，红血丝像荆棘一般缠绕着眼球而已。这没什么的，不过是缺觉罢了，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也许他是瘦了，每一个同事都是这样说的，说他精神看起来很好但是身体状态很差，并纷纷表达为他感到担心。但哈利觉得半个多月的失眠掉点体重也是正常的，而他不介意这样失眠。他谢过每一个人的关心，态度诚恳，然后再把它们抛到脑后。 回到家后哈利迫不及待把复活石放在手心转动起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里正念念有词，轻声说着我好想你。然后就像往常一样，罗恩应声出现了。 罗恩出现以后没有立刻跟哈利打招呼，而是一脸担心地盯着哈利的脸看了许久，似乎也是看出了他状态不对。 "哈利，你吃晚饭了吗？"罗恩小心地问。 "吃了。" "不要骗我。" 哈利思考了一下以后说："真吃了。" 罗恩看着他的眼神还是有点怀疑，但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似是决定相信他。 今天的罗恩看起来是五年级时的样子，他的头发比上一年剪短了一些，发尾贴着后颈反翘着，看起来精神利索。每年罗恩的个子都会长高，像抽条的柳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哈利还没有这个实感，但现在面前的红发男孩已经比前几天看到的要高出一截了。哈利的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波动，他仿佛看见了挚友重新长大一遍的过程。那种感觉就好像记忆中的罗恩正一步步朝他走来，并且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能看清他的全部。 哈利记得五年级刚开学的那一天，晚宴结束后，他在公共休息室里和西莫因为预言家日报的事大吵了一架。罗恩一直跟在他的身后，他记得罗恩和西莫说了些什么，但他当时气急上头，脑子嗡嗡响，几乎没有印象罗恩到底说什么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寝室，一脚踢在了自己的箱子上。罗恩跟了上来，关切地问侯他，然后他只记得自己对罗恩发火了，把上头的怒气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当哈利看见罗恩那副有点受伤但默默隐忍的模样时，他的火气几乎立刻冷却了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最好的朋友身上撒气了，这对他来说很不公平。 哈利平息了一下自己刚刚过速的呼吸：“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生气啊，我们已经是四年的同学了，西莫却宁愿相信那个狗屁日报。真不敢相信我上个学期一直跟他混在一起。” “我是说对我，你为什么不对我生气？我刚才吼了你。” 罗恩看起来愣了一下，似乎压根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会冒出来。他想了想然后说：“哦你是说这个……这不是你的错，你正在气头上，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控制不住脾气的。” “……谢谢你，罗恩。” “不用对我说谢谢，我是你死党，你不会否认这个吧？对死党不用这样客气。” 罗恩的脸有点发红，勾起手指挠了挠脸颊，哈利十分熟悉的小动作。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罗恩试探着问。 哈利叹了口气："没有，抱歉。" 罗恩思索了片刻，他的眉眼因为绞尽脑汁而变得十分生动，说实话，看着他的表情已经让哈利的压力泄出去了不少。 "我知道怎样让你开心起来。" 罗恩忽然拉起了他的手腕，把他往他的柜子的方向拽。 "干什么？" "拿上你的活点地图和隐形斗篷，我们去霍格莫德。" "现在？" "对呀，不是很刺激吗？" "我现在不想……" "走啦！" 罗恩一手拽着哈利的手腕，一手抓起哈利的隐形斗篷和活点地图一起夹在腋下，因为他不得不两只手一起拽着哈利才能让他挪得动步子。 哈利没有再抗拒。两人现在的大高个儿已经不比一年级时可以那样轻巧地藏在斗篷下，他们猫着腰走在城堡的走廊里。晚宴过后，学生们几乎都回到了各自的学院公共休息室，廊道里只有很少的人。有人在散步消食，有隔了一整个假期没见的情侣在聊天讲述假期发生了什么趣事，也有人嫌休息室里太吵闹，独自出来看书。 他们俩照着地图上的指示来到秘密通道的入口，罗恩一路拉着他，好像他觉得一旦放手哈利就会扔下他自行回去一样。穿过逼仄狭窄的石壁密道，他们终于来到了蜂蜜公爵的地窖，他们悄悄探出两个脑袋，有种作贼一般的刺激。店里一点亮光也没有，店员都回家去了，看起来刚刚打烊，两人这才放心爬了出来。 店里少了白天嬉闹的孩子们和客人，此时显得清静了不少，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货架上码得整整齐齐，除此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的空间，一个只属于两个人的糖果王国。 罗恩从货架上取下一个滋滋蜜蜂糖，按照它的价格留下了几个硬币，然后把那颗圆圆糖球塞给了哈利。 "请你吃糖。" 哈利睁大眼睛看着罗恩，他没想到罗恩会来这一出。 罗恩点亮了魔杖，沿着货柜一路游走，一边看着上面的糖果和价格，时不时就拿下来一些然后把钱留在上面，再回头抛给哈利，一整套动作流畅得哈利有点发懵。在哈利优秀的动态视力下，即使光线如此昏暗，他也没让任何一个糖果掉落在地上，一一接住揣进了衣兜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接了满满一口袋，他赶紧上前把罗恩拉开货柜，他知道罗恩可能这一下子就为他花掉了半学期的零用钱。 "够了够了，这些够我吃好一阵子了。" 哈利说着翻了翻裤兜，里面比脸都干净。他也想请罗恩吃糖，但他想起刚刚是突然被罗恩拉来的，身上一点钱也没带。 "说实话，我晚宴上吃了超多，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了。"罗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零用钱，你是有备而来？" 罗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咧咧嘴表示你猜对了。 "你……计划了要这样带我来蜂蜜公爵然后买糖给我？" "不不，是灵机一动的，走之前拿魔杖的时候顺便揣了一把零钱。" "罗恩韦斯莱，真有你的。"哈利情不自禁拍了拍罗恩的手臂，他终于笑开了，心里除了感动还不由得生出了一些敬佩。这小子太会了，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但转而一想这样也挺好，如果罗恩有女朋友的话现在在这里的可能就不是他了。 他想错了，罗恩无论如何都会带他来的，他身边有一个固定的位置永远是留给哈利的，不管他有没有女朋友都是如此。 蜂蜜公爵的门晚上是上了锁的，所以他们无法从店里出去到村里玩。但没关系，一整个糖果王国够两个半大的小伙子玩的。他们有机会买到了平时人气爆火的新产品，这其实属于作弊行为，哈利和罗恩相视对望吐了吐舌头，然后拿走了糖果留下了钱，罗恩象征性地多留了两个西可，因为如果白天来的话即使排队怕是也抢不到。 他们在一个高耸得直通天花板的货柜转角前坐了下来，分享着一大堆糖果。哈利发现罗恩说谎了，他忘了刚才自己瞎扯的什么都吃不下的话，一转眼就跟哈利一起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他那样说只是为了不让哈利尴尬而已，哈利早该猜到，因为罗恩的胃容量是没有底线的。 "你知道吗，麻瓜世界里有一种糖叫酒心巧克力，里面包的可是货真价实的酒做的糖心，多吃几块的话甚至会醉。如果我们现在有一些那个的话就有意思了。" "真的？麻瓜总是能做出一些很神奇的东西。下次假期你买给我。" 哈利突然有点想笑，如果酒心巧克力的发明者得知有一个小巫师对他制作的糖果的评价是“神奇”，不知道会有什么感受。 "别等假期了，我圣诞节送你。哦不对，圣诞节我已经想好送你什么礼物了。" "那我要这个当圣诞礼物。" "你就这么好奇这个糖？"哈利挑起一边眉。 "这不是你把它描述得很诱人嘛，而且谁也不会拒绝巧克力的。" "那我二月十四号送你。" "好啊，"他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怼了哈利一胳膊肘，"我可去你的。你把我当……" 哈利速度往罗恩嘴里塞了一颗糖把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嬉皮笑脸。有糖在嘴里罗恩立刻不说了，转而专心嘬着嘴里的糖球，但还不忘白哈利一眼。 "要不我们今晚别回去了，就在这过夜吧。"罗恩把那颗糖球用舌头拨到腮帮子里，边嘬边说。 "错过明早的课怎么办？" "恕我直言，你又不是没逃过？" 哈利一想也是，而且如果醒得早点的话也许只会稍微迟到一会，又或许根本不会迟。不管怎样，他也不想现在离开这一切回到宿舍里，于是耸耸肩默默赞同了。 好在此时正是个好季节，他们只需要把身上穿的袍子一件铺在地上，一件盖在身上，两人挤一挤的话这个临时小窝也不是不能睡。当然了，校服长袍薄薄一件，到底难说会不会有点冷。哈利打算捂着罗恩的手入睡。这事他小时候没少干过，罗恩的手总是很暖，可以充当一个小暖贴。 现在他已经彻底忘了被西莫当成神经病的事，不如说一个月来的所有郁闷事都被丢到了脑后。现在他的脑子里面只有滋滋蜜蜂糖，血腥味棒棒糖，果冻鼻涕虫，巧克力蛙，蟾蜍薄荷糖，比比多味豆，胡椒小顽童，粉色椰子冰，还有眼前的他的挚友。 当然，当他们第二天早上鬼鬼祟祟地躲着工作人员悄悄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带走所有包装纸，扔进垃圾桶。 "后来二月十四号的时候我还真的收到了你的酒心巧克力，你是怎么做到的？"看起来和五年级时一模一样的罗恩问道。 "我有很多渠道可以在学校买到外面的巧克力，别小看麻瓜的通讯系统。"哈利神秘兮兮地答道，神色透露着一丝自满，多年过去，这依然是他感觉很有成就的一件事。 其实他只是手写了一张外卖请求的字条让海德薇偷偷塞进商店的门缝里，让他们把商品放在指定位置再由海德薇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取走。他手里还有一点多年来从德思礼家牙缝里攒下没舍得花的麻瓜零用钱。 当天的巧克力并不是明目张胆用猫头鹰投递到礼堂的，哈利知道，如果他不想看到罗恩被周围的同学笑话到钻进桌子底下的话最好不要这样做。于是他提前去猫头鹰房找海德薇拿到了那盒巧克力，晚上趁罗恩睡着的时候轻轻放在了他的枕头边上。 第二天一早他就听到罗恩?地一声把巧克力盒子撞到地上的声音。罗恩揉着毛茸茸的脑袋，挤挤眼睛试图看清是什么东西扰他好梦。他把盒子捞起拆开来，里面是满满一大盒酒心巧克力，外加一张小纸条，当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以后瞪着大眼睛看向哈利的床。 而哈利老早就醒了，眼镜都戴上了，但依然猫在被窝里，正憋着笑看他有趣的反应，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刚刚罗恩的脸就像一个卡通人物一样，在短短几分钟内进行了一系列精彩丰富的表情变化：先是被扰清梦的火气，未退的倦意，然后是迷茫、疑惑、好奇，之后是惊讶、克制不住的喜悦、更进一层的震惊，外加从未退去的困惑，仿佛展开了一场快速的头脑风暴。最后哈利满意地看到罗恩捏着那张字条张大着嘴巴忘记语言，那张脸一下子涨红到了耳朵根。 - 5 哈利在工作中变得越来越毛躁，提交的报告漏洞百出，在听证会上作证的时候头脑放空，外出执勤的时候频频失手，黑眼圈逐渐深邃得像太阳西沉的夜色。原本他只是看起来身体欠佳，现在连同精神状态都变得偏执了起来。同事们开始关怀地问他是不是中了什么恶咒，建议他赶紧去圣芒戈做一次全套检查，执行司甚至强制给他批了几天假，让他把身体调养了好再回来上班。 他其实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越来越衰弱，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给了他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一种可以不知不觉间滑入深渊的渴望早已滋生在没有光照到的角落里。这是一种突破理智的、纯粹被情感主导的欲望，仿佛这样可以离他越来越近。 他知道这种想法可笑至极，他不应该自暴自弃自毁前程，但他无法阻拦这会给他的心里带来的那种安宁，在内心深处，这就是他想要的。 哈利捏着司长批的假条回到家里，把包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上，整个人瘫在宽大的沙发里陷了进去。他看着眼前透明的空气放空自己，手里轻轻摩挲着那块棱形的石头。 他心里有一种关于自己的预感，这种预感不太好，但是在某种角度来想这正是他需要的。他什么也不需要额外去做，只需要耐心等待它的降临。他想，是时候跟他聊聊那天的事了。 哈利转动手里的石头，他最熟悉的那个罗恩出现在了面前刚刚还空无一物的空气中。 在最近的一个月里，哈利重新看着罗恩从十一岁长大到二十一岁，心里有一些沉甸甸的感慨。如同十年的时间变得可视化，变得有体积，有重量，像看着精心栽培的幼苗经过漫长的岁月长成了几米高的小树，然后在一场宿命的大火中化为触不可及的奢望。 "我回来了。晚上好，罗恩。" 哈利对他勾起了一个笑容，他也回以记忆中的微笑。 其实罗恩在工作以后才开始真正接触麻瓜世界，纯血巫师家的孩子从小就生活在被魔法包裹的一切中。坐落在郊外的家，同样是巫师的远房邻居，出门也都是被父母带着去一些巫师聚集的固定地点，不论是商业街还是体育场都没有麻瓜的痕迹。所以从罗恩成为傲罗的那一年起，他才真正开始穿梭于伦敦市区这种繁华热闹的麻瓜地段。 罗恩对麻瓜世界的新鲜和好奇不亚于11岁时刚刚进入一个全新世界的哈利。对罗恩来说，所有麻瓜制作的科技产品都是特别有趣的东西 ，毕竟在巫师的世界中，出于魔法在生活中的使用过于方便，导致他们没有必要去发展科学，他们的科技水平是十分滞后的，或者说也许从人类工业革命开始就已经停止了发展。 哈利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带罗恩来到市区时罗恩那双眼冒光的样子。他总是对那些复杂的现代交通系统、通讯技术、家用电器很感兴趣，地铁，电梯、手机，液晶大电视，主机游戏机；还有娱乐设施、大型商场、电影院、游乐园、服装和时尚，甚至路过建筑工地时都会挪不动腿，因为他从没见过那些吊车和起重机。也难怪，毕竟如果在一个从小没接触过科技的巫师角度来看的话，看到人可以不借助魔法轻易操控那么大型的机器，无论是谁都会很震惊的，因为那看起来就像开高达一样。当然，罗恩也不知道什么是高达。 在他们成为傲罗之前，罗恩不是完全没来过市区，但只来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每次都是匆匆路过，从来没有好好参观过，更是从没有过机会融入其中。所以每当罗恩又开始对着什么东西双眼放光的时候哈利总是给予百分之百的耐心和理解。毕竟他一开始接触魔法世界的时候八成也是这个德行，而当时还只有一点点大的罗恩从来没有笑话过他，哪怕一次。 麻瓜的世界太丰富，罗恩只觉得上班期间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逛个痛快这件事很遗憾，所以只要一得空闲或少有的休假，他就会拉上哈利来市区玩。 即使这件事听上去很奇怪，但罗恩最感兴趣的地方确实是家用电器商城。于是哈利就充当一个解说员，给罗恩讲解所有他感兴趣的家电是以什么科学原理运作的，用尽量简单好理解的方式。 他爱看罗恩听他讲解时候脸上的表情，从疑惑不解到震惊，一些不可置信和一些恍然大悟，甚至其中会掺杂几分佩服。这让哈利很有成就感，为了看他的这些反应，即使有些原理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也愿意偷偷上网补课，然后再讲给罗恩听。 他们还闹出过不少笑话。因为哈利太经常在这里给罗恩介绍各种电器，有好几次都被当成了商场的工作人员，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哈利就会拉着他的手快速溜走，然后换一个商场再继续逛。 这天两个人正躲在车里盯梢，有个非法倒卖神奇生物制品的商贩藏在路对面的一个老旧公寓里。其实这是一次可以说没什么难度的执勤，现在世道太平，逮捕一个二道贩子司里都舍得派出两名傲罗。这对他俩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已经预先做好了打算，如果提前完成了逮捕的话就去市区打发一下剩下的时间。 他们盯了半天，到了中午时分目标还没出现，哈利在车里等待出去买午饭的罗恩，一边继续值班。罗恩动作很利索，从来不用哈利过多等候，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就回来了，还给他俩带回了可乐和咖啡，汉堡和甜甜圈。 "你越来越像一个麻瓜警探了你知道吗。" 哈利看了一眼他买回来的东西，笑他道，没有伸手去接任何一个包装袋。他在等罗恩先挑走喜欢的，然后他吃剩下的另一个，因为麻瓜的食物他早就吃惯了，而对罗恩来说这些依然是新鲜玩意儿。 "你得承认虽然他们不会魔法，但他们对吃的东西是真有品位。"罗恩带着一脸敬佩抓起一个甜甜圈啃了一口，一声满足的轻哼从嘴边溢出。于是哈利拿走了汉堡。 "我有个主意，我们相识十周年的礼物我就送你一盒甜甜圈好了。"哈利笑着说，还不忘多一句嘴，"不过这东西热量很高，你可别吃太多了。" "再胖也不会拖你后腿，放你的心吧。"罗恩白了他一眼，巧克力酱粘在他的嘴角，哈利看着他窃笑，坏心眼地没告诉他。"不过你说得对，我们居然快认识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感觉我们一起违反校规的日子好像还在昨天。但又一想，居然才只有十年吗？我感觉我好像认识你一辈子了。" 罗恩看哈利还在咯咯笑个不停，且有愈笑愈烈的势头，他这才想起来掰过倒车镜照了照自己的脸。看到镜中的自己嘴角那块巧克力酱，他瞬间耳朵红了起来，气呼呼地用手指揩掉送回了嘴里——罗恩从来不会浪费食物。 "好啊我本来还想送你点很酷的礼物，我后悔了现在，没你的份。" 说着泄愤似的又咬了一大口，这次咬得小心了点，没有蹭上酱。 听见这话，哈利连忙收敛起那欠揍的笑容，赔起了言不由衷的不是："我错了我错了，什么好东西，我想要礼物。" 但接下来罗恩猛拍哈利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没有拿着甜甜圈的那只手直直伸向前方，指着街对面的一个人影。 "目标出现了！"哈利立刻坐正身子，跟罗恩异口同声。罗恩比他慢了半拍，因为他刚把那一大口甜甜圈噎下去。 两人迅速揣起魔杖下车偷偷跟了上去，尾随着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七拐八拐，走进了一面用石墙伪装的小巷。那个贩子拎着一个可疑的皮箱，一直东张西望，好像在等人。哈利和罗恩耐心地躲在一个垃圾桶的后面，没有人发出一个声响。大概等了有半个小时之后，有三四个瘦高的人出现了，看上去是来进行交易的人。 这正是最好的出手时机。两人对望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无言的一瞬间已经定好了谁负责哪两个。对方大概也没料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垃圾桶后面竟会突然窜出两个人来，被堵了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不足两米宽的昏暗巷道内一时间咒语乱飞弹射，纷乱嘈杂，却也速战速决，仅仅二十秒左右所有嫌犯就被两人搞定。不过这也没什么可骄傲的，毕竟对方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犯罪团伙，大概率只是私制魔杖的小作坊。他们可能也没想到买点便宜的独角兽尾毛竟然会被两个傲罗埋伏。 哈利蹲下来搜索他们身上的证件，很快从衣服内兜摸出几张用亮金色墨水写着隽秀字体的厚牛皮小卡片，手指利落地在上面一弹，果不其然："制杖人。" "估计他们要被罚不少款了，哀悼一下。"罗恩说。他正迈着脚步在四人之间穿梭，给每人补上一个禁锢咒。 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两个人总是能在派遣任务中用最优的方式和最快的速度解决一切。因为他们是最好的搭档，是彼此的武器和后背，只要他们两个在一起，任何案件都不在话下，因为他们早就在一起共度过更艰难的时光。 两人回魔法部交完差，从一个隐秘出口出来的时候，罗恩还不忘回车里拿上他剩下的一个甜甜圈，几口下肚。 "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啊？"哈利追问先前的那个话题。 "急什么，你就等着呗，"罗恩用纸巾擦了擦手指上沾的糖霜，然后团成团塞进了裤兜。"反正还剩两个月你就知道了。" "我好奇啊。" "那从你先说，你准备什么好东西来纪念我们十年的友谊了？"他反客为主。 "我可以给你点提示，是你每次路过商场都很眼馋的东西，它大概这么高，这么宽，这么大。" 哈利用手比划着那件礼物的体积。他其实早已经把礼物包好了，安放在他公寓的茶几上。 "哇，不会很贵吧！难道是微波炉？"罗恩的眼睛又开始闪烁了。 哈利翻了个白眼："微波炉也不是这个形状啊，微波炉没有这么扁。" 其实那是一台最新发售的游戏主机，配了两个手柄，还有几张最受欢迎的游戏盘，他知道罗恩一定会很喜欢。他总是想象着他拆开礼物时的表情，两个月太长了，他现在就想送给他。 "我猜不到。" "那就留作悬念。"哈利摆摆手，装作轻描淡写，其实心里自信得很。"该你了，你也得给我点提示吧。" "呃，其实确切来讲的话我要送你的礼物不是一件'东西'，不是物体。" 罗恩边说边用手指挠挠脸，哈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语气里的紧张。 "嗯？" "可以说是一个信息吧，或者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的。" "好啊你小子，这最好是个好信息，你知道我买礼物花了多少磅吗。" 罗恩的脸突然有点红："你会喜欢的！至少我觉得你会喜欢……我希望你会喜欢。" "你得再给我点提示啊，是关于什么的信息？" 哈利不依不饶地用胳膊肘顶了罗恩一下，然后罗恩马上顶了回来。 "哎呀你先别问了，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你不就知道了嘛！" 按照约定，他们打算好好利用一下这意外得来的空闲时间，在市区里玩玩，也许看一场电影，也许好好吃一顿美味的自助餐，也许买几件衣服，因为罗恩迷上了麻瓜的时尚，尽管他的品味还摆脱不了巫师们常有的那种古怪，但哈利还是会在罗恩每次问他好不好看的时候向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他们边走边聊，笑声不断，好像人生不会再有阻碍，他们可以搭档到天长地久。在哈利可视的未来之内，他们将有无数个十年。下一个将是二十年，三十年，他们会一同庆祝每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而他将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友。 然后哈利的手腕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死死攥住，往后一拉，绿色的晴天霹雳劈中了他的未来。 - 6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哈利为他们的十年友谊纪念日精心准备了一整天的行程。他已经策划了好几天了，甚至在小本子上打了一些日程草稿，删删改改，最终确定了一个他认为最完美的计划。 一大早罗恩就被复活石给转了出来，他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神情上染着兴奋和激动，像个期待出游的小学生。看着罗恩的样子让哈利一早就神清气爽。 他带罗恩回到霍格沃茨故地重游，一路逛过他们上过课的课室、长廊、盥洗室、休息室、球场，这些是他们一起度过了最多时光的地方。他们一边游览一边说笑，沿着一起走过的路重温着点点滴滴，路过的学生们奇怪地看着哈利，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看来这是一个自言自语的怪人。 哈利毫不介意被人当成怪胎，不如说这是他的舒适区。现在他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快感，因为除了哈利以外没有别人能看得见罗恩，好像他正手握着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隐秘宝物。 在魔法世界重回秩序以后，城堡里以前被封闭的密道又再次被秘密打开了。这是哈利的推测，因为他只是去试了一下其中他们最经常用的那个通往蜂蜜公爵的密道，发现那里居然是通的。于是他俩顺着密道潜入蜂蜜公爵，逛过跟从前一样琳琅满目的货柜，这家小店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时间从未流逝。他们从正门进入了霍格莫德。此时是九月份，没有他们印象最深处的雪景，但这座小小的魔法村落罩在一片郁葱葱的绿意中的景象看着倒也别致。 下午他们卡着时间回到了伦敦，因为自从第一次进入剧院以后罗恩就爱上了电影。哈利知道有一部口碑很好的电影刚刚上线，他提前为他们买好了两张票。两人坐在漆黑的影厅里，银幕的光反射在观众的脸上，哈利的注意力没有一秒停留在电影画面，而是飘到了身边那个人身上观察着他专注看电影时的神情，就像当年偷听奇洛教授的高年级课程时一样。 罗恩十分投入的时候会微微张开嘴，眉头随着剧情的发展一簇一撇，偶尔会被影院里过大的音响震得浑身一颤，接着难为情地笑着看向哈利对他比一个"吓死了"的口型。 从电影院出来后罗恩看起来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于是哈利带着他从沃克斯霍尔站坐火车来到了温莎依顿中央河畔，哈利的目的地是温莎乐高乐园。但虽然提前做好了攻略，下车后他还是迷路了，因为他也只是小时候沾达利的光来过一次而已。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幻影移形到了乐园附近的小巷子里。 当罗恩看见乐园全景的时候露出了一种极度震撼的表情，哈利的心里被他这幅表情填满了成就感，胸膛都挺得更直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天下来笑容几乎从未从自己的脸上退去。 哈利照例执着地买了两张门票，能玩的他们几乎都玩了个遍。园区内有推着小车卖纪念品头饰的小摊贩，哈利拿起一个在罗恩的头上比量了一下，笑着评论他这幅样子简直有趣得可以收门票了，随后付了钱，留下身后一头雾水的小摊摊主。 "如果我小时候有这个东西玩的话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小孩。" 在纪念品店里，罗恩目不转睛地看着一盒盒乐高玩具，用夸张的语气说。哈利从货柜上拿下他盯了最久的一盒积木，带他走向柜台，没过一会儿就把已经包装好了的积木展示给罗恩看。 "那你现在是了吧。" "酷——" 待到日落时分，两个人已经坐在了伦敦眼摩天轮上。当他们转到最高点时，刚好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撒进了轿厢，撒在了罗恩的脸上。他的头发和金色的光混合在了一起，难舍难分，湛蓝的眼珠也短暂地被照成了金色。罗恩朝他局促地笑了笑，看得哈利有些眩晕，之后那缕光辉很快便随着太阳一起沉入了泰晤士河。 回到家后，哈利拆开了他两个月前准备好的礼物，本来自从罗恩走了以后他就把这个盒子藏在了床底下。因为只要一看到这个盒子，哈利就会感觉躯体隐隐作痛，治疗师说这是一种精神悲痛的转移。 他没有想过他还会把这个盒子再次拿出来。 "喔噢。" 罗恩看到这份礼物时的反应和他想象中一样激动，他瞪着那双大眼睛想要伸手去摸摸这台游戏机，几根手指贴在大概是机身上的位置平行移动了两下，然后满足地收回了手。 哈利把游戏机连在了电视后面。他以前只是看达利弄过，于是他也偷偷学着区分各种扁口和梯形口的连接线，这种记忆深处的小知识终于是派上了用场。插好线以后哈利关掉了顶灯，只留了一盏壁灯，因为这样打起游戏来感觉会更有沉浸感。 其实如果不是跟罗恩一起的话，哈利自己是想不起来打游戏的。因为小时候总是看见达利的朋友来家里跟他一起玩，哈利根深蒂固地认为游戏一定要和好朋友一起打才有趣。 这次他终于有机会和好朋友一起玩了，虽然实际上是哈利在操作，罗恩在边上看。但他看游戏的反应还是很有趣，他的情绪很饱满、投入、容易激动，就像他在看电影时那样。有的时候如果出现突然跳出的惊吓画面，罗恩还会把自己的眼睛捂上，然后从指缝里偷偷看。 有罗恩在旁边加油助威，哈利打得很起劲儿，虽然他以前没有玩过，但是他上手很快。经过短暂的上手阶段以后他甚至可以进行一些看起来很危险的操作，只为吓罗恩一跳，或者看他着急的样子。 但是打着打着，哈利就开始感觉心头堵得慌，如同喉咙里有一个无形的肿块，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膨胀。 几次深呼吸以后都不见好，哈利放下了手柄。 "很抱歉，一直是我在玩，明明是我买给你的。你想玩吗？" 罗恩看着哈利，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他表情复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笑开了，看着哈利的眼睛摇摇头。 "骗人。" 游戏手柄就这样被扔在了茶几上，哈利站起来走开了，他必须起身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然梗在他喉头的那个隐形障碍就要让他窒息了。 罗恩在他身后看看电视上依然在闪烁的精彩动作画面，又看了看哈利，默默地跟上了他，来到卧室里。 "对不起。"哈利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说。 "不用道歉。你不舒服吗，哈利？"罗恩跟着哈利一起坐在了床上。 哈利站起身，不安地踱了几步，深深地呼吸着，像是在试图把什么话给咽回去，但最终，他失败了。 "你之前跟我说，你想送我的礼物其实不是一个真正的'东西'，而是一个信息，你还说我会喜欢的。那是什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信息？" 他可以明显看见罗恩抬起脸看着他的表情在这一刻清晰可辨地僵住了。 "你不知道，对吗？"哈利说，"因为我不知道。" 哈利在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努力不表现出任何一丁点崩溃，因为他不想让眼前的罗恩看见他那副样子。 那个特意留在他们的十年友谊纪念日上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他要告诉他什么信息？还有别的什么？会是他日思夜想、最想得到的那个吗？是他最想听见他亲口说出的那句话吗？今天就是约定的那一天。他已经努力消化了两个月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再也不可能会知道他到底想告诉他什么了。 他几乎就要撑不住了，胸口里有一种酸痛正在突突跳着，马上就要爆炸。但当他看见笑容从罗恩的脸上渐渐消失、低下头时，哈利还是立刻恢复了理智。他的心头一疼，他不想看到罗恩这个表情，他只想看他开心，这种执着在他第一次用石头把罗恩叫出来以后变得尤为强烈。 这一整天的游玩对哈利来说很疲累，而且他什么都没吃，连水都没喝一口，因为他知道罗恩什么都不能吃。其实自从罗恩以这个状态出现在他的公寓里以后，哈利从来没在家吃过任何一顿饭。他实在不想体验自己在吃东西的时候罗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感觉。 而且省去了一整天的吃饭时间，他们就多出了不少可以一起游玩的时间。他只想把所有宝贵的时间都用来使罗恩的脸上露出笑容，哈利觉得这一整天的疲劳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看到了他最想看见的。说实话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罗恩简直是他见过最好满足的人了。他这么用心地维护了那个笑容一整天，他不想现在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没事的，罗恩，没事的。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 他想上前安慰罗恩，想让他再次绽开笑脸。可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径直软倒了下去，他试图抓住什么阻止自己摔倒，最终只是把床头柜上的台灯一起拽到了地上，视野发黑前他只看到他脸上慌张的神色。 再睁眼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漆黑，台灯被他摔坏了，罗恩焦急地跪在他旁边。 "抱歉。"哈利爬起来捡起自己的眼镜戴了回去。 "你知道我无法伸手把你摇醒对吧，所以别吓我好吗？" "没事，我只是没吃饭，可能是低血糖。" 两个人回到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用余光看见罗恩一脸担忧，几次想扶他一把但最终都收回手。至少客厅这里还有壁灯和电视的昏暗光线，不至于让哈利看不清他的脸。 "哈利，你最近状态越来越差了，我之前没敢说，但是我怀疑跟那块石头有关……" "我没问题的，你的担心多余了，我用过复活石，我用它见到了我的父母，小天狼星，莱姆斯，我从没失去过理智，我还活得好好的。" "这不一样，哈利，难道你没发现吗，你对我的执着太深了。" 哈利从罗恩看着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深深的关切，以及其他一些他不愿意读出来的内容。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现在这样的日子无法一直继续下去。" "鬼扯。"哈利一挥手，他不想听这些。 "哈利，虽然我不想真的亲口说出这话，但是……"罗恩交握的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得指关节发白，"也许你该对我放手了。" 哈利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他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怒火从心里升腾而起，但理智的一面告诉他，如果对罗恩发火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他压抑着脾气，目光从罗恩的脸上移到窗外的夜空，但仿佛只看到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掉落，于是怒气最终内化成了满心的委屈。 "为什么？难道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难道你今天不开心吗？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么残忍的话？我说过我永远不会主动放手的，你当我白说的吗？" "你不知道我多开心，但是哈利，放开我吧。就当是为了我，别再折磨你自己了好吗？你越来越消瘦，你发现了吗？你还记得三兄弟的故事里二哥的结局是什么吗？那块石头正在收割你，用我来充当那把镰刀，他在利用我来伤害你。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哈利，我看着你这副样子太痛苦了。" "你没有伤害我，我每天都很快乐，因为有你在这里。" "可是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碰，我甚至触摸不到你，感觉不到你的呼吸和温度。这就是那块石头收割性命的方式，即使你不信邪，你也逃不过它的掌心。你看起来已经很接近那个终点了，你知道吗？你会死的。" "我不在乎了，要是以前我可能会在乎，但是现在我不在乎了。何况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不是吗？那太好了，我的命早就应该结束了，我中过两次索命咒都没死，从我刚出生起就不应该活下来。我看过太多死亡了，我甚至不用一一列举，我生命中死去的重要的人可以从这里排队排到公寓门口。但世界有什么变化吗？没有，没有任何人的死能改变世界运行的规律，就连你死了都没有，每天太阳照常升起，被毁掉的只有我的世界。现在我也已经不是那个对抗伏地魔唯一的希望了，该由我控制自己的命运了。我早在几年前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但可笑的是那道索命咒竟劈在了你的身上。我有什么不能死的？也许我愿意去死。" "你还有朋友。" "你也有啊，那你为什么要死？" 罗恩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哈利。" "对不起。" 罗恩深深看着他，一时间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哈利才再次开了口。 "说实话，战时我已经麻木了，每天有太多的人死去，谁死我都能接受了。如果你是那个时候死的，我想也许我有能力说服自己。但是，"哈利的喉头滚动，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攻击性，他的声音很低，像极了自言自语，"但是我本以为所有的苦难都已经到了尽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即便是我——一个从出生起就被标记为注定要去死的人也有资格享受快乐。而你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我人生中大部分的快乐都是你给的，然后你又把它们全部都收走了。你告诉我，我的头脑不听使唤，我该怎么继续看待这个世界？" 说完哈利呼出一口颤抖的空气。罗恩压低头颅，真切地看着他，眼睛里的蓝色温润，柔和，还有记忆中他严肃认真时特有的神色。 "哈利，对不起……但你还远远没有走到属于你的尽头，我的离开绝不是你道路的终点。其实你只是钻进牛角尖里了，你以为前路晦暗无光只因为没有我的陪伴，其实你还有很多条路可走。" 罗恩轻轻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因为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你自己。" 哈利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美梦被惊醒，信仰被打碎，有一个干枯的声音悄悄道破其实你一直以来的坚持都是在自欺欺人。 "不，别说出来，别告诉我。" 罗恩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呼出身体，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也需要做足心理建设。 "哈利，听我说，你可以死，但不应该是为了我，为了一块石头，为了一个幻影而死。我甚至不是真正的灵魂，你知道的对吧。 "其实你也想这样做，对吗？不然我不会在这里对你说这些，你知道我的一部分是你意识的投射，其实你想忘记我，跟健康没关系，跟工作没关系，跟世界没关系，不是出于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而是在某个时刻你一定想过如果你压根不认识我的话现在会好受得多。我不怪你，这太疼了，如果是我的话也会承受不住的。 "你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哈利，我已经死了，放过我吧。 "这件事只能靠你自己来做，好吗？你知道咒语，必须由你自己下定决心，你知道这是必须做的。你知道的，对不对？" 哈利怔怔地听着从罗恩口中说出来的这些话，心里好像有一面厄里斯魔镜被砸出了满面的裂纹，随着罗恩说的话一片片剥落，粉碎。 "这并不难，其实也并不痛苦，因为当你忘记我以后你甚至不会意识到你忘记了什么，你就只需要念一个你很熟悉的咒语，然后就什么都完成了。" "可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记忆怎么办？我们共同的经历怎么办？我对你的感情怎么办？如果我忘记了，谁还会记得呢？"哈利听见自己飘渺的声音在说话。 "与其抱着对我的记忆跟我一同死去，我宁愿你好好活着，即使这会意味着我从没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哈利波特可以从来没跟罗恩韦斯莱成为过挚友，他可以完全不知道那是谁，但他不能死于被复活石收割。 “就当这是我又一个任性的愿望，好吗？” 罗恩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听起来嗓子干燥，紧绷，沙哑，哑得最后一个音被淹没在了空气中。 哈利伸手想去触摸他的脸颊，想把他捧在手心里，想要轻轻吻他，他从来没敢这样做过。他有很多想做却从来没做过的事，因为来日方长，他本以为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理所当然。原来来日只有这么短，在他不知不觉间竟已挥霍了所有时间。现在连他偷来的这些时间也即将耗尽了。他那只伸向前方的手就这样径直地穿过了罗恩的脸颊。那双蓝得他心慌的眼睛此时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像一池不泛波澜的幽深潭水，径直看进他的魂魄里，他便在那双眼里浮沉。 然后罗恩垂下眼，靠进哈利的掌心。 "我今天过得很开心，真的，是很久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今天是如此完美，完美到如果一切必须要选择一天来画上句点的话，我想今天就是最好的选择。" 哈利看着罗恩说话的样子，静静地看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留恋他说话时的样子。他的嘴唇的细微动作，他的鼻尖挺翘的角度，他的睫毛和眼角眉梢，一颦一瞥。他总是一个对感情很迟钝的人。 “我真的很爱你。”他轻轻吐出这早该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轻如云飘在空中。 “我知道，就像你夹在巧克力里那张缺德的小字条：'节日快乐小宝贝，爱你亲亲'对吗？” 嘴角向上的冲动伴随着鼻酸一起袭来，他同时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击溃。哈利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最终他只是顺着罗恩的脸颊来回摩挲，轻抚，他动了动手指，什么也碰不到。 - 7 有一道蓝光从眼前消失，哈利看到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散在了空气里。他放下不知为何举起的魔杖，眨了眨眼睛，那个身影已经无影无踪，好像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他正自己坐在自己的公寓里，脸上湿湿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抹了一把，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流的眼泪。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而流，但肯定是刚刚才流下，因为它还带着温度，只不过那温度在掌心里很快就被流动的空气带走了。 这个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心里十分熟悉，其实说不通，因为那只是非常普通的温度在手心流失的感觉罢了，那只是每个人每天都会经历的一种常识性体验。 他身上所有的零件都很疲惫，仿佛刚刚结束长时间的过劳运转，但精神却意外地很放松，好像刚刚卸去了一个快把他压到窒息的重担。 他隐约记得这是完美的一天。一切安好，除了总觉得有哪里空落落的，像弄丢了一串很重要的钥匙，他四处张望，却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就在他陷入迷茫的时间里，太阳升起了，今天这东升的朝阳看着倒有几分日落般的辉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哈利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看到一片美丽的姜红色正顺着窗框染遍整个房间，没过一会儿便铺满他视野范围内一切可见之物，取代了所有物体原本的色彩 。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向着仿佛在空气中流动着的姜红色伸出了手，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抓住什么，想要摸到什么，没有逻辑驱使的动作令他困惑。但他的心忽然被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充盈，因为指缝间的皮肤被光线照透，泛着淡淡的血色，如同他的手在无形的红色中陷没。与之一同浮现的还有手腕仿佛被谁被紧紧攥过的触觉，那触觉莫名的十分温暖，仿佛来自一只在掌心里捂了十年的手。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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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布于：2025-01-11 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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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布于：2025-01-26 18:10
这篇真的看完爆哭(?﹏?)，之前在老福特上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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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布于：2025-01-26 19:25
呜呜呜呜他妈的哭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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