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叉子蛋糕/没有魔法的世界/哈罗。
summary:"我跟祂很熟,祂会原谅我们的。" - 超级大预警!谨慎阅读!(非传统叉子蛋糕,内含大量私设。不熟悉叉子蛋糕梗的话建议先搜一下确认自己能不能接受然后再往下看) 有点长的一篇,预计全文8w左右,共12章+番外,目前写了一半,一边更一边写,尽量一个月左右更完,留言大欢迎! - 0.肉与血 - 如果说到信仰,哈利大概会耸耸肩,或者干脆把眼睛看向别处展开一个新的话题,因为他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就是邻里口中的那种信仰淡漠者,既不相信也不排斥,他只是单纯的不在乎。但因为德思礼一家都是虔诚的教徒,所以从小在这个家里长大的哈利对教条教义是耳濡目染的,圣经中的故事也都耳熟能详,因为他不止看过一遍,而且不得不跟他们去社区里的圣公会教堂做每周一次的主日礼拜。 有一件事让哈利一直很困惑,那就是在礼拜日上,他总是会很在意坐在前排的红头发的一家人。 这个社区并不算太大,即使是德思礼这种不屑于和别人过多交涉的人,对教会的成员们也都互相眼熟,甚至能做到点头之交。所以哈利知道,那少的时候四五人、多的时候能有八九人的红发的一大家子,全部都姓韦斯莱。而哈利对他们莫名的在意是出于一种旁人听了可能会感觉到奇怪的理由:他总是能从韦斯莱们的方向那边闻到一股丝丝缕缕缓缓飘散的香味。 那种香味不似香水的调香,也并非洗发水、沐浴露那种香精气味,而是一种哈利在哪里都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醇厚的奇香。那种香气会扰乱哈利的正常思维,勾得他总是往那一片火红的方向望去,勾得他整个腹部一片火热,然后自然而然地将牧师讲道的声音左耳进右耳出,神游至九霄云外。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整间教堂的几十上百人中,似乎只有哈利一个人能闻到那股不明由来的香气。 这种隐约中仿佛能勾起他身体里某种欲望和本能的香气让哈利莫名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也许是出于对自身理智的把控有一种即将失序的恐慌,又或者只是出于对某种超出常识的未知事物的忌惮,最终反应在行动上的表现就是哈利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着韦斯莱一家。 尤其是他们家那个最小的儿子,根据哈利的判断,似乎他身上的香气最浓。 那天是一个炎炎夏日,早上九点左右礼堂里就坐满了人,在和往常一样的读经讲道过后,神父开始发放食物。 圣餐仪式不是每周都有,这在哈利的眼里也只是在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中增加了一点小小的新意。人们陆续到神父手里去领象征着耶稣身体和血液的饼和酒,当发到哈利手里的时候,纸杯里的酒换成了葡萄汁。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偷偷飘向那红发的一家。他们今天坐得比较靠后,在靠向彩窗的那一侧,而哈利坐在靠墙的一侧前排,与他们形成了一个对角。隔着弗农姨夫那宽厚的背和身后一位身材颇为富饶的女士,他可以不被察觉地回头向后看去。 那一家人也刚刚领取了圣餐,坐回被彩光映照的座位。阳光透过彩窗上的图案,正巧在那个小儿子的脸上投下了一块鲜红色的光斑,红色的光滤掉了其他色彩,与他的红发融为了一体。男孩此时正低头望着纸杯中的葡萄汁出神,不时转动一下杯子,好像在观察里面的反光或倒影。或许是因为天气实在燥热,他看见男孩忽然流了鼻血。 实际上,在哈利的眼睛看清楚之前,是嗅觉率先警铃大作,因为一股香气瞬间席卷了周围的空气,充斥鼻腔。即使哈利离得相当远,那美妙的气味依然足够明显,使他躁动不安,饥肠辘辘。口腔不知为何开始分泌口水,促使他吞咽了一下,喉头上下滚动,这在他的一生中可从来没有过。他在这翻涌的食欲的推动下咬了一口手中的无酵面饼,依然是没有味道,难以下咽。 哈利的目光向周围扫视了一周,没有人注意到这股香气,连神父都没有。他的目光便又回到了红发男孩的身上。 男孩伸手擦了一下鼻子,抹开一片血迹,混在了红光中。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血液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流淌,手背抹完又用手心抹,怎么都抹不净。其中一滴血滴进了他手上的葡萄汁里,他皱了一下眉,把杯子放在了一边。接过妈妈从旁边递来的手帕把脸擦干净,鼻血却依然止不住。他有些狼狈地望向牧师,牧师冲他点了下头,他便快步走出了教堂。 等到礼拜结束散场时,哈利走在所有人的后面,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刚刚红发男孩坐过的位置,拾起那个依然满杯的纸杯。 那滴鲜血早已溶进了葡萄汁里不见踪影。哈利晃了晃那个杯子,凑近鼻底深吸了一口气,一种莫名美妙的、令人精神抖擞的感觉顺着鼻腔直冲眉心。他的心脏此时正用远超正常的速度砰砰狂跳着,手心为他即将要做的事捏着一把汗。 他真的做了,那是来自不明欲望的驱使,而非理性的抉择——他偷偷喝了一口那杯混着一滴鲜血的葡萄汁。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终于尝到了一种味道,是甜。 那股甜味伴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在他的嘴里一起发酵。他无法形容那种香气,只觉得那股气味会使他联想到一切苦短人生中那些短暂却美好的记忆和知觉。这便是哈利对那个红发男孩的第一个切切实实的深刻印象。 - tbc 1883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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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5-03-07 16:43
1.海啸
- 哈利坐在教堂对面的长椅上,身后是一排七叶树,此时正值马栗子花盛开,一串串锥形花序的小白花向着天空绽放,像极了教堂内一盏盏烛台里树立着的蜡烛。 空气中弥漫着生机勃勃的花香,马栗花淡淡的香气和周围灌木丛中开的小花混合在一起,变得浓郁刺鼻。阳光洒在教堂前的花圃、石砖和柏油路上,穿过七叶树的枝叶,斑斑驳驳地落在哈利的身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在这惬意的晚春一日午后,哈利的手里捏着一本白底黑字的薄薄订本,上面的文字像碳火一般烫手。那是上午刚从伦敦一所甲级医院开出的血检报告单,一封对他的判决书。 过往十四年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在眼前依次闪过,放眼望去,竟想不起来什么值得惋惜和留恋的。 他曾做过一个梦,梦里他收到了一封猫头鹰送来的录取通知书,他是一个名声远扬的小巫师,每年夏天都能离开小惠金区、离开德思礼一家去一个大城堡里学习魔法。也许是因为白天的在意投射进了夜晚的潜意识——梦里他有一个最好的朋友,那个好朋友就是韦斯莱家那个小儿子。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福祸相依。醒来后才意识到在现实中,他们俩连话都没讲过一句。 现实中,没有猫头鹰,没有那封神奇的羊皮纸录取通知书,没有成双入对的挚友,没有城堡也没有魔法。他的父母不是为了从黑巫师手中保护他而死,而是死于一场惨烈的车祸;他额头上的伤疤不是来自于爱的魔法,而是来自挡风玻璃的碎片;他不是在魔法学校上学,而是在圣布鲁托斯——那个会用藤条体罚学生的男校;他最好的朋友也不是韦斯莱家的小儿子,而是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做他的朋友。 要说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而且非常不同,只不过那不是什么好事:从出生起他就尝不到任何食物的味道。 他一直过着寡淡无味的人生。想到这个双关,哈利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膝盖,不禁为自己的幽默感笑了一下。 他远比正常孩子要瘦得多,因为他从来感受不到吃饭的乐趣和渴望,甚至被同学嘲讽地称作行走的骷髅。他的表哥跟他恰恰相反,每当看到达利用一脸沉醉的表情狼吞虎咽的时候,他发自内心地无法理解。 在哈利还小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真的以为人们吃东西时流露的那种心满意足的神情都是演出来的,只为了给厨师增加情绪价值。直到后来才慢慢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也想知道有味道的食物吃起来是什么感觉,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一种食物的味道。 达利总是抖动着肥厚的下巴对着哈利露出一脸坏笑,说那是天堂的味道。但天堂是什么味道? 如果人把进食这件事的动作和原理拆解一番,就能得出很简单的一套理论。首先嗅觉引发进食欲望,然后是咀嚼的口感,味蕾接收到味道的信号,混合着香气一起促进口腔黏膜分泌唾液,随后的吞咽也是自然而然的欲望驱使。 但对于闻不到也尝不到食物味道的哈利来说,首先就感受不到这部分欲望。少了欲望使然,咀嚼和吞咽都只是肌肉劳作的负担。吃饭对他来说更像是缓解胃绞痛的一种手段,就像头疼的时候会吃止痛药一样,有着无比明确的目的性。他无法从进食中获得快乐和满足,总是只在不得不吃的时候随便塞上两口,他不在乎塞到嘴里的是什么,能吃就行,因为所有好吃的难吃的在他的嘴里都没有区别。 他的姨父姨母懒得管他,有时他不吃就干脆不做他的份。直到有一次学校体检发现他的体重远远不达标,被找了家长,他们才骂骂咧咧把他地塞进车里去往医院。 姨父一共带他去过三次医院,不是出于亲人间的关怀,而是怕他死在了他们家会摊上官司。头两次医生说他得了厌食症,给他开了一些多潘立酮,又做了些无关痛痒的心理治疗。第三次是真的感觉他要饿死在了那间小卧室里,面如土色,骨瘦如柴,看起来和要去见上帝也就只有一线之隔。姨父带他去了更大的医院做检查,路上还在不停地抱怨他有多么给他们一家添麻烦。 这次查出来了,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血液检测,医生得出的结论不同于前两次,而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令人匪夷所思、难以接受的结果:他得的是一种罕见的基因性疾病,因为遗传物质突变导致体内先天缺乏一种元素。这种病确切的名字叫“先天性味觉缺失伴代谢因子缺乏症”,简称CAMFD。 "他需要定期摄入一种特定元素来缓解症状,但这种元素只存在于人的内脏里,且只有鲜活状态的内脏才会合成这种元素,无法人工合成。所以理论上来说,这病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无法治愈, 除非……" 医生的声音沉着,稳重,极具专业素养,同时冰冷刺骨。 "人?也就是说如果想让他治好他得吃人?" 姨夫瞪着那双灯泡一样的眼睛,用惊惧又厌恶的眼神斜睨向哈利。 "能合成这种元素的人很少很少,大约只占人群中的千万分之一。和这种病的患者差不多,也是源自先天遗传物质的突变。而且这种元素携带者很难确诊,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如果不遇到CAMFD患者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有什么特殊。" 医生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向他们两个,把病历本递还了回去。 "你们能做的就是逼他吃饭,营养都跟上,尽力维持身体机能健康。具体情况还要看综合化验结果。" 哈利僵硬地接过自己的病历本,指腹捏在纸页上却触不到质感。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北大西洋的冰海里,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自从听到“吃人”二字以后,他的大脑就变得一片空白,结了一层霜,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利清了一下嗓子,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固执地在问,“如果跟这种元素携带者进行器官移植呢?比如,我们互换器官?当然了,前提是能找到这种携带者,这样会有用吗?” “曾经有过类似的器官移植病例,但非常遗憾,那个病例失败了。因为器官一旦离开携带者的身体,就会停止合成所需元素。所以是行不通的。” "我这辈子从没遇见过这么邪门的事……" 弗农姨夫还沉浸在对这种基因病的震惊当中,平时总是红彤彤的皮肤此时竟也有些发白。 "这种病例确实非常罕见,我从医二十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病例。" “那我们要怎么确定这小子没有把我们当成能吃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哈利感觉自己的脑子又解冻了,他毫不避讳地翻了个响亮的白眼,立刻被姨父瞪了回去。 就好像我乐意吃你们似的。哈利在心里嘀咕着。但他其实可以理解姨夫此时的震惊,以及为什么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死死咬在牙齿里,这个结果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作为当事人的他自己。 医生用锐利的目光在哈利和姨夫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捕捉到了哈利总是想要尽量离姨夫远一点的细微肢体动作。 “理论上来说,这种病患在元素携带者身边的时候应该会有一些不同的体会,比如自然吸引或者能闻到一股不明源头的、令人身心愉悦的香味。看您外甥的表现,您应该是绝对安全的。” 香味。 哈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韦斯莱一家。但刚刚医生也说过这种人非常罕见,并且不具有遗传性,应该不存在一个家族都是药人的可能性,毕竟怎么可能整整一家人都是那千万分之一呢? 他们肯定只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香薰之类的东西。 哈利能看出当他们离开诊室的时候,姨夫的表情因为医生刚刚的那句话而有些尴尬,同时又为自己一家人的人身安全而松了口气。诚然,哈利从不在他们"一家人"的范围之内。 从这天开始,姨夫一家对待他的态度雪上加霜,好像他是个什么非常晦气的东西。但和那些摆在脸上的明晃晃的厌恶形成对比的是,他们开始尽职尽责的盯着哈利每餐多吃一些东西,好像这样做就能确保自己不会在某天晚上被饥肠辘辘的哈利给生啃活剥了。 哈利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态比之前要更好了,更有力气了,气色也不再像已经半只脚迈进了坟坑里,原来吃饭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只是他那个不争气的胃依然在抗拒着灌进来的食物,每天胃酸倒流像1953年北海大潮的洪水,这感觉让他想着还不如直接饿死。 然后一周以后,也就是今天,之前看诊时医生说过的综合化验报告下来了。傍晚空气燥热、沉闷,马栗树的花香被蒸在空气中,阳光在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被他捏在手里的报告单上赫然标着刺眼的"阳性"。 哈利开始回想刚刚和神父之间发生过的对话,他此生头一次走进教会的忏悔室是在今天的午后时分。 他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想忏悔,只是心中实在烦闷。有一块巨石死死压在胸口,让他透不过气,急需一个可以用来倾诉的窗口,或者心理咨询,什么都行。显然他没有朋友可以倾诉,姨夫一家也派不上用场,于是他想到了这里。根据教规的约束,神父是不可以把忏悔室里说出的秘密告诉其他人的,这实在让人感到安心。 忏悔室内逼仄的狭小空间让哈利想起从小长到大的那间楼梯下的橱柜。他低下头,一块绒布垫子铺在木质台阶上,他便照着别人的样子跪了上去。 当哈利隔着一层十字木雕花窗把自己的病情跟对面的神父和盘托出时,对面陷入了几分钟的沉默。那边的光线透过花窗,在绿色的眼上印下十字形的光斑,那几分钟于哈利而言漫长得像一整个世纪。然后,那低沉又极具安抚性的嗓音再次传来,带回的信息让哈利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原来教会一直知道有这种极为罕见的疾病存在:天生没有味觉、只会被特定的人类勾起食欲、最后很有可能会演变成食人行为。在教会的说法中,这就是被口口相传的恶魔附身现象。 看来姨夫姨妈是对的,他确实很晦气。 继续追问,神父说如果不伤害别人的话,恶魔会在他们十八岁的时候离开他们的身体,那个时候他们就会解脱了。 那个时候我就会死了吗?哈利问道。 神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重复着:你是个好孩子,那个时候你就会解脱了,主也会原谅你今生的所有罪过。 哈利大概心里有数了。一周以前,医生也给了差不多同样的说法。如果不摄取那种必需元素的话身体机能就会渐渐走向衰竭,目前已知的病例都活不过十八岁。哈利在心里把神父和医生的语言简化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显而易见,那就是不吃人活不到成年。 "你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吗?"神父问。 哈利的头靠在墙板上摇了摇,无所谓对面到底能不能看见,一边的发丝被蹭得比原本还要更加凌乱。圆框眼镜因此滑落了一寸,他顺手摘下来用衣摆擦了擦,再次戴回脸上之前不经意地将镜框举远了一臂距离,隔着镜片看穿的世界仿佛隔岸观火。他从来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处能够容纳得下的人。 "我不想伤害别人。而且这样更好不是吗?" 这样更好。今年我十四岁,还有四年,我只要等着就好了,既然我无需自我了断那也就不用下地狱了。说真的,这个世界他呆够了,他既不怕死也不怕疼,只是确实不太想下地狱。 从紧靠墙角的忏悔室里出来,他发现周身所有空间都被午后的朦胧光辉所笼罩,暖白色、金色、彩色的光如同流体铺散在所有可及的物体上,笼起一层晃眼的光晕。除了自己站着的这处。 无心留意教堂的大门此时被谁推开了,他向着那片能将自己淹没的光明走去。 走到半路,他和来人擦身而过。原来那刚巧是韦斯莱夫人带着几个孩子走了进来,几头蓬松的红发随着步伐晃动,其中就有那个最小的儿子。 哈利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没有机会照进现实的梦,那个只在梦中跟他形影不离的挚友。在本能的驱使下,他唐突地拉住了他的手,在手心里紧紧攥着。 男孩看向他,湛蓝的虹膜映照着一墙之外的天空的颜色,哈利却有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如何排列组合。他看着男孩脸上惊讶又陌生的神色,如梦初醒。他说了一声抱歉,放开了那只温暖的手,指尖断开最后一线连接,自己的体温也跟着降了一度,随后哈利匆匆离开了教堂。 现在太阳即将西沉,教堂刚刚敲过六响的报时钟,哈利已经在这长椅上坐了将近一整个下午,眼睛在教堂顶端的十字上聚着虚焦,捕捉到因为钟声而四散的飞鸟,若有所思,又好像无任何所思。 时间的流逝对他而言已经失去意义,在短暂的余生中,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等死。 他太专注于等死,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有人向他靠近,因为马栗花的香气扰乱了他的嗅觉。当身边的空位已经被另一个人占下的时候,他才猛然回魂过来。 他闻到一股属于这个人身上扑面而来的奇异芬芳,一场花香的海啸。 - tbc. 4613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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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5-03-08 14:27
2.开端
- 哈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一种味道,因为他能感受到的味道本身就十分有限。 那股味道就像一段从钢琴键下流泻而出的旋律,像炎炎夏季一场清凉的太阳雨滴滴落在身上,像夜晚拢在手心中的萤火虫忽明忽暗的微光,像在劈啪作响的壁炉前,汗毛随着热浪轻微张起的舒适感,像他在梦中才能碰触的一个温暖的怀抱。 “自己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哈利转过头,对上一个微笑,那个笑容在橙黄色的余晖下看起来无比绚烂,一瞬间清空了哈利的头脑,连同语言能力也被一起清了出去。 “呃,什么?” 红发的男孩看着他的反应,侧了侧头,嘴角的笑带了些不解。 “已经到晚饭时间了,你不回家吃饭吗?” “我?我不是很饿。”哈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家人们呢?” “妈妈在和神父说半个月后的义卖的事,他们在里面聊天,听他们聊天太无聊了,我就出来了。”男孩说,下巴往教堂的方向扬了一下,“你叫波特,对吗?” “你可以叫我哈利。” “我记得总是跟你一起来的那对夫妇和另一个男孩都不姓波特,"男孩比划了一个庞大身躯,身上穿着的浅灰色休闲衬衫被他的动作抻出相应的褶皱。"他们不是你的父母吗?” “他们是我的姨父母,那个胖墩男孩是我的表哥。我一直跟他们住在一起。” "噢。" 哈利能感觉到男孩欲言又止,敏锐地止住了话头,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空出来的一只手摸了摸自己长及领口的红发,看起来触感十分柔软。 “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没怎么说过话。你不跟人说话的对吗?”男孩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挖掘记忆中的某些画面,“不,我见过你和别的孩子说话,你只是不跟我说话。” “没有,我确实是不太爱说话,你想多了。”哈利用指腹摩挲着长椅上的木纹,有些心虚地说。 男孩拧着眉又想了想,鼻头上淡淡的雀斑也跟着皱了起来,似乎是终于挖到了一些确切相关的记忆。 “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每次我靠近你的时候,你都像见了鬼似的走掉了。"他说,"如果不是我心大,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哈利应该怎样解释自己是因为他身上有一股会勾起某种欲望的香味而不得不回避他呢?他在心里迅速编造着借口,最终决定用反问来搪塞过去。 "我为什么会不喜欢你呢?" "讨厌一个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是吗?" 红发男孩耸耸肩,不经意地看向天空,被路过的飞机信号灯吸引了注意力。 他说得对,就像哈利也不知道学校里的学生们为什么都讨厌他。哈利跟着抬起头,视线寻找着那个相同的终点,那架遥远的客机拉着一道长长的白色尾线,那是他永远也够不到的距离。回神再次看向男孩时,他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但基于今天下午你的突然动作,我可以断定不是那样的,对吧?" 他调皮地向哈利眨眨眼,蓝色的瞳孔被日落余晖照得透亮,簇拥着那双眼的白金睫毛落满了晚冬未化的雪,在几秒内摄住了哈利的心魄。 有一个女人的呼唤声从小路对面的教堂那边遥遥传来,在她身后陆续又走出来一个女孩和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男孩。女人一边唤着坐在哈利身旁的男孩的名字一边朝这边招手,似乎是在喊他回家。 "抱歉,那是我妈妈。看来他们已经聊完了,我得先走了。" 他站起了身,临走前不忘拍了拍刚刚被压在屁股下面的衬衫褶皱,拍拍打打的动作又掀起了一波熟悉的香气。哈利忍不住用扶眼镜的动作来打掩护,悄悄深吸了一口,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压在他心口一整天的那块巨石瞬间消失了,整个人都感觉轻盈畅快了起来。 "差点忘了说,我叫罗恩!下次再见啦。" "嗯,下次再见!" 其实哈利知道他的名字,他们已经参加同一个教会好几年了,何况因为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格外的关注,他知道罗恩的名字已经很久了。 他看着罗恩几步倒退着朝他挥挥手,淡色的脸上绽开着大大的笑容,随后转身向韦斯莱夫人的方向小跑了过去。哈利向着香味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这天晚上德思礼家的餐桌上弥漫着一种不约而同的沉寂,每个人各怀心思,默默地往嘴里塞着食物,整个餐厅里唯一能听见的声音就是银器和瓷盘之间清脆的碰撞声。 哈利猜想,达利沉默是因为不满今晚的餐食,餐食不合口是因为佩妮姨妈在做饭的时候被那张血检报告分了心,姨夫则在琢磨他这被恶魔附体的外甥在今后的四年中又会给他们家带来多少大大小小的麻烦,而哈利在想着那个叫罗恩韦斯莱的男孩。 一想到那个男孩阳光一般的笑脸和他身上那股扑朔迷离的香气,哈利的心情就莫名放松了好几磅,饭似乎也能多吃两口了。真奇怪,今天本该是他人生中最晦暗无光的一天,却被那一抹姜红硬是挤了进来,以不容忽视的亮度将哈利的世界照成了全新的色彩。 在这之后,两人每周都会在教堂见一次面。本来哈利对礼拜日的弥撒不是很积极,每次都要姨夫姨母瞪着眼睛催促,现在却每周都很主动,甚至会作为全家第一个蹬好鞋子的人出现在门口,迫不及待地等着其他人做好出门准备。 姨父姨母对他的转变大惑不解,但也懒得深究,只以为这混小子终于接上了脑子里的哪根弦,变得虔诚了起来。他们当然不会知道,这其实都是因为有个叫罗恩的男孩每周都会准时出现在礼堂那排长椅上。 罗恩总是能准确感知到哈利的到来。他会从座椅上回过头对哈利笑一下,蓝色和绿色的眼睛视线汇合,默契地互相点点头,然后哈利便会和往常一样跟着德思礼一家坐到一个他们选择的位置上。 他可以更加明目张胆地望向罗恩的方向了,因为他能感觉到,有时那边也会传来罗恩好奇的目光,他们之间的留意现在是相互的。 今天罗恩坐在倒数第三排,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又在打瞌睡。他的红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胸口的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装着什么会动的东西,时不时鼓起一个小包。 哈利眯起眼睛,试图看清那是什么。就在这时,罗恩的口袋突然剧烈地动了一下,一只灰褐色的老鼠探出了头,飞快窜了出去。罗恩猛然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抓,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斑斑!"罗恩压低声音惊呼,顾不上神父还在布道,弯着腰追了出去。 哈利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教堂后院有一个小小的花圃,里面种着一半薰衣草,一半风信子,还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他们在后院的花圃里找了将近一个小时,找到教堂里的人都陆续散去了,找到正午太阳高照,阳光透过七叶树投下斑驳光影,摇来晃去,扰得人视线昏花。这个时节,风信子已然凋落,蓝色的小小花朵落在根茎处的泥土上,原本开花的枝头只剩宽厚光滑的叶片。而薰衣草正当盛放,一串串花朵颜色鲜艳,香气浓郁,和罗恩身上的香味混在了一起。 罗恩趴在地上,仔细检查植株下面每一个角角落落,衬衫上沾满了花泥和灰土。 “如果你着急回家的话不用非得帮我找的。” 罗恩说着,从灌木丛里探出头来,头发上还挂着细碎的枝叶和几朵小花。 “着急回家?”哈利发出一声冷哼,不是对罗恩,而是对那个所谓的"家"。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倒宁愿有借口不必回去。” “我可以问吗?你们看起来好像不太亲近。”罗恩一边问一边小心地翻动着灌木。 “相信我,我更愿意在这里陪你找老鼠。”哈利也弯下腰去检查一个个小土堆,声音闷闷地传进罗恩的耳朵,"他们八成正在家里商量下周的义卖活动上要如何盛装出席才能显得比别人更上流呢。" 身旁的罗恩耸耸肩。大概过了几秒钟,他突然"蹭"地站直了身子,吓了哈利一跳。 "我知道该去哪找了!" 哈利看着他那因为听到“义卖”二字而突然亮起来的双眼,半知半解。 教堂的地下是一间地窖,阴冷,干燥,储存着各种蜡烛、书籍等各类宗教物品和消耗品,偶尔会因为一些节庆活动而填满其他的东西。比如现在,这里就堆满了小麦粉、面包、罐头食品等粮食,用来迎接即将到来的义卖活动。 当哈利和罗恩两人刚刚迈进地窖门口,温暖燥热的阳光被留在了身后,强烈的温差让人感觉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踏入了一片阴影当中。 身旁传来了罗恩的吞咽声,哈利看着他在自己的裤兜里翻翻找找,掏出一串钥匙,上面有一个很小的手电筒。说是手电筒,其实只是一个带开关的小灯泡。 罗恩把小灯泡向哈利那边举了一下,引领前路。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了地窖漆黑的楼梯,罗恩打头哈利殿后,小灯泡在黑暗中照射出一道笔直的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地窖里十分安静,狭小,耳边回响着四只鞋子踢踢踏踏地踩在石阶上的声音,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忽然,身前的罗恩停住了,哈利险些撞在他的后背上。刚想扶一下眼镜,还没来得及动作的手腕就被罗恩向后轻轻握住了。 "你听。"罗恩说。 哈利屏息仔细听去,听到一阵微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老鼠,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罗恩回头看向哈利,眼神里写满了求助,喉头紧张地上下滚动,抓着他的那只手稍微用了点力,哈利能感觉到那只手心里满是冷汗。 哈利会意,侧身来到罗恩的身前,接过小灯泡,另一只手反手握了回去,领着罗恩继续往前。 "没事的。"他小声安慰道,然后听见身后的罗恩点了点头,衣领之间发出了细小摩擦声。 哈利拉着罗恩寻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走过去,一路用手中的小灯泡好奇地到处乱照,他想知道这里都堆了一些什么东西。而罗恩则是全程紧紧贴上他的后背,在哈利往阴暗的角落里照过去的时候闭紧双眼,似乎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终于,他们在声音的源头果然看见一只老鼠。那是一个堆满了小麦粉的墙角,那只老鼠咬坏了袋子的一角,正用鼻尖往破口里面拱来拱去,身上被面粉蹭得黑一块白一块。 罗恩压低嗓子喊了一声斑斑,上前将它捉住,两手并用地把它和它那四只挥舞着的小爪子一起塞回了胸前口袋里。哈利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眼认出这只老鼠的,当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养一只老鼠作为宠物,他从没见过任何人养老鼠。罗恩将视线从胸前的口袋里抬起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对哈利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但很快,那个笑容上又染上了些歉意。 "我会去和神父道歉的。" 他看着面粉袋子上的破损,又看看哈利,声音里藏着愧疚,依旧压得很低,听上去还有点紧张兮兮的,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哈利不知道他压低声音的意义是什么,或许是怕惊扰到潜伏在黑暗中的野生动物,或是什么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不可名状的怪物。总之,当他再次领着罗恩穿过漆黑的楼梯,踏出那扇地窖的木门,回到初夏明媚的阳光之下的那一刻,哈利听见罗恩那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深深呼出的一口气,嘴角不禁以一种让人难以察觉的角度微微上翘。 他感觉自己对罗恩多了一点了解,根据他得出来的结论来看:罗恩是怕黑的。 他们坐在门口石阶上,先把斑斑身上的面粉都弄干净,然后互相帮忙,摘掉对方头发上粘的细小枝叶,掸掉满身灰土。等他们把自己打理得干净又整洁,以自己的标准来看已经可以踏入教堂圣地了的时候,两个人相伴着一起走了进去,找神父道歉去了。 - tbc. 4163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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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5-03-09 12:33
3.秘密基地
- 哈利从超市货柜上拿下来一盒全脂奶油奶酪,看了看盒子底部的生产日期,把它扔到了购物篮里,随后又扔进去两盒一模一样的。 这种带烟熏三文鱼味道的奶酪是姨夫和达力的最爱,也是家里必不可少的常驻口粮,哈利经常在晚上上厕所的时候看见达力站在冰箱前,壮硕的身躯轮廓泛着冰箱内部莹莹的白光,正往面包片上抹上厚厚一层这种奶酪,为他本就岌岌可危的体重添砖加瓦。 他好奇到底是什么味道能让达力如此痴迷。 在奶制品区,哈利又往购物篮中扔了几盒姨妈要的酸奶,切达、布里、帕玛森干酪各一块,香草冰淇淋一大桶,然后去水果区挑选牛油果和柠檬。 每周三周六是德思礼家的补货购物日,自从哈利长大到可以自己一个人抱起五袋小麦粉的身高以后,去超市跑腿的工作便全都扔给了他。 水果区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果香,哈利往购物篮里挑挑拣拣,嗅着各种水果的气味,酸涩的香甜的,清新的馥郁的。他捡起一颗苹果深吸了一口气,这种来自植物的芬芳是哈利能闻到少有的令人愉悦的气味,只可惜他尝不出它们在嘴里会是什么味道。 他又使劲嗅了嗅,发现还有一股他无法分辨的香气,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哈利拎着装得满满的购物篮,向着那股香味寻了过去,穿过一排排货架,最终找到了香气的来源,原来是罗恩。 罗恩也挎着一个购物篮,正望着货架上的两种橄榄油出神,眉头拧在一起,不时看向手里的一张长长的纸条,似乎不确定到底应该买哪种。哈利走到他旁边,看了看他手里那张纸条。 "这上面写的是这种。"哈利伸手帮他拿过一瓶,不是罗恩正望着的两种里的任何一种,而是放置在下面一排的第三种牌子。 "呀,哈利!" 罗恩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看见哈利的脸之后,那一瞬间的惊吓很快转变为一种"被你得逞了"的笑容。 "我没看到你在那里。"他说。 "我也是刚看到你,就想过来打个招呼。"哈利把手上的那瓶橄榄油放进了罗恩的购物筐,里面已经满满当当。"抱歉吓到你了。" "不不,你帮我大忙了,哈利," 说着,罗恩把那瓶橄榄油转了个面,看清楚上面写的牌子,又跟手上的单子对了一下,露出宽慰一笑。 "我妈妈不知道怎么着,突然换了一个我们家从来没用过的牌子的橄榄油,好像是跟着杂志上的一个叫吉什么什么德洛哈什么的人学的。"他皱起鼻子,似乎在认真回忆韦斯莱夫人常看的杂志封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不一定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哈利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你这单子可够长的。" "家里人太多了就是这样。"罗恩耸耸肩,拎着沉重篮子的那一边肩膀幅度更小一点。 他对着单子上的笔记往身后的货柜看去,寻找一次性锡盘。哈利该买的东西基本上已经都买完了,于是开始跟着罗恩,帮他逐项挑拣。 "我出来买东西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当他们在收银台前排队的时候,罗恩说道。 "你家里都是你负责出来采购吗?"哈利问。 罗恩点点头,水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 他继续问道:"我怎么从来没在这个超市里见过你?" "噢,通常来说我应该明天才来。但是今天……这不是我妈信了那本杂志的邪,非要买这个牌子的油来拌沙拉试试看,所以就顺便提前一天来把该买的都一起买了。" 原来是刚好错开了。也许这次他回去可以跟姨妈请示以后都错后一天来采购,这样兴许就能和罗恩碰上了,而且错后一天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哈利想。 等到下一周,哈利如计划一般晚来了一天。他在同样的时间段来到超市,特意放慢了采购的动作,等待这个精心设计的"偶遇"。结果却没有如他所愿,直到结完账,他也没有等到想要见到的那一头红发。 回去的整整一路哈利都垂头丧气,来的时候有多精神,现在就有多失望。他狠狠一脚踢开了路边的空易拉罐,想想觉得不太好,又捡回来丢进了垃圾桶。 其实哈利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的几乎同一时刻,他期望见到的那个身影同样失望而归。 实际上,即便他们互相认识,参加同一个教会,也不是每周都能说上话。他们顶多会在每周的弥撒散场时互相道个别,因为在礼拜日,他们总是各自和家人们坐在一起的,而姨父姨母似乎对韦斯莱一家有着一些天然抵触。 虽然只要能见到面就会让哈利开心不少,但他还是会期待一些偶然的突发性事件,可以让他有理由、有借口跟罗恩说点什么,毕竟他身边唯一能说上话的同龄人只有达力,而达力正是他在学校被排挤的主要原因。罗恩是第一个愿意主动跟他说话的人,他也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想要更加了解他,跟他分享很多事。 而在这个礼拜日,他连见都没见到罗恩。今天那股香味明显变淡了,炎炎夏日,教堂内光照充足,五彩斑斓的琉璃光却因此而黯淡了几分。 他去哪了?是不是不舒服,生病了?哈利心里在意得很,喉头发紧,整个上午都无精打采的,却始终没敢询问罗恩的家人们。 第二天傍晚,他照例去医院开多潘立酮,刚踏入候诊室,他终于又闻到了那股香气。哈利四处张望,看见罗恩在靠墙角的一排椅子上坐着,身边没有其他人。 “罗恩!” 哈利压低声音呼喊,那个原本垂着头的男孩闻声抬起了视线,遇上了哈利,也立刻打起了精神。 直到他抬起头,哈利才看清,罗恩的右眼上盖着一块厚厚的医用纱布,像是受伤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你昨天怎么没来教堂,出什么事了吗?” 哈利把憋在心里的问题倒了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急于知道一个答案,只是很高兴能见到罗恩。 “噢,我的眼睛,没什么的,”罗恩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右眼上那块纱布,好像刚刚才注意到它一样,“只是紫外线过敏而已,不必担心。” “看起来不像是不必担心的样子。”哈利说。 “真的没事。”罗恩说着,双手撑在椅子上,上身前倾,离哈利稍微近了一点。“周六那天有校际足球比赛,我是替补队员,换到我上场的时候刚好是下午光线最强的时间,这只不争气的眼睛就不行了。” 罗恩抿抿嘴,仿佛在埋怨这只眼睛害他没有踢完整场,看得出来为此他有多遗憾。 多聊两句,原来罗恩以前在校队担任正式守门员,直到有一次比赛,他的右眼被迎面飞来的球正正砸中。那只眼睛康复后留下了一些后遗症,从那以后,一旦在盛夏正午的阳光下暴露太久,这只伤过的眼就很容易红肿和流泪。 当哈利问他为什么家里人没有陪他来医院的时候,罗恩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反问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也自己一个人吗? 哈利想说我自己来是因为姨夫姨母无所谓我的死活。但这话还没到嘴边就被他咽下去了,因为他意识到,这样说好像有点像在指责罗恩的家人。 哈利向周围扫视一周,像他们这样十三四岁左右的孩子确实都有家人陪同,或是父母或是兄姊,他们俩成了全场唯二没人陪的可怜鬼。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陪你一会儿吧。”哈利说。 罗恩立刻向哈利投来感激的目光,露在外面的那只蓝眼看上去恢复了一些神采,看来确实自己待得相当无聊。 “我还没问呢,你来这里是怎么了?”罗恩说。 “我来定期开点药,已经开好了。但我不着急,可以等会儿再走。” “你哪里不舒服吗?”他关心地问道。 “这是,呃,治厌食的。” 哈利没有说太多,他觉得自己真正的病情还是不要让罗恩知道比较好。 罗恩会意地点了点头。他拉过哈利的手,把袖子往上撸了一截,把自己的手腕也伸了出来,对比着哈利那突兀得像小锤子一样的腕骨。 “真想把我身上的肉分给你点。”罗恩感慨道。 生活琐事一个接一个,盛夏当头,他正身处一辆冰淇淋车里,这辆冰淇凌车看似已经荒废了许久,没有人再使用。从它的生锈程度来看,至少废弃在这里风吹雨淋了好几年。 车子的窗户已经被卸掉,车门基本上也掉了下来,只剩一个铁壳,被杂草淹没。但车里左右通风,外加它被停靠在一个角落里,头顶茂密的树荫让这铁壳子里凉爽异常,在夏天是一个很好的休憩场所。 哈利有很多小秘密,其中一个便是这里。 他是去年意外发现这辆车的,当时他刚从超市出来,拎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却不想回家。乱逛的时候,他在附近的社区停车场角落里发现了这台废置的冰淇淋车。自那以后,他总是会一个人跑到这里呆着,短暂地从德思礼家消失几个小时,逃避他不想面对的现实。 今天是哈利的十四岁生日,他那几位所谓的亲戚当然也不会在意。于是哈利给了自己一个奖励,他要在这里呆上一整天,这样就不用面对那三张令人郁闷的脸了。 他用跑腿采购的零钱给自己买了根棒棒糖,惬意地半躺进驾驶位,两只脚交叉叠放在方向盘上,像一个待在休息站里中途休整的卡车司机。 这样待了好一会儿,哈利的腿有点麻了,他把两条腿的位置交换了一下,鞋跟差点碰到看起来像是用来放音乐的一个按钮。他收回腿,坐正了,仔细打量着那块控制板。 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假装放个音乐庆祝一下吧,反正也不会真的有音乐被放出来。 哈利想着,按下了那个按钮。 谁知这看起来已经饱经风霜的车喇叭里竟真的开始播放音乐,大声且走调,变调的儿歌传进耳朵里说不出的怪异。哈利慌张地想关掉,几乎按遍了所有能按的按钮,面板被他敲得劈啪作响,最后关掉的时候已经播完了大半首。 哈利松了一口气,瘫回座椅里,想着刚刚贯耳的魔音,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好笑,自己在座椅上放声笑了出来。 他很快就闭嘴了,因为附近的杂草传来被踩踏的声音。他坐直紧绷的身体,屏息凝神,等待着哪个大人把他从车里赶出去。 很快,一个好奇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那张脸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雀斑,是罗恩。哈利松了一口气,笔直的后背从座椅上滑下来一点。 他意识到最近好像总是意外在各种地方偶遇罗恩,或许那天在教堂里心里所想的小小期盼真的被听到了,然后便有“人”实现了他的愿望。想来也有些神秘:哈利放音乐是想给自己庆祝生日的,然后音乐声一落,罗恩准时出现,像一个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罗恩看到里面坐着的是哈利以后,眼睛亮了起来——他的右眼上已经没有再贴着纱布了,看样子是已经康复了。他做了个询问的手势,哈利点点头,他便探进身来,在哈利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放下了手里拎着的一兜东西。他一定是刚帮家里跑完腿走出超市,就被那变调的音乐吸引过来了。 哈利不介意把这个地方分享给罗恩,不如说如果问他愿意和谁一起分享这个秘密基地的话,答案也只有罗恩。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如此信任罗恩,明明他们也并不算很熟,但从罗恩身上,他总能感受到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就好像梦里那些拉着手一起穿过的长廊是上来自一世的记忆,那两只手真的曾经牢牢紧握,不可分割。哈利知道这种感觉是荒谬的,他并不相信前世今生,也不相信平行世界,他相信人生只有一次,生活就是苦难,没有意义也没有目的,像一场泥石流一样向着虚无的深渊奔涌而去。但罗恩似乎是这场泥石流中的一个意外。 在罗恩身边待着的时候他总是感觉暖烘烘的,就像现在,那个男孩像一个小太阳,照进哈利心中最深处的阴暗角落。就在他们相识的那一天,云开雾散,哈利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晴天。 因为有了这个狭小又破烂的秘密基地,两人有了一个固定的汇合地点。 他们见面的频率逐渐从每周一次变为两三次——每当哈利提着购物袋从超市走出来,都会稍微绕道去瞄一眼那辆冰淇淋车里面有没有人。如果他在的话,哈利就会进去待一会儿,不在的话则直接打道回府。 然后再变成每隔一两天见一次——因为哈利会在韦斯莱家的购物日提前来这里等他,很显然,罗恩跟他有着一样的想法。 到最后,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见面。两个少年会在这里写作业,打发课余时间,谈天说地,分享各自的童年和秘密。 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相熟,哈利终于把关于自己的一切成长经历都向一个人和盘托出,他从来没有尝试过对别人如此坦诚,几乎把自己的心窝子给掏了出来。当然,除了他的病情以外。而他对罗恩的了解也早已超过了只知道他怕黑的这一知半解。 罗恩不介意分享,他会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有趣的事都讲给哈利听,学校的事,家里的事,自己的事,事无巨细,哈利很爱听他讲话。他无比需要这些趣事作为生活的调剂,仿佛作为失去味觉的补偿一般,哈利的生活似乎逐渐有了一丝滋味。 十月深秋,夏日余温已经全然退去,空气中的丝丝凉意让哈利裹紧了外套。冰淇淋车上方的梧桐树已经泛黄,早落的叶子随风飘落到车顶,如果保持安静的话,甚至能请见落叶与生锈的铁壳之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们相识已有将近两个月,每天一起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聊天。哈利每天都会增加一点对这个新朋友的了解,但即使已经了解得足够多,在他的眼里,罗恩依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新鲜感,像一本怎么也看不腻的书。 这天两人又在一起写课后作业,他们坐在车椅上,哈利把作业本搁在方向盘上写,罗恩则蜷着腿坐在副驾驶位,把本子铺在自己的膝盖上。 两个孩子一边写作业,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互相探过头来“借鉴”。不知道是谁先提起来的,他们聊到了人生愿望和梦想。 罗恩有着很多很美好的愿望。他想成为足球运动员,参加正式比赛。他想探险,环游世界,踏遍每一个壮美景观。他也想成为警探,用自己的力量让世界变得更好。他还想做生意,赚大钱,有朝一日给家里人买个更大的房子。 “你呢?”罗恩眨眨眼睛,望进哈利的两潭绿色,粹蓝的虹膜上映着哈利的倒影。 “我的梦想是……” 我曾经的梦想是……哈利思索,然后摇了摇头。 “无所谓了。” “什么啊,是什么啊?”罗恩追问,用肩头拱了哈利一下。 在罗恩的软磨硬泡下,哈利终于坦白说他想有个自己的住所,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一个家,因为德思礼家实在不能算是个家。他想拥有家人,或者朋友,实在不行就养一条狗或者一只猫。再不济自己住,也不是不行,只要能远离德思礼一家。 “这不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愿望嘛!你应该把它记下来,写在哪里,或者画下来贴在墙上,这样你就会更有动力去实现它。” 罗恩认真地听完以后赞赏地点点头,神采奕奕地建议道。 哈利回去以后坐在桌前,点着夜灯,仔细想了想罗恩说的话,不知道哪里来的动力,竟驱使着手真的在纸上涂涂画画起了一栋小房子。 那栋二层高的小洋房门口有草坪,草坪中间有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果树,被低矮的园艺栅栏围了起来。画面上笔触稚嫩,感觉跟幼儿园画作比较起来并没有什么长进,很难看出这一张单薄的纸上承载着哈利这一生最遥不可及的梦想。他看着手上的画,笑容渐渐冷却,然后把那张纸团掉了。 但他想了想又把那团纸展开,翻了个面,铺平在桌上。他确实从罗恩那里得到了一些启发,罗恩那丰富多彩的梦想蓝图就像一块三棱透镜,哈利再平淡无味的人生哲思经它一滤竟也变得五光十色了起来。他不想再继续虚无下去,想要让剩下的人生变得有意义,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写下一些东西。 一开始他写了一些很难完成的心愿,想了想又擦掉了,因为感觉没有机会在有生之年完成。不能写实现条件太苛刻的,但又得是他发自真心想要实现的愿望,这让他的选择范围狭窄了许多。 在家憋了两天,哈利才终于憋出来几条像样的内容。这两天他都没有去秘密基地,他想要带着他的心愿单一起去见罗恩,因为如果没有罗恩的话就不会有自己手上的这张纸,这对他来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在里面。真奇怪,他的人生中什么时候出现了意义? 哈利把纸单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终于满意地折了几折,塞进了胸前的衬衫口袋里。 此时外面暮色已经有些暗沉,哈利还是想去冰淇淋车里碰碰运气,他们以前不是没有待到过这个时间。如果他在的话就太好了,不在的话明天再说,哈利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那张纸给罗恩看看。 姨父姨母没有理睬他这么晚出去要做什么,他便径直出了门,沿着马上就要亮起的街灯的轨迹往停车场走去。偶尔路过的行人都跟他走向相反的方向——人们都在赶往家的方向。 他大踏步地来到了他的目的地,惊喜地看到了罗恩的身影,他正背对着哈利,似乎在往车门框上悬挂着什么东西。 听见哈利的脚步,他转过头来,一个大大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好像已经等哈利很久了。他转过身来拉住哈利的手。哈利才看清他刚刚挂到门框上的东西,是一串瓶盖做的简易风铃。 哈利被拉着来到车壳内部坐了下来,被罗恩随手往怀里塞了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小抱枕。然后就见他张开双臂,诚邀哈利仔细看看这车壳里现在的样子。 哈利用手扶好眼镜,仔细端详,原来这里面的内饰早已跟两天前天差地别:这个空间被好好地打扫过,角角落落都被小物件填满。哈利这才意识到自己屁股下面坐着的是一个柔软的坐垫,右手边是一盏小台灯和几本漫画杂志,左手边是另一个坐垫和靠枕,对面的小柜子里塞了满满当当的几包零食。墙上贴着球队海报,空荡荡的窗框上似乎还挂着一些小灯串。再仔细一看,之前露锈的地方也被各色贴纸所覆盖。 哈利看着眼前这个被细心布置过的秘密基地,每一件物品都带着罗恩的痕迹。那个抱枕是罗恩最喜欢的,台灯和海报是他卧室里的,漫画书是他珍藏的。罗恩正在把自己的世界分享给他,用温暖和色彩修补这个破旧的空间。 而当哈利惊叹到仅仅两天时间他是怎么做了这么多的时候,罗恩又把他拉出了车外。 他神秘兮兮地把哈利拉到一个似乎是被精心挑选的定点上,让他站在那里不要动,然后转过身在那边捣鼓一个看上去很像是露营用的户外电池一样的东西。 此时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每一分钟都比之前要更加昏暗。忽然,眼前的景象一下子被点亮了,像冬天时突然出现在海德公园的嘉年华。原来是罗恩打开了层层叠叠的彩灯串,将车壳内外染成了温暖的橘色。 罗恩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转过身看向哈利,笑意满盈:"欢迎回家!" 哈利一眼就看见,在车身侧面原本用来递出冰淇淋的窗口下方,有一串新鲜未干的、用油漆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母,那是罗恩给他们的秘密基地取的名字——避风港。 - tbc. 6806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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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2025-03-10 15:37
4.遗愿清单
- 小台灯泛着黄澄澄的光,照亮了刚刚被展开的一页纸,哈利和罗恩并肩坐在刚在基地里铺好的坐垫上,两颗脑袋凑到一起。 借着灯光,罗恩先是看到了哈利画的那栋小房子,他笑了一下,对哈利竖起一根赞赏的大拇指。哈利动手把那张纸从罗恩的手里抽出来翻了个面又塞了回去,然后罗恩开始读起了上面写着的几条文字。 “‘想要在十八岁之前完成的愿望清单:’”罗恩转头看向哈利,“为什么一定要在十八岁之前完成啊?” “成年之后就会有别的愿望要完成了,不是吗?” 哈利撒谎道。 “对哦,”罗恩点点头,“那我继续。 ‘——1.报复欺负人的校霸。 ——2.喝酒。 ——3.和喜欢的人上床。’”罗恩向哈利挑起一边眉毛,投给他一个理解的眼神。 “‘——4.吃一顿有味道的美餐。 ——5.有一个自己的生日蛋糕。’,你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生日蛋糕吗?” 罗恩惊讶地问。 “你觉得我的姨父姨母会给我烤吗?”哈利反问道,抿了抿嘴。 “噢,好吧。我知道我这样说不太好,但是他们真不像样。”罗恩看见哈利对他耸了耸肩,“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七月三十一日。” 罗恩仰起头想了想,好像在算时间,然后他几乎跳了起来,惊呼道:“那时候我们不是已经认识了吗!你怎么没和我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陪你过生日了。” “实际上……你确实陪我过生日了。” 想起那天在这里发生的情景,扬声器中变调的音乐刚刚停下没多久就从门口探进来的那颗红发脑袋,哈利的嘴角不禁以一种欣慰的角度上扬了起来。那天哈利收到了人生中最棒的生日礼物——一个好朋友。 "我……我有吗?" 哈利在那双蓝眼中看见几分将信将疑。 "真的有。而且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生日了,下次我肯定会要你陪我一起过的,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那一言为定!" 见笑意又回到了罗恩眼中,哈利敲了敲他手里捏着的那页纸,示意他继续往下读,罗恩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纸上。 “‘——6.学会骑自行车。 ——7.会魔法。’” 罗恩眯着眼睛在最后一条上扫了好几个来回,眉头高高扬起,语气中充满了疑惑:“会魔法?” “呃,这只是一种象征,可以忽略。” 哈利写上这条只是因为放不下曾经做过的梦,梦中在那个魔法世界里的生活栩栩如生,过了这么久依然历历在目,他总是幻想着如果那个梦是真的就好了,但那怎么可能呢?也许他应该找时间和罗恩讲讲那个梦。 “我想,嗯……也许我们可以先从简单的开始做起,”罗恩认真地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搭在下巴上轻点着,“比如喝酒或吃一顿有味道的美餐?你说呢?” “喝酒是不是最好有个什么由头?毕竟是第一次喝,我想有点仪式感。” “那就从美餐开始吧!不过什么叫‘有味道’呢?”罗恩纳闷地问。 哈利也不知道什么叫有味道。说实话,他觉得这是清单上最难实现的一条,比会魔法还要更难,也许注定永远也无法实现。但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依然心存希望:或许只是他尝试的还不够多,外加佩妮姨妈做的饭菜太寡淡。 “可能就是……好吃?我也不知道。” 罗恩还在仔细思考哈利口中“好吃”的定义,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脑瓜。 “你可以来我家吃饭!”他神采奕奕地说,“这不是快万圣节了嘛,我妈每年过节都会做好大一桌菜,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特别丰盛。我必须说,妈妈做饭非常好吃,据说结婚以后爸爸被她喂胖了好多呢。你一定要来试试!” “可以吗?我去会不会打扰你们家庭聚餐?” “当然可以了,我总是跟她说起你,她早就想邀请你来一起吃饭了,我们全家都很欢迎你!” 哈利的心里立刻少了些紧张,得知自己至少在一个地方是受到欢迎的,心里就宽慰许多。 “那真是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不过,”罗恩摆摆手,“你记得要变装来哦,我们家有这个传统。” 他眨眨眼睛,蓝色的眼里闪烁着某种调皮的光芒。 哈利花了一周的时间寻找合适的变装,他没有多少随意支配的零花钱可以让他买新的,也不足够心灵手巧来动手做一件,最后他在地下室的储物间里翻到了一件好几年前达力穿过吸血鬼长袍。 地下室里挂着的那盏上了年头的白织灯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晦暗的前半生,一些酸涩的记忆随之倾泻,回流进哈利的脑子里。 当年还在上小学的达力穿上全套吸血鬼的装扮时,姨夫姨妈都在捧场地鼓掌,佩妮姨妈甚至夸张地抹了几滴眼泪,掏出宝丽来相机一连拍了十多张。只有哈利在走出楼梯下的壁橱、看到这个胖墩墩的吸血鬼时,几乎下意识地嗤笑出声。 他立刻闭嘴了,但他能看出达力那张得意的胖脸立刻耷拉了下来,现场的气氛就因为他这么一笑,一下子骤降好几度。之后发生的事就是一场灾难,达力气得把外套脱下来丢在地上,坐在沙发上开始闹脾气,本来他们一家要出门参加的晚宴活动也没去成。他们把罪责都归到了哈利的身上,那天晚上他被锁在壁橱里,没能吃上晚饭。 现在,哈利从纸箱里拎出多年前那件只被穿过一次的吸血鬼外袍,披在自己身上试了一下,除了衣摆稍微短了一点之外,居然正好合身。 他又花了一周的时间来学习怎么用简单的化妆品把自己化妆成一个吸血鬼的样子。虽然化得不是很好,但他好歹学会了怎么把自己的脸扑得像墙面一样灰白,怎么画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怎么戴进便宜的显色隐形眼镜,还学会了怎么粘那四颗尖尖的假牙。全部打扮好,哈利在镜子前满意地看着自己可怖的样子,决心在去韦斯莱家的路上就吓坏几个小朋友。 哈利很好奇罗恩会扮成什么。或许是鬼魂、弗兰肯,或者狼人,想象了一下,他真的挺想看罗恩戴上毛茸茸的耳朵和大尾巴的。如果如他所说,万圣节变装是他们家的传统的话,那他应该对于怎么化妆这件事还蛮有经验的,也许可以向他请教一些问题,比如怎样画眼线才能避免把眼线笔戳进眼睛里。 然而敲开韦斯莱家的门的时候,哈利和开门的韦斯莱夫人都愣了一下,韦斯莱家九个人没有一个人变装,只有哈利一个人扮成吸血鬼在门口傻站着,还摆出了准备咬人的动作。 很快,罗恩的脑袋从韦斯莱夫人身后探了出来,从门口的一堆人中间挤过,意犹未尽地欣赏着吸血鬼哈利的样子,一边看一边憋笑。韦斯莱夫人很快就知道哈利是被罗恩捉弄了,用汤勺敲了一下罗恩的脑壳。 罗恩马上热情地把哈利迎了进来,说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真的会变装过来,然后便用真诚的语气由衷夸他这身装扮真的很帅。 神奇的是,明明被捉弄了,哈利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跟罗恩一起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是吸血鬼的话,我愿意让你咬我。"说着,罗恩侧侧头,露出一边脖颈。 十月末的室外已经很凉,但整个房子都笼罩在温馨的暖光里,因为罗恩的家里已经点起了暖烘烘的壁炉。壁炉里火苗跳动着,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罗恩的头发对着光的部分被照成亮红色,脖颈处的香气经过热气的烘烤也显得更加馥郁。哈利努力压下了真的想咬下去的冲动。 在等待晚饭的这段时间里,哈利和罗恩的所有家人都一一打了招呼,原本哈利还有点紧张,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不喜欢他,毕竟之前只是在教堂里远远见过他们,现在他彻底放心了。韦斯莱先生和夫人、小妹妹金妮、一本正经的珀西、双胞胎弗雷德和乔治、很少见到在教堂出现的查理和比尔,所有人都对他十分友好。尤其是韦斯莱夫妇俩,作为哈利人生中接触到的第二对长辈,他们对哈利表现出了超乎预料的友善,比哈利自己的血亲都要更加亲切。 当哈利和比尔——罗恩最年长的哥哥握过手以后,他看见罗恩正靠在一旁的餐椅上看着他,眼含笑意,似乎很高兴哈利在这里融入得很自然。接着,他被罗恩拉着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前,门上有个小木牌,上面写着"罗恩"。即使没有这个小牌子,哈利也知道这里一定是罗恩的房间,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这里属于罗恩的香气最为浓重。 这是一间很有生活气息的房间,其实从罗恩把他们的"避风港"装饰得那么温馨这件事上,哈利就能感觉到罗恩应该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哈利猜想,他一定会把喜欢的海报都贴出来、柜子上摆放自己做的手工艺品、软木板上钉满各种邮票和票根、窗台上养着绿色小植物。事实证明,他猜得一点不错——在这方面罗恩是一个跟他完全相反的人。 哈利看出这个房间里面有一些东西不见了,原本的位置还留有一些曾经存在过的陈旧痕迹,他很清楚那些东西现在都在哪里。 他们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下过一盘腥风血雨的棋,罗恩正把棋子收回到盒子里。不知怎么,看着他那一脸得意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更愉快了。哈利一笑,牵扯了嘴角的粉底,那感觉怪怪的,脸上的妆糊得实在难受。反正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变装,他决定在晚饭之前就把这层厚厚的妆给卸掉。 沿着罗恩指的路,哈利自己摸到了卫生间,中途还和路过的金妮寒暄了几句。哈利在卫生间里找到了卸妆用的东西,把脸上的妆洗了个一干二净。 但就在他把水擦干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从刚刚开始就觉得很不协调的事实:金妮身上的香味非常非常淡,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原本以为所有韦斯莱家的人身上都有那股香味,比如也许他们一直在用同一款特殊的沐浴露或者洗发水,或者香薰。现在哈利不是那么确定了。 从刚进门时起他就应该有所察觉,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加重了每个人身上那只有一点点的香气,外加罗恩就在旁边,影响了他的判断。 虽然感觉这有点不礼貌,但哈利现在心中忐忑,他急需确定一件事。他在卫生间的柜子里到处翻找,寻找那股香味到底是从哪来的。他把翻出来的每一款带有香味的产品全都闻了一遍,包括香皂和牙膏,全都没有。 心跳就快要跳出胸腔,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哈利从卫生间冲了出去,尽量不露声色地假装不经意间一个一个路过了韦斯莱家所有的成员。他们微笑着和他打招呼,哈利也回以微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张笑脸到底有多假,因为他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结果是他找不到任何一个人身上会发出他最熟悉的、让他不由自主地对味道来源产生不明欲望的、那股奇异的香味。 每个人都只是浅浅沾染上了一点,似乎是因为每天生活在一起。那对双胞胎身上的香气稍重一点,珀西身上稍浅一点,那个叫查理的哥哥因为常年居住在外,身上甚至一点味道都没有。 哈利恍惚地摸回了罗恩的房间,一开门,那股香气立刻扑面而来,像海风。他站在门口,看着罗恩因为注意到他回来了而向他仰起的温暖的笑脸,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面对眼前这一桌他人生中见过的最丰盛的晚宴,哈利还是吃不出味道,但他努力假装了。他不知道南瓜、火腿、奶油、巧克力到底都是什么味道,被拨到他盘子里的食物像一座小山,哈利一口一口噎着往下咽。面对韦斯莱夫人笑容满面的询问,他只能用"很棒"、"好吃"这样通用且含糊的词汇来搪塞过去。 整个晚宴他都心不在焉,假笑在他的脸上半凝固,嘴角和眼角都有些发酸。罗恩坐在他的身边,不时转过脸来关注着哈利的表情,他似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眉头微簇,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后来当韦斯莱夫人又想往哈利的盘子里放一块奶油南瓜派的时候,罗恩及时把那块派拦截到了自己的盘子里,哈利松了一口气。 当所有人都已经离席,罗恩一边往洗碗池里捡着空盘子,一边问哈利怎么了,而哈利只是说他一下子吃太多了有点不太舒服。 事实是他身上没有任何一处不舒服,而是恰恰相反,并且他刚刚才知道为什么每次待在罗恩身边的时候总是感到异常舒适。 其实很早以前他就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也许是因为他实际上在抗拒这个可能性,哈利总是下意识地认定韦斯莱一家身上都有那股香味,这样的话医生说的话就不成立了。 今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他最好的朋友罗恩韦斯莱就是那千万分之一。他最有可能会伤害的人就在他身边,而那个人正是他这辈子中,最不想要伤害的人。 面对罗恩关切的询问,哈利额上开始冒起了冷汗,他不再敢看罗恩的脸。还没等他收完盘子,哈利就抓起外套匆匆跑掉了,临走前还记得和韦斯莱先生和夫人表达了感谢,这是他今晚仅剩的镇定。 冲出门外的时候,他听见罗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喊着他的名字,语气里有三分疑惑和七分担忧,哈利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头。 回到姨父家以后哈利一直把自己锁在他的小房间里。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他的人生总是充满了这样的差错? 全世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非得是罗恩——这个他最在乎的人?又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在乎他就是因为那股香味?不对,他真正开始在乎罗恩是因为罗恩是唯一一个主动找他说话的男孩,他为那份友善和主动递出的情谊而动容,即使没有那该死的香味,罗恩也会成为他最在乎的人,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而现在哈利不得不考虑自己有多大的概率会伤害他了。一想到在医生和神父那边听到的"食人"一词,一想到或许有一天,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把罗恩给……吃了,哈利就开始浑身发冷,胃里绞痛,他强行压下脑海里那b级片一般恐怖的画面,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他不能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绝对不能,如果真的发生了他绝饶不了自己。罗恩是他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护的人,就凭罗恩是他这一生中碰到过给予他最多善意的人。 多荒唐啊,前几天哈利还在想着也许罗恩能陪他走到十八岁这个人生尽头,现在他却不得不主动把他推开了。 哈利的心底涌起深浓的歉意,因为疏远他是哈利唯一能想到的保护他的方式。但至少……罗恩肯定还有很多朋友,少他一个也不会有什么的。他真的太害怕自己会随着不可控制的欲望驱使而伤害他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亲手伤害罗恩,这个想法就让他受不了了。如果远离他就能让他安全的话,哈利宁可再次回到孤独的生活。 入冬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整个社区被一层薄薄的白雪覆盖,天空灰蒙蒙一片,像盖了一块毛玻璃,重重地压在哈利的心头。 他开始躲罗恩。礼拜日的弥撒能不去就不去,即使去了也会在刚一结束就匆匆离场。每周两天的采购日不再固定,而是被他打乱了时间。秘密基地他也很少去了,只有确定罗恩不在那里的时候,他才会到那里待一会儿,把自己陷没进那令人安心的气味中,放松一下紧绷的心。 他不知道的是,与罗恩的疏远反而加深了自己对他的想念和渴望。有一次他偷偷带走了一个靠枕,拿回家放在自己的床头,晚上抱着深吸一口,这样他才又能睡得着觉。 他就这样重新过回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回到了遇见罗恩以前那日复一日的等死状态中。原本他还有一个可以随时去逃避现实的秘密基地,现在基地他也不敢去了,床头的靠枕散发出的微弱香气成了唯一的心灵慰藉。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种难以启齿的状态像极了一块苔藓,一种趴在石头上的阴暗又潮湿的植物,只渴望一点点阳光来进行光合作用。 直到有一天他再一次疲惫地扑倒在床上,把那只靠枕抱进怀里,预想中的安慰感没有来到,使他立刻清醒了过来。那上面属于罗恩的香气不见了,一定了佩妮姨妈把它洗了。 他懊恼地把靠枕向着床尾的墙上丢去,靠枕软绵绵地弹开,平躺在地上,和哈利现在的姿势一样。他捂着眼睛,手指伸进眼镜和眼皮之间用力揉搓,试图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他站起身,穿好外套,捡起靠枕,打算偷偷去秘密基地里换另一个出来。 外面已经很晚了,夜色深浓,一片漆黑,点点星光高高地挂在夜空中,被云遮住了一半。 当哈利再次来到避风港时,里面理所当然的一片漆黑,只剩两米开外就能闻到的阵阵余香。他的心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惆怅,那个夏天的日子是多么让人怀念啊。 而当他打开灯,却看见了那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罗恩在角落里抱膝而坐,脸埋进了胳膊里,他穿得并不算单薄,但肩膀在微微发抖。感觉到灯光以后罗恩抬起了头,面色苍白,眼睛周围有些泛红。 两个人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谁都没说话,也许是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惊讶之余,哈利连忙把手里的靠枕藏在了身后,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依旧干哑。 "你不是怕黑吗?为什么不开灯?" "如果开灯的话你就知道我在这里了,你还会踏进来吗?" 罗恩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落寞,患得患失,哈利接收到这些隐秘的情绪,心脏颤了一下。 “怎么了,哈利?是我万圣节的时候捉弄你让你生气了吗?” “不是,跟这没关系。” “那是我的家人们吓到你了吗?他们总是这样太过热情,”罗恩说,“如果是的话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哈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有在心里排练过这个情景,他没有打好草稿的谎言。 "我还没陪你过生日呢,"罗恩的声音轻轻地传来,尾音夹着些干涩,听着像是冻坏了。“别这样,求你了哈利,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 “什么?这不可能。"哈利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终于有一句话他可以斩钉截铁地说出口:"你是我唯一一个朋友吗?是的。但如果你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的话,我不相信,你总该有别的朋友的。” “是真的,”罗恩说,“我从小一直在跟哥哥们玩,几乎没跟别的小孩接触。但我那两个双胞胎哥哥你也知道,与其说我和他们玩,不如说他们在玩我。” “学校里呢?你在学校总有朋友吧。” “学校里的同学,呃,大概也不太喜欢我。他们说我的头发像女巫,我猜这应该是不喜欢我吧。女巫……"罗恩发出一声轻笑,用手指卷了卷挡在眼前的发梢,这动作让哈利有点着迷。"太牵强了不是吗?我可是男孩。” 哈利哑口无言,如果达力现在骗他说要把自己那辆红色的自行车送给他,都比他现在接受的信息要更有说服力。这实在是让人很难相信,因为在哈利的眼中,罗恩太招人喜欢了,他以为罗恩在学校里会是非常受欢迎的那种男孩,因为他真诚、热情、友善,所有人都会像自己一样对他……很着迷。 "怎么,你以为我有很多朋友吗?" 哈利诚实地点了点头,他没打算在这一点上说谎。罗恩小心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说些什么来挽回他们之间的友谊,但哈利始终没开口,即使他看上去犹豫万分。那双蓝色眼睛里的伤感愈加浓厚,直到完全被那种悲伤占据。 “我想起你的愿望单上有一条写着想学会魔法。如果真的有一个魔法世界的话,我想在那里我应该不会因为所谓的'头发像女巫'而被欺负吧。"罗恩勉强咧出一个笑,那个笑不同往日般温暖,而是惨淡得陌生。"又或许头发什么的只是个借口,实际上是我身上有一些其他自己意识不到的问题很讨人厌,到最后,你也无法忍受。” “你没有,你是我见过的最讨人喜欢的人,你没有任何问题。”哈利急切地说道。 "这么说你没有讨厌我?" "我永远也不会讨厌你,罗恩。"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哈利突然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知道罗恩有资格知道理由,不应该被这样蒙在鼓里,他有资格知道他为什么正在承受这些本不必承受的伤心和失落。但哈利又不能让他知道,因为以他对罗恩的了解,他几乎能肯定罗恩会有怎样的回应,然后前两个月的忍耐将全部付诸东流,变得毫无意义。 但当他看进那双难过又委屈的眼睛时,他就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经到达了极限,那个忍耐的阀门已经濒临崩溃,下一秒就要决堤。 "我怕……我会伤害你,"哈利轻声说,"有问题的是我,我天生残缺,从来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你能怎样伤害我?" "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对不起。" 罗恩走近了一步,又走近一步,直到他们的瞳孔上倒映出对方局促又笨拙的身影,他认真地望着哈利,好像想要从绿色的、深渊沟壑般的虹膜上解读出无法言表的内容。 "你不会的,我不怕。" "不行,你不明白,我下了很大决心、做了很多的努力才做到从你身边离开,我不能……" "你不需要保护我,哈利,和你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罗恩捧起哈利的脸,让哈利不得不直直坠入那片蓝,最后一丝逞强也被摔得粉碎,"你不需要为我负责,好吗?" "如果我伤害了你的话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的,我能保护好自己。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他的声音是那样温柔,令人怀念,使人安心。 继续坚持还是就此放弃?哈利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他不再想坚持了。反正到目前为止他似乎都没觉得自己有那方面的迹象,对吧? 他觉得自己真幼稚,真自私,如果他能狠下心来让罗恩讨厌他、害怕他,直接把自己那恶魔附身一般的病情告诉他的话那一切就都成了。但他不想被罗恩讨厌,一种不可控的私心和懦弱阻止了他这样做。 他谴责自己的一切,包括今晚没能忍住走进了避风港,包括他主动和罗恩开口讲了话、又再次建立起沟通的桥梁,包括他的意志如此不坚定、忍了短短两个月就缴了械,还包括他的冲动、渴望以及欲望驱使他猛地向前吻上了罗恩的嘴唇。 两对冰凉的嘴唇相贴,炙热的呼吸凝在彼此之间,融化成没有声音的语言。再次分开的时候,男孩们的脸颊都有些泛红,他们试探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努力在里面寻找可以合理化刚才的冲动的解释。然后不知道是谁先停止了寻找,那不重要,他们相视一笑,认定这是一场由激烈情绪促成的小小意外。 哈利扔下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味道的靠枕,抱住罗恩,在他的发间呼吸到那侵肌蚀骨的芳香。如果上帝现在就要因为他没能坚持住自己的信念而对他降下惩罚,他将愿意承担这所有罪责。 - tbc. 8048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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