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发布于:2020-11-17 07:28
16

德拉科原以为,当了级长后,他会跟自己的小恋人有更多私密会面的时间。但距离开学已经过去快两周了,他跟罗恩之间,连十句话都没有说上。有几次他在魔药课与神奇动物保护课结束后故意拖拖拉拉地收拾,就是为了有机会堵人。看在梅林眷顾的份上,他成功了。可往往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会被罗恩闪烁其词地躲过去:不是哈利有事,就是家庭作业实在太多。

“抱歉,德拉科,我必须为O.W.L考试提前准备起来。如果我不能顺利通过,我妈妈一定会把我关在花园里抓一个夏天的地精。”当对方不知道第几次这样说时,德拉科再迟钝,都能察觉出来,罗恩在躲他。

这次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德拉科把单肩书包往地上一扔,拽住罗恩的手腕,不顾他挣扎地将人往一旁的林子中拖,在一片浓密的阔叶灌木后,一个反身,迅疾地把人锁在了自己的胳膊与一根树干之间。

“考试可还有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德拉科平视着罗恩的双眼,颇有怨气地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用功了?格兰杰的紧张情绪终于也影响到你了吗?”

罗恩疲惫地靠在树干上,大脑乱得像是水底纠缠在一起的一团水草。他甚至有了悔意,后悔当初那么不管不顾地就捅破了与德拉科之间那层暧昧不明的薄纸,让自己陷入这样一个难堪的两难境地。

“我很累,德拉科。”罗恩揉着太阳穴,无精打采地说,“我的魔药课成绩不好,变形课的消失咒也没能完全掌握,更别提那我永远都搞不懂的占卜课。我不认为我跟你在一起之后,就该把学业归于你后面的位置。如果你无法理解这个,那么现在离开并不会让我们两个人都过于难过。”

罗恩毫无条理地说着话,拉来一堆的理由掩饰住懦弱的逃避。

答应吧,德拉科。他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请你现在就扭头离开,我不该因为贪慕温暖与你有再多的交集,那太可耻了。

德拉科没有立刻开口回答,而是平静地呼吸着,直直地看着怀中人的双瞳。突然,他伸出了手,食指在罗恩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喝着气说:“你不用再隐瞒了,其实我都知道。”

罗恩一下子怔住了,双手不自觉地开始抠弄树皮,忐忑不安地问:“你知道了?”

德拉科点头:“对,我全都知道。”

“那你……”罗恩慌乱地找着合适的词汇来继续这场对话,“你不恨我吗?我,我欺骗了……”

“一开始我当然不开心。”德拉科说,“我想你怎么可以隐瞒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刚对彼此保证过要坦诚无秘密的,不是吗?”

“所以,你的决定是……”罗恩用近乎绝望的悲伤神情望向德拉科,等待着他最后的裁决,“跟我分开是最好不过的了,你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德拉科沉默着,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怒气。

罗恩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身上的力气瞬间泄得一干二净。他耷拉下肩膀,伸手去掰德拉科困住自己的胳膊,一面动作一面说:“我明白你的选择了。我会走,只希望你能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看在,看在我们至少有过好的回忆的份上。”

德拉科破了功,严肃的表情蓦地被灿烂的笑容替代,他就着罗恩的动作改变了胳膊的姿势,转而将人牢牢抱进了怀中,无奈地开口:“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算再小心眼,也不会阻止男朋友去参加守门员的选拔,虽然这样会让你在比赛时成为我的对手。可是……”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猛地提高,掩饰着话语里的心虚:“可是我很厉害啦,就算你能挡掉所有的球,我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金色飞贼赢你们,到,到时候,你别来怪我没给你太多的发挥空间就好。”

罗恩呆住了,事情朝着一个他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开去:“……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件事吗?”

“不然呢!”德拉科斜着眼睛看他,“你不会还有别的事在瞒着我偷偷做吧?”

罗恩下意识地摇头:“没,没有!”

“最好是这样!”德拉科哼了一声,“不过你真的很菜,我都看见了,有一次你差点从飞天扫帚上摔下来。”

罗恩涨红了脸:“不用你特地告诉我这个!我也没想过自己能入选。”

“那怎么可以?”德拉科反驳,“既然决定要做了,自然是要做到最好的,你必须成为格兰芬多队的守门员!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人走出了密林,捡起地上的书包,大阔步地朝着学校的城堡走去。

“你干什么呀?”罗恩被拉扯着走了一段,等瞧见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学生,才慌得挣脱开德拉科的手。

“你需要特训。”德拉科理直气壮地说,“这样才能保证顺利地通过选拔。”

“别开玩笑了。”被他这么一顿折腾,罗恩心中堆积了好几天的烦闷开始一点点消散,转而被哭笑不得的情绪替代,“今晚我可没时间,魔药课的论文一个字都没写,斯内普他一定会……”

“月长石的特性以及它在制药方面的用途。”德拉科飞快地把魔药课教授留给他们的论文标题念了一遍,“我都写完了,我可以教你,而且,保证比格兰杰讲得更好。”

“我……”罗恩犹豫了。成为一名魁地奇球队的队员,一直以来都是他藏在心底深处,谁也没有告诉的一个秘密。他深知自己的飞行能力与水平不高,何况身边还有哈利这样一个天才找球手的存在,更是让他被衬得灰扑扑的,毫无光彩。可奥利弗·伍德的毕业,让格兰芬多球队徒然留出了一个守门员的空位,这样的机会,他太想把握住了。尤其在成为级长之后,职位带来的一点点的虚荣心激发出了他莫名的勇气,觉得或许自己也能像查理他们一样,成为可以令爸爸妈妈骄傲的韦斯莱家的儿子,而不是双胞胎口中“真想拒绝承认跟他有血缘关系”的无能家伙。

当然,还有一个永远让他无法说出口的理由。他厌恶卢修斯用对待一只金丝雀一样的态度对待他,将对方施加的层层束缚归于自己的弱小之上。这让他无缘由地渴求着改变,病态地想要突破与强大。魁地奇队员的身份,是离他最近的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只要牢牢抓住了这个,就能如飞天扫帚在球场上带起的风,疾利地挥散掉过去所有的阴霾。

思索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长廊的一个拐角处。

罗恩依旧低头沉默不语,德拉科却没了耐心继续等待,干脆地替小恋人做了决定。他大大咧咧地抢过对方抱在怀里的书,一股脑地全塞进了宽大的背包中,又体贴地将背带跨上了罗恩的肩膀,把他转向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现在就回去,等晚餐结束,我在球场边等你,戴上飞天扫帚。”

罗恩懵懵懂懂地被推着向前走了几步,才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德拉科。金发少年挥舞的手瞬间停住了,脸上爬上了一股说不清的古怪表情,咬着下嘴唇,像是在纠结着什么。终于,他无声地骂了一句,然后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捧住罗恩的脸,胡乱地啃了上来,一面亲吻,一面用着十万分不爽的语气嘟囔着:“该死的!两周了,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得让我亲个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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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写长一点的,但真的好困啊QAQ,这章我都写得迷迷糊糊不知道在写点什么,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了,就当是德罗感情进阶前的小过渡吧,明天继续orz
21#
发布于:2020-11-19 06:20
16(补)


“你得看清楚我的假动作。”德拉科边说,边将手中一个与鬼飞球差不多大小的球朝着正对面的铁环掷去,“快拦住它!”

罗恩的头发被汗水浸透得湿漉漉的,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停在不远处的德拉科的动作,电光火石之间,大脑发出了预判,控制着飞天扫帚朝着右上方的铁环飞去。一个利落的回旋,伸腿将妄图从下方偷溜过去的圆球踢飞,人还稳稳地坐在飞天扫帚上面。

“欧吼!”欢呼声自罗恩口中爆发而出,他飞快地调转了飞天扫帚的方向,开始向下俯冲,在即将触地之前转变成与地面平行的状态,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捞住了马上就要掉落在地的圆球。

不过这份得意并没能持续太久,下一秒,飞天扫帚就因为缺少了控制力度而剧烈地晃动起来,将坐在上面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摔了下去。

罗恩抱着球,在惯性的作用下,“轱辘轱辘”地在草坪上转着翻了好几个跟斗。

德拉科原本正稳稳当当地飞在半空中,见状立刻慌了,跟着俯冲下来,脚尖刚触碰到地面,就迫不及待地从飞天扫帚上翻了下来,踉踉跄跄地朝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跑去。

“罗恩!”德拉科手忙脚乱地把人翻了个面,着急地检查,“你没事吧?有没有摔伤?”

罗恩闭着眼,面上一片潮红,汗水顺着额头的弧度滑下,经由发梢,滴落在嫩绿的青草上,怀里依旧紧抱着那颗圆球,胸腔小幅度地一起一伏,平稳地呼吸着。

被云遮蔽掉大半的月亮把仅能透出来的一点光怜爱地洒在他身上,绕着身子圈出了一条银白色的边缘线。

德拉科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俯低身体,将两人之间距离拉得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

“罗恩。”他咽了一口口水,嗓音沙哑,“我能吻你吗?”

听到声音,罗恩张开了眼睛,水蓝色的眸子在月光的照射下变得亮闪闪的,德拉科甚至从里面看见了本该挂在夜幕中的一颗颗小小的星辰。

“月长石的特性以及它在制药方面的用途。”斯内普教授布置下来的论文标题不知怎么地就从脑海中冒了出来。德拉科吓了一跳,猛烈地摇头,把这不合时宜的想法从脑中用力地甩了出去。

梅林的胡子,这也太煞风景了。他暗想着,有点懊恼。

罗恩歪了歪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一朵野生小雏菊因为这个动作蹭到了他的耳垂处,点缀在发梢间。童稚的表情让德拉科的心彻底乱了神,他凑地更近了,上半身的大半部分都压在了罗恩身上,张开嘴,迫切地要去叼那两片水润的嘴唇。

罗恩一惊,本能地将抱在怀中的圆球向上一抬。

下一秒,德拉科便无比深情地吻上了圆球光滑的表面。

“唔!呸呸呸!”他连忙扭过头干咳了几声,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已经闪身到了一旁,正抱着肚子,畅快大笑的人。

“好啊!”德拉科夸张地狞笑着,如同一只刚学会捕食猎物的小奶豹,张牙舞抓地扑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身旁的少年扑倒在地。他用自己的身体紧压住对方,同时按住两只手腕,神气地说:“这下你躲不了了吧?”

说话间,一只手灵活地移动到了罗恩的腰际,在敏感位置瘙起痒来。

罗恩尖叫一声,身体像只虾子似的,猛地蜷缩起来,却因为双手被控制而无法挣脱,只能笑着讨饶:“哈哈,哈,我错了,别挠了,德拉科,我真的错了。哈哈,不要,那里好痒,哈哈哈……”

德拉科充耳不闻,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直到罗恩笑得开始咳嗽,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他没有移开,保持着姿势,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少年,哼哼唧唧地开口:“这样就想蒙混过关?我才没这么好糊弄呢!”

罗恩平复下了情绪,眼角挂着泪珠,对上了德拉科望过来的眼神。

从他的视角看去,金发少年恍若置披上了一条黑天鹅绒的披风,一闪一烁的星星描摹出他身体的轮廓。在安静无人的,空旷的魁地奇球场上,美好得恰到好处。

罗恩轻闭上眼,下巴微微扬起一个角度。

这是标准的邀吻。

德拉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却突然间失去了吻下去的勇气。他犹犹豫豫地找着角度,生怕一点点差错,破坏掉了这趋于完美的氛围,几次靠近,又几次缩回。

罗恩屏息等了许久,迟迟没有等来恋人的下一步举动,随即不满地张开了眼睛,脸上腾起了两团不自然的红晕。

德拉科被他眼中直白的谴责唬住了,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扯起一抹尬笑,准备翻身下去。只是刚一动作,就被罗恩用手臂环住了脖子。下一秒,德拉科就被一股蛮力扯了了过去。

“你真的是糟糕透了,德拉科。”嘴唇接触到的瞬间,他听见罗恩抱怨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德拉科发了一会儿呆,紧接着笑意充满了眸子。他闭上眼,用手指捏住恋人的下巴,温柔地含吮起了口中的唇瓣。

夜风轻拂,将球场上甜蜜的气息悠悠扬扬地吹上了天空,羞得星星们躲进了云层中,只留下一双双眼睛露在外面,闪闪烁烁地窥视着地面上正搂抱在一起,亲吻地难舍难分的那对爱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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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的补充,发迟了,抱歉哈。突然发现这个帖子居然已经盖了一百多层楼了,惊讶~感谢每一位陪我一起盖楼的小可爱,尤其是从我的第一篇文就给我留言分享心得的大宝贝。你们的存在是我在冷圈收获到的最好的礼物(害羞),表白比心~
ps:让德罗夫夫再甜几天,我也尽量保证更新速度。
22#
发布于:2020-11-23 07:24
17

格兰芬多塔楼前的走廊拐角处,传来轻微的争执声。

“别闹了。”罗恩撇过脸,躲开德拉科凑过来的嘴,同时把跟块强力牛皮糖似的黏在自己身上的人向外拉扯,“我真的要回寝室了。”

德拉科笑得像个十足的小坏蛋。他作势后退,在罗恩放松防备的空档,趁着不注意,又低头偷了一个吻。

“你!”罗恩脸上的颜色已经快接近他头发的颜色了,他推开德拉科,抬腿就朝着自己学院的塔楼走去。

“哎!”德拉科不甘心地追了上去,跟坨影子似的跟着,“明明是你主动的,现在又来怪我,这可真……”

他的话没说完,罗恩就停了下来。德拉科只顾着自己念念叨叨,一个没注意,直直地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他低头一看,是罗恩的飞天扫帚的手柄顶端抵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德拉科住了嘴,他垂眼瞧瞧手柄,又瞧瞧罗恩的表情,终于认输地耸了耸肩:“好啊,你最后看一眼我手里的东西,我就乖乖回去,不再跟着你了。”

他拂开手柄,走上前,右手神秘兮兮地握着拳,凑到了罗恩面前。

罗恩眉头鼓起两个小小的包,还是扛不过好奇心,低下头,露出一小截光滑的脖颈,仔细地去观察对方一点点摊展开来的手掌。在手心彻底暴露出来之前,他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了一阵带有温热的刺痛,紧接着是一连串得逞的笑声。

罗恩飞快地用手捂住了脖子的那处皮肤,看着德拉科一边大步地后退,一边说:“晚安,睡个好觉!”

他的步子迈得极大,很快就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罗恩捂着脖子,在原地站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慢地朝着另外的方向离开。指腹在那一小块皮肤上反反复复地揉搓,想象着它殷红的颜色,心中一丝怒气也没有,嘴角反而不自觉地向上扬。

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罗恩以为是德拉科去而复返,忙收敛起表情,故作不快地转过身,硬邦邦地开口:“你怎么还在这……”

看清楚来人,他吞下了后面的话,变转成了诧异的语气:“哈利?”

哈利显得很疲惫,他打了个招呼:“罗恩。”说完,视线下移到了罗恩手中的飞天扫帚上,“你这是?”

罗恩一下子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编造起理由来:“我,我只是想骑一下新买来的横扫,你知道的,我以前都没骑过。唉……”他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真实情况是,你可以答应不笑话我吗,哈利?”

哈利点了点头。

罗恩捏紧了飞天扫帚的手柄,闭起眼,蹦豆子地说:“我在偷偷练习因为我想参加守门员的选拔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魁地奇但是我的水平太差劲了如果被乔治他们知道,哦,梅林,这件事一定会成为他们这学期最开心的笑话的。”

他说完,睁开了一只眼,怯生生地观察着哈利,担心着这位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史上最年轻的找球手会站在球队发展的立场上,过来劝服他放弃这个打算。

哈利大睁着眼睛,努力消化着罗恩那一长串的话。等终于读明白话里的意思,喜悦便爬上了他的脸颊。

“真的吗,罗恩?”哈利说,“这太让我开心了,你会是最棒的守门员,所有人都会这样认为的。”

罗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还没有通过选拔呢,我水平太差,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别担心。”哈利打断了他,走上前,把手覆盖在了他的握着飞天扫帚的手上,“你会是的。”

罗恩笑了,他刚想道谢,眼光却扫到了哈利的手背。下一刻,就被那手背上鲜血淋淋的惨样唬住了。“哈利!”他一把捏住了伙伴的手,夸张地大叫起来,“你的手背!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念头在脑中蹦出来,罗恩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不是说,只是抄抄句子吗?”

哈利冷静地抽回了手,回答:“是抄句子,不过那只羽毛笔被乌姆里奇施了魔咒,写的字都会出现在我的手背上。”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体罚!”

“想让我记忆深刻吧,谁知道呢?”

罗恩恨恨地骂道:“简直就是母夜叉!”他说着,扣住哈利的胳膊,“走,我们必须让麦格教授知道,不,应该告诉校长,邓布利多教授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学校的。”

“算了。”哈利没有顺从地跟着走,而是甩开了他的手,“我想邓布利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毕竟除了在魔法部的那次碰面,我根本没有机会跟他说上一句话,不是吗?”

哈利话中满满的失落让罗恩也跟着难受起来。他把飞天扫帚摆靠在墙上,从裤兜中掏出一块手帕,捏着一角,细心地擦去血迹后,又将哈利的整只手掌都包裹住,最后灵活地在手心处系了一个蝴蝶结。

哈利没有动作,任由罗恩替他包扎着伤口。他嘴角含笑,视线一点点扫过罗恩的手,低垂的眼睫毛,火红的头发,发梢下白净的脖颈。最后,定格在了隐藏在衬衫领子边缘的一小点殷红的痕迹。

“罗恩。”哈利开口,语气有点古怪。

“什么?”罗恩做完手上的工作,抬起头,询问地看向同伴。

“你……”哈利顿了顿,“你刚才,是有跟谁在一起吗?”

“……”罗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吗?”

哈利扶了扶眼镜,将眼中的情绪藏在镜片后面:“没什么。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一会儿,费尔奇那讨人厌的家伙又该出来了。”他说着话,同时伸手理了理罗恩的衣领,将那碍眼的痕迹完完全全遮盖住。

“哦,当然。”罗恩拿起飞天扫帚,被哈利搂着肩膀,一同向寝室走去。

……

守门员的选拔顺利地超乎罗恩的想象。稀里糊涂地从飞天扫帚上下来时,安吉丽娜已经走到了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宣布他正式成为了格兰芬多的守门员。

罗恩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在球场上一跃而起。他“平静”地点了点头,表示会努力练习,争取为球队挡下对手所有的球,然后忽视掉双胞胎们阴阳怪气的话,雀跃地跑回寝室,告诉了刚结束了禁闭的哈利这个消息。

然而选拔只是他守门员生涯的第一步,确切地说,甚至连第一步都算不上。因为罗恩很快就发现,他的能力在一场真正的比赛前,宛如婴儿强行伪装成一个成年人。

他的表现糟糕透了,尤其在斯莱特林那群人尖酸刻薄的嘲笑下。

小雨把罗恩的头发淋得透湿,他穿着队服,站在球场边,沮丧地听着安吉丽娜训话:“罗恩,你必须稳住自己的心态,不能让任何事情扰乱你的战术。”

罗恩沉默不语,心思全放在了刚才球场上发生的事情上。

一群斯莱特林的学生突然冲进了球场,唱着奇奇怪怪的歌,嘲笑着他们的战术。他骑着飞天扫帚在半空中,并没能听清楚多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德拉科被簇拥着站在草地上,没有参与,也没有阻止学院的人,只是从头到尾站在那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练习。这让罗恩分了神,失守了中间的球框,引来了安吉丽娜极大的不满。

练习结束后,罗恩原想偷偷地与德拉科碰面,问个究竟。却不想他还没落地,对方就随着绿色的人潮早早地消失了。

安吉丽娜还在说着什么,一直到哈利走近,才住了嘴。

“安吉丽娜。”罗恩听见哈利在他身边开口,“一次练习罢了,今天天气太糟糕了,更何况还有斯莱特林的人在捣乱,任谁都无法表现完美的。”

安吉丽娜不满地吸了口气:“我只是希望每个人至少能在该有的状态上。”

“我们会的。”哈利说,“比赛前,我们都会找到最好的状态。”

“但愿如此。”安吉丽娜扔下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哈利无奈地叹了气:“罗恩。”

“嗯。”罗恩终于收回了胡乱的思绪,看着身旁的好友。

“一起去换衣服吧。”哈利温柔地说,“一堆的作业呢,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解决掉它们。”

等回到公共休息室,两人已经精疲力尽了,但还是要强撑着精神,从书包里拿出各科的课本跟一张张羊皮纸,准备对付仿佛永远都写不够长度的论文。

罗恩的羽毛笔刚在羊皮纸最上端写上了论文的标题,正苦恼着该如何开端,一只猫头鹰从休息室敞开的窗户间飞了进来,落在了桌上,爪子嚣张地踩在了尚未干透的墨水上。

“梅林的胡子!”罗恩愤怒地开口,想要把那只猫头鹰从桌上扔下去。但他很快就发现,那是珀西的猫头鹰。

坐在对面的哈利跟赫敏似乎也发现了,疑惑地跟他对视了一眼。

罗恩从猫头鹰伸出来的右脚上解下了一小卷纸,展开后,就着烛光,飞速地浏览起来。

“珀西他写了什么?”赫敏问道。

“哦。”罗恩看完信,无所谓地回答,“只是祝贺我成为了级长,还有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什么他的工作很忙啦,最近又被上司器重啦。感觉他才是魔法部最不能缺少的人,真是讨厌透了。”

赫敏点点头,没有再问,低下头继续看着面前的书。

罗恩想要把信夹进书里,却被伸过来的一只手夺了过去。

“请务必远离哈利·波特,我担心失了智的他会对你施加暴力,逼迫你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与魔法部为敌……”哈利念起了信上的内容,引得赫敏重新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十分震惊。

“珀西大可不必担心。”哈利勉强地笑了笑,“我不是暴力狂,更不会伤害你。”

“他都是在胡说八道!”罗恩从哈利手中抢回信件,用夸张的大动作撕碎了它,扔进了一旁的火炉里,“珀西是全世界最大的笨蛋,可我不是。”

哈利跟赫敏安静地看着他,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罗恩重新拿起羽毛笔,艰难地写起天文学的作业:“快别想了,写完作业是比珀西的信重要一万倍的事情。”

“罗恩。”赫敏的声音隔着一张桌子传过来,“把你已经写好的作业给我吧,我帮你检查一下,再看看怎样修改会更好。”

“赫敏!”罗恩手忙脚乱地把几张羊皮纸递了过去,感动地说,“你简直就是天使。”

有了赫敏的帮助和指导,作业以罗恩绝对想不到的速度完成了。等他收起笔,发现休息室里除了他们三个,还零星地留着几个人。罗恩伸了个懒腰,准备收拾书包起身回寝室洗漱。

他把课本和羽毛笔之类的东西扔回书包,然后发现自己的级长徽章不见了。

罗恩把东西重新取出,在书包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不免焦急起来。

哈利注意到了,关切地问:“怎么了,罗恩?”

罗恩眨巴着眼睛,低头一想,有了线索:“我的级长徽章大概是落在更衣室了。哈利,你能帮我书包带回寝室吗?我必须就回去更衣室找找。”

“当然。”哈利点头,“快去吧,迟了可能会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叼走。”

罗恩把书包塞进哈利怀中,道了声谢,冲到休息室的门洞前,打开门爬了出去。

推开更衣室的门,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罗恩用魔杖照明,在地上仔细地找着。幸运的是,他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在一个凳子下面,看到了自己的级长徽章。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徽章,擦掉了上面的灰尘,放进长袍的口袋中。

做完这一切,罗恩便准备离开。

只是他的手刚触碰到更衣室的门把手,就听见另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哽咽声。

罗恩的心一紧,犹豫再三,还是加大了“荧光闪烁”的照射范围,指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幽幽的荧光照在了一头珀金色的头发上。

“德拉科?”罗恩惊呼一声,忙绕过面前的凳子跑了过去。他半蹲下身,注视着抱膝坐在角落里,双眼通红的少年,“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德拉科双眼空洞地看着罗恩,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他的身份。视线在脸上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他不再麻木,而是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伸出手,用力抓住眼前人的肩膀:“罗恩!”

他的动作很大力,惹得罗恩痛地皱了下眉头。

“你还没回答我,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罗恩任他抓着,开口问道。

德拉科没有回答,而是焦急地说:“罗恩,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下一场的比赛,你是守门员,对吗?”

“是。”

“我希望你,可以让斯莱特林赢。”

“什么?”罗恩难以置信地开口,“你希望我能让斯莱特林赢?”

“对。”德拉科说,“我会绊住波特,不让他抓住金色飞贼,只要你……”

“只要我不守住球门,放你们的人进球,就可以了,是吗?”罗恩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对。”

“呵。”罗恩轻笑一声,讽刺地说,“德拉科,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那场比赛有多重要吧?更何况,我向来最厌恶的,就是在比赛中作弊这种事。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要求?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就合该为你的荣誉让步吗?”

“不。”德拉科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来,他失神地摇着头,喃喃道,“这不是我的荣誉,而是我必须要得到的胜利。”

“为什么?”

“因为。”德拉科回答,“爸爸说,塔塔年纪太大了,该像过去无数个在马尔福家服务过的家养小精灵一样,被割下脑袋了。可是,他也说,如果,如果我能从波特手里赢下一场魁地奇,让他在外面不至于太丢脸,他可以考虑,让塔塔做马尔福家唯一一个可以不用被割脑袋的家养小精灵。”

“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我也不喜欢家养小精灵。可是塔塔不一样,它是爷爷留给我的,是在我小时候渴望父母时,会买侏儒蒲笨拙地逗我开心,一直照顾我长大的‘人’。我不能看着它以这样的方式死去。所以,罗恩,请求你,帮帮我,帮我留下塔塔,可以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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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德在《凤凰社》里的所作所为太让人讨厌了,我都忍不住要吐槽他。可是没办法,谁让我选了他做我的男主角之一呢,所以只能想尽办法给他找理由了。别问为什么,问就是秃董巅峰时期的颜太好了,让我控制不住地三观跟着五官跑(逃
23#
发布于:2020-11-26 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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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撩开床帘,伸长了胳膊,去够挂在床边的衣服,十一月的低温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了一层鸡皮疙瘩,刺激得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半眯着的眼睛“嚯”地张了开来。他看见了罗恩的床,床沿边坐着一个笔直的身影,手臂抱着膝盖,睡衣单薄。

哈利飞快地套上了圆领毛衣,穿上裤子,跳下了床,趿拉着鞋子,一蹦一跳地走到了罗恩的床前。

“罗恩?”对方苍白的脸和呆滞的目光让哈利有些慌了神,他的手贴上了好友的前额,“你没事吧?是生病了吗?”

罗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哈利在他身边坐下,将人半圈进怀,说:“别紧张。你现在要做的,是吃点早饭。”

罗恩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过来,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他的脸上竟然汗津津的。让人不由想起二年级时,他对自己施了吐鼻涕虫咒语的情形。

“哈利。”许久的沉默后,罗恩开口了,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如果,如果因为我的原因输了这场比赛,我们会怎么样?”

哈利正从衣架上拿下罗恩的长袍外套,听了这话,不明所以地转过身来:“输?”

“对。”

“不用担心。”哈利露出安慰的笑容,把外套和毛衣之类的东西塞进罗恩手里,“就算你失误了,我也会找到金色飞贼赢回分数。你的队友可是我,罗恩,完全不必要担心的,不是吗?”

罗恩动作迟缓地换上衣服,等扣上长袍的扣子,才幽幽地回答:“是啊,你可是哈利,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虽然哈利一直在往罗恩的盘子中夹着食物,却丝毫没有作用。那些诱人的美食似乎对罗恩再也没有了吸引力,他只是按部就班地、机械地往嘴里塞着东西,一口一口往下咽。

“我们去更衣室吧,罗恩。”在喝下最后一点南瓜汁后,罗恩听见哈利这样跟他说。

“好。”罗恩抹掉了嘴角的水渍,毛手毛脚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还不小心撞到了旁边一个低年级学生的手肘,害得他叉子上的培根“啪”地掉在了地上,引来一阵不满的责备。

罗恩赶紧道歉。

“好了,我来处理吧,你们快去准备,加油。”赫敏及时地走了过来,挡在了那名低年级学生面前,踮起脚,用脸颊碰了碰罗恩的,又碰了碰哈利的。

两个少年感激地看着她,然后转身,并肩跑出了礼堂。

……

魁地奇球场上,对面对地站着两排人,分别穿着红色和绿色的队服。霍琦女士站在两支队伍的中间,按例解说着比赛的规则。等她说完,是队长握手的环节。

照着过去,这个环节双方队员都会瞪大眼睛,做出凶狠的表情,去威慑对方。哈利揉了揉脸,打算用不屑的神情让对方的找球手难堪,却发现德拉科·马尔福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自己身上。

哈利眼神一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这个从上场就一言不发的少年,从一开始就在用迫切的目光看着站在队尾,正沉默着低头不语的格兰芬多的新晋守门员。

“马尔福。”哈利的语气里充满了挑衅,“嘿!看清楚点,你的对手是我。”

德拉科被他一喊,只得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犹如克星一般存在的人,咬牙切齿地说:“别嚣张地过早了,烂疤头。今天你就等着摔个狗吃屎吧!”

霍琦夫人的哨子一被吹响,双方队员就飞速地骑上了飞天扫帚,蹿到了半空中。

相较之过去的每一场比赛,这场对决都显得格外惊心动魄。因为看台上斯莱特林学生那首该死的歌,让格兰芬多的守门员如此心神不宁,导致了在前半段的时间,连续丢球。

在巨大的哀叹声中,哈利朝着自己队的球门望去。远远的,他看见罗恩面无血色地骑在飞天扫帚上,明明在努力地应对着每一次突击,却让他觉得,对方像是下一秒,就会虚弱地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说不出的焦躁从哈利心底升起。他更加专注地扫射着全场,企图从任何一个可能的角落里,找到那颗调皮的金色飞贼。终于,他看见了,在看台最高的塔尖旁。

哈利兴奋地暗吼一声,掉准方向,箭一般冲了过去。

但显然,对方的找球手也看见了,从球场的另一个方向飞了过来,跟他并排,朝着同一个目标追去。

“波特。”呼啦啦的风声中,哈利听见马尔福的声音参杂在其中,断断续续,“把这个金色飞贼让给我,我保证,不会再找你们任何麻烦。”

哈利一顿,脑海中突然闪现过那一晚,罗恩脖颈上那处显眼的殷红色的痕迹。他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眼对方,轻蔑地一笑:“做梦去吧,马尔福。”

扔下这句话,一个加速,哈利率先到了塔尖附近,迅疾地抓住了金色飞贼。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从格兰芬多的观众席上爆发出来。哈利一落地,就被冲过来的队员拥在了中心。从斯莱特林手上夺取的胜利让所有人都格外亢奋,他们叫嚷着,要把哈利抛举起来,好报复那首《韦斯莱是我们的王》这首歌。

哈利把金色飞贼塞给安吉丽娜,拨开一干队友,朝着外圈那个依旧低头沉默不语的人走去。

“罗恩。”他搭上对方的肩膀,“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而且就像我保证过的那样,我会跟你一起赢得胜利。你不开心吗?”

罗恩抬起头,扬起嘴角,努力让自己笑出来:“不,我开心,我当然开心。”

哈利一怔,正想近一步询问,肩膀就被人扣住了。他毫无防备,生生地被扯着,仰着向后,摔倒在地。

德拉科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他狰狞着脸,抬脚就要往哈利脸上踩。

场上顿时一片哗然。格兰芬多的队员们“呼”地向这个方向跑来。可他们距离太远,只能看着那只脚以不可逆的态势往哈利的脸上踢去。

一个身影挡在了哈利面前,阻止了那只脚的势头。

罗恩并没有伸手反抗,只是站在两人之间。双胞胎跑到的时候,他们听见自己的弟弟用无比虚弱的声音说:“别这样,请求你。”

“罗恩。”乔治生气地说,“对这种人,没必要低声下气。”

“哦。”德拉科的脸上露出讽刺的冷笑,“韦斯莱家的猪圈果然小到只能装得下你们那又肥又丑的老妈和没有用的废物老爸,所以才会放任你们这些垃圾出来这里丢人现眼吧?”

粗鄙的词汇钻进了罗恩的耳中,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向德拉科。

弗雷德挥舞着拳头要冲上去,被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哈利拦住了。

“波特。”愤怒烧光了德拉科的理智,他忘了身处何地,也忘了身边正站着自己的恋人,只想用尽所有肮脏的字眼去羞辱面前那个带给他失败的人,“当然了,你一定的喜欢的吧?毕竟,除了韦斯莱家,这世上还有哪里,能让你记起你妈妈身上的臭味呢……唔!”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迎面而来重重的一拳制止了。

温热的铁锈气息的血液从鼻孔中流出,滴落在银绿色的队服上。德拉科低头看了看斑斑点点的血渍,病态地感受到了一种释放的快感。

再多打几拳吧,打到我丧失意识,也好过这里结束后要去面对的那该死的一切。

他想着,身体自主地冲上去,跟对面的人扭打在一块儿,嘴里还不停地蹦出挑衅的话来。

骂喊声,尖叫声……整个魁地奇球场上一片混乱。直到双方学院的院长出现,才制止了这场斗殴。

“波特!还有你们。”麦格教授指着双胞胎,气汹汹地说,“两位韦斯莱先生,你们都必须跟着去我办公室一趟。”

罗恩看见哈利不放心地看了自己一眼,还是无奈地被拉着走离开了球场。他没有动手参与斗殴,所以侥幸躲过了批评,而是被安吉丽娜安排着,去收拾更衣室。

心不在焉地完成了任务后,罗恩拎起书包,急匆匆地跑了开去。他冲到了湖边,又跑到了另外几处跟德拉科偷偷约会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没有找到人。后来,他甚至大着胆子,溜去了斯莱特林的地盘,也没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

德拉科就像是蒸发了一样。

罗恩颓丧地靠在一根廊柱前,望着夕阳一点点消失在城堡钟楼的后面。寒风因为阳光的消散而狂妄起来,刮在脸上,犹如被一把把钝刀切割着,不会流血,却奇痛无比。就像是罗恩现在的内心。

德拉科粗鄙的话在耳边反复地响起。那双用如此难堪的字眼谩骂着韦斯莱的嘴,竟然和说出甜腻情话的,是同一张。

多矛盾啊。罗恩抬头,看着星辰在灰白的天际闪现,心想着,其实我跟德拉科,就像是两颗星星一样,以为靠得很近,实际却隔着几个光年吧。

对了!

罗恩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把背包背上肩,毫不犹豫地朝着禁林的方向跑去。

找到熟悉的树,又顺利地找到了藏在后面的那条小径。罗恩缩了缩脖子,踩着一地的落叶,缓慢地向着山顶走去。等他拨开最后几片叶子,终于在坡顶的那棵巨树下,找到了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德拉科站在悬崖边缘,眺望着脚下的城堡,一头金发被风吹得凌乱,手里还握着一只水晶球,鲜红的血雾充满了整只水晶球的内部。

罗恩没有开口叫他,只是走到了旁边,陪着一起安静站着。

“塔塔死了。”漫长的沉默后,德拉科说话了,嗓子沙哑。

罗恩扭过头去看他。少年似乎在一夜间消瘦了下去,双颊凹陷,眼神麻木。罗恩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去责问对方,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

“对不起。”德拉科又说。他转过脸来,脆弱得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对不起,罗恩,我不该说那些话的。我真的该死,那样伤害你。我……”他扬起空余着的手,用力地朝脸上扇去。

“啪!”清脆的声响把罗恩吓了一跳,他忙扑过去,扣住了德拉科的手。

“别这样。”他听见自己颤抖地说,“别这样,德拉科。”

德拉科失了力地摔下去,带着罗恩一同跪在了地上。他用胳膊环住罗恩的背,头埋进了他的怀中,用浓重的哭腔说着:“请你原谅我,我很害怕,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如果连你也离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些什么。”

罗恩被这声音激得鼻头一红。他轻抚着德拉科的后脑勺,回忆着自己难受时,妈妈安慰的话:“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

那一晚,罗恩没有回寝室。

在毛衣前襟被德拉科的眼泪沾染地透湿后,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对方站起身,把手中那颗血红色的水晶球抛下山,又迷迷糊糊地被拉着下山,穿过禁林,走过学校的湖,沿着深灰色的砖石垒成的墙壁。等反应过来时,他跟德拉科两个人,已经站在了级长盥洗室前。

德拉科说了一个口号,两扇门就打开了。

盥洗室里空无一人,却传来“哗啦啦”的响亮的水声。

“桃金娘。”罗恩听见身边的人冷冷地开口,“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在水中嬉戏的幽灵尖锐地叫嚷了一声,一跃而起,瞬移到他们面前。“两个男孩。”桃金娘打量了他们一番,“两个男孩在级长盥洗室,是想做什么呢?”

“不管你的事。”

“桃金娘也不关心。桃金娘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英俊又勇敢的哈利·波特能再回来看桃金娘?”

“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可以保证,哈利·波特连你的灵魂都不会再见到。”德拉科垂眼,从长袍兜中掏出了魔杖。

桃金娘尖叫一声,尖锐的声音响彻整间盥洗室,随后就变得透明,消失不见了。

盥洗室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德拉科哼笑一声,把魔杖重新放回长袍口袋中。然后转过身,面对罗恩,一声不吭地夺下了他手中的背包,扔在了地上。在他的询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前,胳膊扣住他的腰肢,一个用力,让两个人的胸膛紧贴在了一起。下一秒,低头堵住了怀中人的嘴。

一直小心翼翼对待他的少年突然变得格外霸道。胳膊钳制住他,贪婪地吸吮着他的双唇,舌尖在描摹完唇瓣的形状后,又逐一舔过上下牙龈,才耐心地叩击着紧合在一起的牙齿。

罗恩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打得措手不及,被诱哄着,乖顺地张开了嘴,迎接下了那条火热的舌头,任其在口腔内横冲直撞,嚣张地巡视过每一处地方,最后缠住自己的,以极其色情的姿态动作领着舞蹈。

“嗯哼。”罗恩呻吟了一声,感觉到德拉科从自己嘴中退了出去。他红肿着嘴唇,迷离着双眼,轻轻地喘息着,不自知地被脱下了外袍,然后是毛衣,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被带着,摸进了旁边不远处的浴池。

温热的水涌上来,包裹住他,让罗恩舒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接着,嘴唇又被含住了。

这一次,德拉科没有闭上眼睛,而是认真观察着恋人在被自己亲吻时的每一个小表情。他把罗恩的刘海向后撩,在光洁的额头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后嘴唇下移,一寸寸地描绘着脸颊的形状,流连在下巴处不离开。尖利的犬齿轻柔地咬着下巴,惹得小情人情动地仰起头,把白皙的脖颈暴露在自己面前。

德拉科自然不会错过享受这份美味。他将脸埋入罗恩的颈间,勤恳地在上面种下了一串小小的草莓。

水汽蒸腾,两人难舍难分地搂抱纠缠在一起。白衬衫被水浸得透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显示出少年青涩又纤长的身型。德拉科觉得自己的下身肿胀地快要炸裂开来,他的手覆盖在怀中人的臀瓣上,粗暴地揉搓着。

“罗恩。”他急切地在恋人的耳边征求着,“可以吗?”

罗恩的胳膊环在德拉科的脖子上,迷迷糊糊地应道:“什么?”

德拉科双手不受控制地解开了他的皮带,蛇一般灵活地滑进了裤子,在敏感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

罗恩一个激灵,感受着自己那处已经被挑逗地抬起了头。他咬着下唇,脸颊蹭着对方的肩膀,想要向后逃,又情不自禁地往对方手中送。

“德拉科。”罗恩难耐地说,不停地喊着情人的名字,只为把脑中那些糟糕的记忆排除出去,“是你吗,德拉科?”

“是我。”德拉科热切地回应,“是我,亲爱的,可不可以?告诉我,可不可以?”

罗恩闭着眼,抬起脸,去追吻面前的嘴唇。

浓情的亲吻中,罗恩察觉到衬衫和裤子被剥离,德拉科半搂半抱着,将他放平躺在了浴池边铺放着的长袍上。然后紧压着他,笨拙地找着入口,又毫无章法地动作着。

罗恩喟叹一声,无奈地伸手,去引导着少年探索自己身体的秘密。

身体接纳进对方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德拉科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惊喜的叹息,随后是暴风雨一样的挺动。

罗恩环住德拉科的背,感受着他无技巧无节奏的动作,眼角却因为与恋人的交融结合而泛起诱人的红色。

一时间,盥洗室里只剩下了高高低低的喘息和令人脸红心跳的黏腻的水渍摩擦皮肤的声响。

少年并没有像他自以为的那样能力过人。很快,强烈的快感冲上了大脑,闷哼声中,德拉科释放了自己。

德拉科有些懊恼,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撑住身体,看向身下的人,眼神闪烁,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罗恩没有回答。他只是浅笑着,伸出手去,细心地擦掉了德拉科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又揽上他的脖子,把人的脑袋往下带,对准嘴唇就亲吻了上去。

“对不起。”亲吻中,罗恩听见德拉科再一次的道歉,“我不会再说那样的话,即便我不喜欢他们,我也不会再对你的家人说任何该死的话。我爱你,罗恩,因为你,我可以接纳这世上的一切。我永远永远都会保护你,不会伤害你。”

“你可不可以原谅我?然后,继续爱我?”

……

黑夜深沉。

马尔福家空旷的大厅地面上,僵直地躺着一句家养小精灵的尸体。尸体的旁边,站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对着前方沙发上坐着的人,恭恭敬敬地半鞠着躬。

“感谢你提供的试验品,卢修斯。”惨淡的月色照在沙发里的人身上,显现出一张扭曲的脸。

卢修斯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带着股刻意而扭捏的谄媚:“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主人。”

伏地魔大笑起来,站起身,赤裸的脚踩在光滑冰冷的地板上。他摆弄着手里的魔杖,走到卢修斯身边,轻描淡写地说:“从你父亲把你奉献给我那一刻起,我就从来没有读懂过你。”

伏地魔用魔杖挑起一缕金色的发丝:“我能信任你吗,卢修斯?像你父亲对我所承诺的那样?”

“当然,主人。”

“你恨我,我知道。”伏地魔幽幽地开口,“在我逼着你杀死你最好的朋友的时候。可是现在呢?你对我的恨意还是如此强烈吗?”

“没有,主人。”卢修斯开口,却在下一秒止了声。小臂上的黑魔标志像火一样灼烧起来,又像是有数万只毒虫,争先恐后地想要从那里钻进皮肤血肉。

“我可以最后再信任你一次。”伏地魔的魔杖抬起了卢修斯的下巴,“看在你父亲用世代子孙献祭,只为复兴那可怜的,早已消散不见的,所谓的贵族头衔的份上。”

小臂上的折磨让卢修斯不住地向外沁着冷汗,他不再说话,紧绷着,用沉默应对着那反复无常的黑魔头。直到对方像只玩腻老鼠的猫咪一样,对他失了兴致,招呼着那条青绿色的大蛇一同从屋里消失后,才真正地松懈下来。

他低头撇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静静地走到了窗边,透过一片漆黑,看着花园中两只悠然踱步的白孔雀。

“啪。”耳边传来一道声响。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房子里。

卢修斯没有动作,甚至都没有兴趣回头看看来人的样子。

“他来过了?”黑衣男子低声地问。

“嗯。”卢修斯应道。

“你的大脑封闭术又出现了破绽。”黑衣男子说,“上一次是因为芬威克,这次又是因为谁?韦斯莱家的小鬼吗?卢修斯,别告诉我,你到了这个年纪,终于懂得爱为何物了?”

对方讥讽的话语让卢修斯皱起了眉头。

“我允许你自由进出我家,可没允许你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他说,“而且,只是一个玩物而已,西弗勒斯。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可笑的想法?”

“哦?是吗?”斯内普掏出了魔杖,“那这又是什么?摄神取念!”

卢修斯毫无防备,被一道刺眼的光击中。一瞬间,无数个记忆的片段如滔天洪水一般,汹涌地朝他涌来。

在霍格沃茨妄想改变世界的青涩少年;

笑着说出的毕业约定的本吉;

在湖边,本吉身后跟着的父亲的仆人;

那绚丽如天堂,对他却如噩梦一样的小花房;

以及那最漫长且折磨人的记忆,是虚弱的青年被人从花房中拖出,强行套上精致昂贵的新郎礼服,在一群人的搀扶下,被架进布置豪华的结婚礼堂……

画面飞快地切换着,不知什么时候起,画面的主角全部变成了一个人,红发少年的笑,红发少年的羞涩,红发少年情动时的表情……

“盔甲护身!”卢修斯耗力喊出这个咒语时,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够了!西弗勒斯!”

斯内普收起了魔杖,平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

卢修斯大口吸着气,平息着情绪。他站起身,重新站回窗户边,酝酿着接下去想说的话:“德拉科最近怎么样?”

“如果我说很不好,你的内心会起一丝波澜吗?”斯内普说。

“不会。”卢修斯干脆地说。

“那你又何必询问这些?”

“我可以不爱他,却必须保护他。”卢修斯揉了揉眉心,叹息道,“西弗勒斯,这种感情,我想你应该比我体会得更深。”

斯内普怔了一怔,随即苦笑起来:“是。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能维持如此之久的关系的原因。”

“替我看好他,仅此而已。”

斯内普点点头,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对方冷漠的背影,最后还是收回了话,施了一个幻影移形,消失了。

卢修斯仍旧僵硬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招呼来一个年轻的家养小精灵,从怀中掏出一条星形的挂坠。

“把塔塔的尸体收拾好。”他把挂坠递到家养小精灵手中,“然后,去一趟霍格沃茨。你知道该把这东西交给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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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剧情终于开始往我的初设大纲上靠了,虽然大纲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爱你们~
24#
发布于:2020-11-30 08:25
19


罗恩把几顶旧的针织毛线帽叠成一摞,递到了赫敏面前。

赫敏手中飞舞的棒针停了下来,她看了罗恩很久,才忙伸手接过了那摞帽子。“罗恩。”赫敏小心翼翼地把帽子堆放在扶手椅的空出来的位置上,问,“这些帽子,是?”聪明如她,也歪着脑袋想了几秒,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词汇接下去。

罗恩抽出了一张新的羊皮纸,低头用沾着墨汁的羽毛笔在上面写下编纂出来的古怪离奇的梦境以应付占卜课作业,听见赫敏的话,抬起头:“什么?”

“这些帽子,为什么要给我?”赫敏戳了戳最上面的一顶白色护耳帽。

“哦。”罗恩耸了耸肩,继续写着作业,“我整理的时候找出来的。反正也没用了,还不如拿来给你用作那什么,‘呕吐’,哦,不,是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光靠手打,也太辛苦了,我都看见你在扶手椅上睡着好几次了。”

“罗恩!”赫敏的声调一下子提高了,满满的都是惊喜与感动,“我……”

罗恩忙加快了笔速,潦草地分析完了那些毫无逻辑可言的梦,又给自己安排了一个会溺死在池塘里的悲惨结局。赶在赫敏发表长篇大论前,卷起了羊皮纸,塞进书包里,用胳膊肘捅了捅从头到尾都在走神发呆的哈利:“写完了吗,哈利?”

“是的!”哈利一个激灵,回了神,“抱歉,罗恩。我还不能走,我必须把魔法史的论文写完,‘感谢’乌姆里奇对我的‘过分关心’,我的作业已经堆成山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得完成掉一部分。”他冲着罗恩愧疚地笑了笑,又转头看向赫敏:“能借给我你的魔法史笔记吗,赫敏?”

“太不巧了,哈利。”赫敏的小脸皱了起来,“就在不久前,纳威跟你提了一个相同的要求,而我答应他了。”

哈利立刻露出晴天霹雳的表情。

“别担心。”罗恩忙出口安慰,“感谢梅林,让我前几天用抄写笔记来疏解比赛前的焦虑。你等等,我这就找给你。”他重新拉开书包的拉链,手伸进里面,在颜色各异的一堆书中翻找着。他找了好一会儿,困惑地“咦”了一声,接着把书包倒提起,“哗啦啦”地把书倒在了桌子上,一本一本地捡起查看。

“怎么了,罗恩?”哈利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罗恩翻看完全部的书和笔记本封面,一脸迷茫地回答:“找不到那本笔记本了,可我明明一直把它放在书包里的。”

“会不会忘在寝室里了?”赫敏问。

“或是别的地方?会不会落在哪一间教室?”哈利也跟着说。

“也许吧。”罗恩思索了一会儿,慢腾腾地把那些书籍重新塞回书包,甩上肩,“我去寝室找找。”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其余两人的反应,转过身,三两步就跑到了旋转走廊前,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楼梯间。

一本笔记本原本并不会引起罗恩的焦虑来,可消失不见的偏偏是魔法史笔记。要知道,这堂得到所有学生公认的“霍格沃茨最无聊的课”,想要扛过宾斯教授堪比催眠曲一样的讲解,全靠在笔记本上涂鸦和写上一些犀利的吐槽。罗恩可不想被费尔奇看见,他画在魔法史笔记本里的那只丑陋无比的癞蛤蟆,以及标注在它旁边的“乌姆里奇”。

所以,一回到寝室,他就翻找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均一无所获。就在他耷拉着肩膀,决定丧气地去别的地方寻找时,身后传来“啪啦”的声响。

罗恩回过头,看见距离他几步之外,正站着一个家养小精灵。

那家养小精灵似乎没料到寝室里会有人,当即僵在了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着屋子里唯一的人。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许久,直到尴尬从沉默中溢了出来。

“请问……”罗恩刚想开口,对面的家养小精灵却先他一步,忐忑地问,“是罗恩·韦斯莱先生吗?”

罗恩点点头。

家养小精灵见状,屈着膝盖,小步走近,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请收下它,罗恩·韦斯莱先生。”

罗恩低头,看向家养小精灵摊开的手掌,那上面正躺着一条做工精致的星形挂坠。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也弄懂了过去那些跟这个类似的东西是如何凭空出现在自己枕头底下的。

家养小精灵见他沉默着不说话,只得继续说:“主人让您在明天午餐结束后,去老地方。他让我告诉您,不需要担心什么。他已经施了咒语,除了罗恩·韦斯莱先生,没有别人可以看见接您的东西。”

这个特殊的时间让罗恩觉得奇怪,他忍不住问:“他还有说别的吗?”

家养小精灵摇摇头,大着胆子把挂坠递进罗恩手里,“没有。噜比只是一个家养小精灵,噜比不该知道太多关于主人的事情。”说完,他又用大大的眼睛看了一眼罗恩,后退着回到了最初出现的位置。

“等等!”罗恩见噜比要离开,脱口而出,“可以告诉我,塔塔怎么样了?我是说,它的脑袋,真的被,被你的主人割下来了吗?”

噜比停下了动作,眼睛很快涌上了泪水,它捂住嘴巴,似乎在努力遏制不让自己太过于伤心。“哦,塔塔,可怜的塔塔。”它抽噎地说,“塔塔已经死了,不过不是被主人割下了头颅,而是被一个长得很奇怪的人,用你们巫师口中的不可饶恕的恶咒杀死了。”

“不可饶恕咒。”罗恩跟着轻念了一遍,还想追问,“那个奇怪的人,他……”

不过他的话没能问完,噜比就跪在了地上,惊恐地用头撞起了地板,嘴里念叨着:“噜比该死,噜比该死!”家养小精灵一边磕着,一边随着“啪啦”一声,消失在了寝室中。

罗恩瘫坐在地上,静默地看着手心上的挂坠,早已无意再去理会丢失了的笔记本。他就着照射进窗户的月光,将挂坠看了又看,最后收拢起手指,心中下了决定。

第二天很快来临了,是霍格沃茨学生们期待了近一个月的艳阳天。天公作美的休息日让所有被频出不穷的新校规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的人终于得以一扫心中的阴郁,如脱笼的鸟雀,欢叫着冲出城堡。

当然,除了背上摞着作业山的人。

吃完午餐,哈利就苦着脸,打着哈欠跟罗恩挥手告别,回去休息室解决那堆看似永远不会减少的作业。赫敏则要继续她招揽会员的大业,很快也离开不见了。这多少让罗恩松了一口气,省去了捏造借口的气力。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在注意他。遂整了整衣服,将魔杖收好在口袋中,沿着长廊的阶梯走到了草坪上。他朝着通往学校后门的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犹疑了几秒,脚尖调转了角度,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斯莱特林学生们爱聚集的地方离大礼堂并不远。罗恩没走多久,就看见了一群穿着绿色校服长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块儿,笑着聊着天。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少年,正懒散地靠着一棵树,用皮鞋尖一下一下地蹭着树下的几株草,漫不经心地听着围在身边的人说着话。

级长盥洗室度过的脸红心跳的一晚仿佛让两人之间产生了若有若无的心灵上的默契。罗恩还没靠近,德拉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他站直了身子,跟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便径直走了过来,了然地跟着罗恩来到了一处幽静处。

“怎么了?”等完全藏进灌木丛后,德拉科笑着开口,手温柔地在罗恩脸上抚摸。

罗恩没有阻止他,而是低着头,手指不自知地揉搓着一片树叶。墨绿色的汁水因为他的动作从叶片中涌出,将他的指尖沾染地湿漉漉的。

他的沉默让德拉科越发好奇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德拉科。”罗恩终于开口说话了,“今天晚上,你可以在这里等我吗?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是什么?现在不能说吗?”

罗恩咬着下嘴唇,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不,我更希望在解决它后,再向你坦白。”

“很严重的事吗?”德拉科失笑,他弯下腰,凑到罗恩面前,用鼻子抵住他的,“是不是你每天都在波特面前说我坏话?还是……又想让我带你偷溜出去买好吃的?”

罗恩烦躁地推开他,无心跟他打闹。

德拉科识趣地退后了一步,悻悻道:“不过你有可能要等我到很晚了。我妈上午刚让猫头鹰带来消息,让我今天务必回去一趟。”

“你要回家?”罗恩问。

“嗯。”德拉科回答,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厌恶,“又想让我替她解决那些甩不掉的情人吧,我都习惯了。”

“你怎么回去呢?”

“我跟乌姆里奇教授申请了,她同意我用飞路网回家。”

罗恩点头,失神地看着身旁灌木伸出来的枝蔓,然后听见德拉科在耳边说:“放心,我会尽快办好事情,然后回来赴你的约。”

……

噜比没有骗他。学校后门那一块儿,别说有学生,就连一只小虫子都没能看见。罗恩很顺利地在一棵树后面找到了熟悉的马车,被带着离开了学校。

出乎他意料的是,马车并没有将他捎到熟悉的远郊别墅,而是沿着伦敦弯曲交错的街道,来到了一座奢华的酒店前。罗恩下了车,在过往的行人投过来的探究的目光中,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不是他第一次置身在麻瓜世界中,相反,在过去的几年里,卢修斯带着他出入过许多麻瓜的场合。那个男人带他去商场买东西,去餐厅用餐,贴心地教授着他麻瓜世界的礼仪和行为规范。但以上种种,像是突然间从罗恩脑中消失不见了。在撞到第三个人后,对方的抱怨声让罗恩终于回忆一些东西,抬腿向酒店大门走去。

一个侍者热情地迎了上来:“是韦斯莱先生吗?”

罗恩诧异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马尔福先生特意有向我们描述过您的模样。”侍者维持着专业的微笑,比了个动作,“韦斯莱先生,这边请。”

罗恩跟着他往前走,却在穿过大门后,停下了脚步,视线被右侧的一间礼品店所吸引。

侍者注意到他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他顺着罗恩的目光望去,了然道:“这是我们酒店专门为客人设置的纪念品专区,如果您有喜欢的东西,可以购买下来。”

罗恩没有回应,而是笔直地朝着礼品店走去,最后在一个点缀着暖光的玻璃罩前驻足。

隔着透明的玻璃,他认真地打量着被好好保护在其中的东西。那是一颗雪花球。水晶的球体中,是一株高大茂盛的樱花树,嫩粉色的樱花沉甸甸地缀满枝头,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覆盖住了整颗球体的上层表面。一根岔开的,最粗壮的树枝上,端坐着一个红头发的塑料小人。小小的孩子悬空晃荡着双腿,扶着树枝,低头看着树下的伙伴—— 一个跟他身量年纪差不多的金发少年。那少年站在一块石头上,正仰着头,高举着双臂,像是时刻准备接下要从树上一跃而下的人儿。

球体下方铺着一层雪白的细沫。在机关的作用下,细沫有节奏地被吹起,从下向上地充盈满整颗雪花球,洋洋洒洒地落在樱花树和两个塑料小人上。

“您喜欢的话,可以买回去,作为礼物,送给心仪的人。”一旁的侍者开口说话了。

罗恩一下子从陶醉中清醒过来。他瞅了一眼标注在玻璃罩右下方的价格标签,立刻被那一串数字劝退了,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侍者训练有素,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转移开话题,带着人走过了大堂,一个拐弯,消失在了一扇侧门之后。

“请您在这边耐心等待,韦斯莱先生。”侍者指着泳池边的一排躺椅沙发说,“马尔福先生很快会过来。”

罗恩接过他递上来的饮料,在最近的一个软凳上坐了下来。

侍者做完这一切就离开了。很快,整座室内泳池除了罗恩的呼吸声,便只能听见池中水流的流动声。他咬着软软的吸管,喝了几口饮料,终究是抵不过孩子心性,趁着四下无人,溜到了泳池边,三下五除二地脱去了鞋袜,小心翼翼地将脚伸进了池子中。

温热的池水蔓延上了他的小腿肚,舒服的触感让罗恩喉咙中发出猫咪的咕噜声,双脚来回拨弄着水流。

突然,水池下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

罗恩吓坏了,飞快地缩回脚。只是那手一直紧扣着他不放,直到手的主人被连带着,从水下一跃而起。

水珠四溅,在灯光下璀璨夺目,像是有精灵朝着空中撒下了一大片的碎钻。罗恩呆呆地看着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在回神之前,被两只手分别搂住了后腰与脖颈。男人的脸蓦地放大,下一秒,嘴唇被熟悉的气息堵住了。

这一次的亲吻没能持续太久,在卢修斯的舌尖想要扣开齿关钻进口腔时,罗恩挣扎了起来。他一把推开男人,手撑着身体向后逃,慌乱中掏出魔杖,也不管是用杖柄指着对方,只顾着气喘吁吁地说:“今天,我是来跟你说清楚的!”

卢修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理会。他双手一撑,从泳池中跳上岸,手一动,放在沙发上的浴衣就飞到了身上。他悠然地系好衣带,然后蹲下身,拂开那指着自己的可笑的魔杖手柄,询问受了惊的少年:“说清楚什么?”

罗恩的心猛烈地跳动着,他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一个词来。

倒是卢修斯替他说出了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同意。”

罗恩一脸的不敢相信:“是,是真的吗?”

“是真的。”卢修斯看着他,语气温柔,眼神却阴寒地如极地的冰,“你还小,不该承受这样畸形的关系。”

“……”

“只是。”卢修斯低头,在少年的额头上吻了吻,“我希望你能陪我参加完最后一场晚宴。”

……

向来都是黑黢黢无人的马尔福住宅此刻灯火通明。

纳西莎坐在沙发上,整个身体都倚靠进一个年轻俊美的青年人的怀中。她娇媚地笑着,张开红唇,咬住了青年叼送过来的红樱桃。汁水在两人唇间迸发,从嘴角流淌而下。纳西莎仰起下巴,接受着青年细致而体贴的舔舐。

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金头发少年不满地咳嗽了起来,大声地打断了两人的调情:“您这么着急地把我叫回来,目的就是看您是如何跟别人谈情说爱的吗,妈妈?”

纳西莎亲吻了一下青年表示满意,才将脸转向自己的儿子。

“德拉科。”她柔声地说,“你不该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德拉科的眉毛皱得更紧,没有吭声。

“作为儿子,你该保护好自己的母亲。”

“我不觉得您有任何需要我保护的地方。”德拉科讽刺地说,“毕竟我一年也见不到您几面,不是吗?”

“当然有,亲爱的。”纳西莎坐直了身体,“你的父亲现在就在伤害我。”

“什么意思?”

“他伤害了我的名誉。”纳西莎从果盘中捻起一粒樱桃,放进嘴里,“他愈发猖狂了。最近,已经有不只一个的人过来询问我,是否我们夫妻间的感情有了裂缝。”

“哦?”德拉科双臂抱胸,仰靠在沙发背上,“我很想知道,您是怎么回答的?”

“我只能否认。”纳西莎说,“要知道,我跟你父亲,可是人人艳羡的模范夫妻。”

“所以,这跟你今天叫我回来,有什么关系吗?”德拉科冷冷地问。

“我需要你去找他一下,德拉科。”纳西莎重新躺回情人的怀中,无奈地说,“告诉他,如果他再这样明目张胆地带着他的小情人四处炫耀,我很难替他圆场。”

“他现在在哪里?”

“在伦敦,亲爱的儿子,他在伦敦的一间酒店里,陪着那些所谓的上流精英们喝酒取乐。”

德拉科越加不耐烦了:“他可真虚伪。谁能想到呢?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纯血统拥护者,却天天跟一群麻瓜厮混在一起。”

纳西莎开始替卢修斯辩护:“你需要理解你爸爸,德拉科。没有人会跟巨额的财富过不去。”

德拉科冷哼一声:“别说得你有多在乎他似的。”

纳西莎笑了:“我是不在乎他,可我在乎他‘完美丈夫’的形象。”

德拉科不愿意再听自己的母亲多说些什么,他“嚯”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扣上衣扣:“把地址给我。我会去找到他,把该说的都向他说清楚!顺便……”他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替您解决掉他那个该死的地下情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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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想说点啥,又觉得没啥可说的。就,给大家表白比心吧(其实是怕你们骂我,逃~
25#
发布于:2020-12-06 08:29
20


古典雅致的酒店坐落在伦敦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临近圣诞,酒店门前的小广场上早早地立起了一棵高大的圣诞树,红白色的彩带缠绕着小灯珠,从树顶向下,一圈一圈地装饰着树身。姜黄色的小布偶骑着脖子上系有铃铛的麋鹿,端坐在向外伸展出来的树杈上,只等着风吹过,将“丁零当啷”的清脆声响捎带至那更远处的空气之中,吸引年幼的孩童接踵而来。

贝蒂被裹得像一个团子,红色的围巾几乎把大半张脸都遮盖住了,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奇地看着面前这棵对她来说,犹如巨人一样的大圣诞树。树梢上的小布偶张着双臂,正随着风的吹拂前后晃动,似乎在邀请她一起玩耍。贝蒂着迷地仰头看了许久,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渴望。她转着脑袋看了看,惊喜地发现,树脚处堆放着几个由泡沫制成的礼物盒子。贝蒂跑到礼物堆前,小心地站上了一个扁平的银绿色礼物盒,然后踮起脚,尽可能地伸长胳膊,努力去够那距离她最近的布偶小人。

马上就可以拿到了。贝蒂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玩偶时,她脚下的礼物盒子晃动了起来。女孩跟着前后晃荡了两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贝蒂吓得赶紧闭上眼睛。

疼痛并没有出现,有人提前接住了她的滚远的小身子。

贝蒂张开眼,惊讶地看着把她从一场灾难中解救出来的人。少年头带着墨蓝色的棉帽,帽沿下方偷溜出来几缕金色的发丝,一双浅灰色的眸子正不耐烦地看着她。

德拉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了。他居然会出手帮助一个陌生的女孩,而且对方还是一个麻瓜!

该死的格兰芬多那没脑子的疯狮子精神!

他无声地暗骂了一句,然后把小女孩放稳在了地面上。

“站好!你这个泥……”他顿了顿,改口道,“混蛋小屁头。”

说完,德拉科不再看女孩一眼,转身就要朝着酒店大门的方向走去。他走了几步,察觉到风衣的下摆角被人捏住了。他很生气地扭回头,打算用凶恶的眼神吓退对方。

一根彩虹色的棒棒糖递到了他的面前。

“大哥哥。”贝蒂小声地说,“谢谢你帮助我,这个糖果很甜,送给你。”

“……”德拉科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一边咽着口水,一边说完了话。他伸出手去,在对方极其不舍的视线中,接过了那根幼稚到了极点的棒棒糖,飞快地剥开了糖纸,然后,用更快的速度,将糖果塞进了女孩的口中。

“呵。”女孩呆滞的搞笑模样让心中的郁闷疏解掉了少许。德拉科哼笑一声,抬腿离开了。

一走进酒店大门,里面温暖的空气就将人柔柔地搂抱住,在外套、帽子上留下一串湿湿的亲吻。德拉科脱去风衣外套和棉帽,递给跟在身后的侍童,只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西装,径直朝着宴会大厅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刚迈了几步,就被右侧的礼品店所吸引去了注意力。

德拉科快步走了过去,停在了泛着暖光的玻璃罩前。他出神地看一会儿被保护在里面的一颗雪花球,抬头招呼过来店员,掏出早已兑换好的麻瓜钱币。

“多少钱?”他指着雪花球问。

店员微笑地报出了一个价格。

德拉科点点头,将钱币递给了店员。

“好的,先生。”店员温柔地询问,“请问您是准备送给谁?需要什么样的包装呢?”

德拉科从玻璃罩中取出那颗小小的雪花球,攥在手心:“不必了。这是要送给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想亲自为他设计包装。”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将雪花球藏进西装的内侧口袋,便不再理会店员,背转过身,走向一开始的目的地。

节日的气氛弥漫在整间酒店之中。

宴会大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宾客们穿着精致的礼服,三两成群地交谈着。虽然厅中里站满了人,但德拉科一走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男人高大的身材和出挑的样貌让他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金色的长发用墨绿色的绸带系成一个马尾落在脑后,手工定制的铅灰色西服勾勒出精瘦而修长的身形,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框眼镜将所有的情绪都遮蔽了起来,以至于所有在跟他交谈的人都没能发现,面前这个教养良好、笑得如春日暖阳一般的男人藏在眼睛深处那不易察觉的厌恶。

卢修斯手捏着长颈酒杯,浅笑地听着面前已经有点微醺的肥胖男人夸夸而谈。

“红玫瑰是注定要在那场战争中获得胜利的。”男人打了一个醉嗝,喷出一口酒气,“听说,当初约克家族之所以能从亨利六世头上夺下那顶国王的王冠,凭借的根本就不是计谋和训练有素的军队,而是爱德华四世身后那个从不露面的神秘贵族。据传,他是一个邪恶的黑巫师。”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的人一片哗然。

“是真的吗,托雷?”一位年长却面容姣好的妇人问道。

“那是自然。”被叫作托雷的男人继续说道,“巫术、咒语,听着多么令人心惊胆颤的东西,只需轻轻挥一挥魔杖,成千上万的人就会陷入一场癫狂之中。爱德华四世正是在这样的帮助下,踏着兰开斯特家族的鲜血,坐上了王位。可他很快就为此付出了代价。在他死后,那黑巫师又不知为何,转投靠向了他那更为血腥残暴的胞弟,为理查三世献祭上了其兄长一双幼子的性命。”

“消失的塔中王子?”妇人惊叹道。

“没错。”托雷说,“感谢都铎王,终结了那疯狂的一切,赶跑了黑巫师,又放火烧了他的庄园。可奇怪的是,那黑巫师似乎在自己的住宅上施了不可知的咒语,大火烧了两天两夜,也没能将那庄园彻底毁掉。”

“太可怕了。”

“我听人说,黑巫师的后人还生活在我们不可知的地方,密谋着要从我们手中夺回几百年前失去的领土与权力。上帝,我简直不能想象,那群肮脏的渣滓如果真的得逞了,那我们……”

“啊!”老妇人尖叫一声,“停下!托雷,快别说了!”

托雷哈哈一笑,仰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看向卢修斯,转移开了话题:“对了,卢修斯,不久前我刚从别人口中得知,远郊那座被诅咒的庄园的新主人是你。”

“是的。”卢修斯大方地承认了,伸手从走过的侍童手中取过一杯酒,递给了托雷。

“为什么要买下那座庄园?你明知道它背后的传说。”

“你也说了那是传说,托雷。”卢修斯维持着完美的笑容,“我并不相信所谓的野史。巫师?呵呵,或许吓唬小孩的午夜童话中会有那样的东西存在。”

老妇人感激地看了卢修斯两眼,又嗔怪地说:“托雷,以后可别再拿着你那毫无根据的谣言到处吓唬人了。”

“……”托雷无言以对,只能干笑几声,理了理领结,打了声招呼,就转身离开了。他边走边喝着酒,打算去阳台上吹吹风。突然,脑后传来一道剧痛,像是有人用铁锤重重地砸了下来,随后眼前飞起了一片金花。托雷用力地摇了摇头,想要将不适感从脑中甩走。等他再次抬起头来,便嗅到了不远处传来阵阵清香。托雷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距离自己仅几步之遥的地方,正站立着一个妙曼的少女。

少女漂亮的脸蛋上洋溢着温柔的笑,纤细白皙的手臂向前舒展,撒娇地招呼着他。托雷一颗心登时荡漾起来。他扔掉手上的酒杯,欢脱地张开双臂,向前奔去。

整个宴会大厅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正中央的男人飞奔到阳台,一脸陶醉地抱住了一根石柱,响亮地亲吻了几下后,又眯着眼攀爬上了阳台的边沿,一跃而下。

惊呼声中,托雷从二楼落下,跌进了下方冰冷的露天泳池。

“是你做的吧,爸爸?”就在卢修斯准备离开时,少年清亮的嗓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他转过头,看见哂笑着看向自己的德拉科。卢修斯没有回答,而是朝着宴会大厅另一角的小露台走去。等所有喧闹的人声都被厚重的帘幔隔绝,他终于开口,对着跟上前来的少年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德拉科?”

德拉科走上前,在露台的护栏前与父亲并肩而立。他低头,望见楼下乱作一团的工作人员正艰难地从露天泳池中捞出一个胖子。“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们,甚至可以说得上厌恶他们,爸爸。”德拉科说,“为什么还要跟这些麻瓜混在一起呢?”

“他们空白的大脑是滋养我财富最好的土壤。某种程度上,你还应该感谢这群蠢货,德拉科。”卢修斯缓缓地说,“他们间接地提供了你优渥的生活。”

“如果我能选择,我情愿什么都不要。”德拉科冷淡地说,“金钱和权势蒙蔽住了你的双眼,爸爸。它们令你把我们这个家弄得一团糟糕。”

“是你母亲让你来这里的?”

“对。妈妈希望你能向她学习,知道什么是要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的,比如与情人的幽会。”德拉科油然升起一股焦躁感来,“听说你怜惜的小情人今天也在这里,是否介意向我引见一下呢,爸爸?”

“德拉科,我对你所说过的每一个劝诫,都是真心的。”卢修斯莫名其妙地说,“我告诉过你,别去妄图得到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同时也想告诉你,别去探究那些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真相。”

德拉科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爸爸?”

卢修斯笑了。

“你会明白的,德拉科。”他说,“马尔福家每一任父亲最大的使命,就是告知他们的孩子,这个世界所施加给他们的恶意,远比他们所认为的要多得多。而这些恶意,很多时候恰恰来自他们所认为的最值得信赖的人。”

卢修斯说完,便不再理会一头雾水的德拉科,掀开帘幕,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德拉科在小露台上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是没能思索出父亲话中藏着的意思。他拍了拍脸颊,想着虽然没有实现在母亲面前夸下的海口,但好歹话是带到了,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个大概,可以离开这个充斥着麻瓜臭味的地方了。

德拉科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边从帘幕后走了出去。离开前,他扫视了宴会大厅一圈,然后诧异地看见了一个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他的目光定格在一簇景观插花前。那里,一个红头发的少年身穿着白色的衬衫,外罩着一件米色的细格纹马甲,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嫩粉色的蔷薇花瓣。

德拉科眨了眨眼,又揉了揉眼,终于确定,站在几步之外的,的的确确是自己不久前刚在学校里亲吻道别的小恋人。

欣喜涌上了心头,他无暇去追究罗恩在这里的原因,小跑了过去。“罗恩!”德拉科压抑住自己,没有直接抱上去,而是故作镇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罗恩显然没有跟他一样的重逢的喜悦,而是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一张脸“唰”地被吓得失去了血色,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德拉科被喜悦冲昏了头,完全没注意到恋人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哦。我明白了,是你爸爸,对吗?我都快忘了,他可是有名的麻瓜爱好者。是他带你来这里的吗?”

德拉科伸长了脖子,向着罗恩身后望去,努力在一群人中找着另一个红头发:“他去了哪里?”

“德拉科。”罗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结结巴巴地说,“你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厌恶的情绪爬上了德拉科的脸,他选择隐瞒掉来这里的真实原因,而是含糊其辞地蒙混了过去,他迫不及待地牵起罗恩的手,把他拉到附近一个安静的小角落,神神秘秘地开口:“我买了一件东西,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可是我太想跟你分享了。知道吗,罗恩?我一看见它,就想到了你,你……”

“德拉科。”罗恩没等他说完,便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你能先回去吗?去级长盥洗室等我,有什么事情,我们去那里说。相信我,只需要等我一小会儿,我就会过去,到时候,所有的一切,我都会跟你说清楚。”

“为什么?”德拉科哭笑不得,“这里不能说吗?”他终于发现罗恩的不对劲,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苍白?是生病了吗?”

罗恩木讷地站在那里,任由德拉科的手毛毛躁躁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他的手攥成拳头又松开,来回几次,最后下了决心:“好,我告诉你,但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后面的花园,那里……”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个此刻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人悠然地出现在了德拉科的背后。

“我一直在找你。”罗恩听见卢修斯轻声地对他说。

德拉科困惑地扭过头,一时没能明白父亲是在叫谁,直到卢修斯擦过他的肩膀,走到罗恩身边,右手自然地揽过少年的腰肢,才发出了疑问:“爸爸?这是?”

“德拉科。”卢修斯叫着他的名字,眼神却温柔地落在红发少年的身上,“你应该回去了。告诉你母亲,我会接受她的意见,毕竟,我也不愿意跟别人分享……”他说着,将怀中少年的一只手举高到嘴边,印上一个吻:“……我的男孩。”

卢修斯低下头,附耳在僵硬地如一根木头似的罗恩耳边低语道:“跟我们亲爱的德拉科道别吧,宝贝,罗德斯切先生正等着要见你。让客人久等可不是一个绅士该做的。”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两个少年的反应,自顾自地搂着人就要离开。

但他没能成功走远,被他搂在怀里的少年让人拉住了。

德拉科双眼通红,紧扣着罗恩的手腕不放,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不甘心地重新问了一遍:“罗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笑着询问,像是溺水的人,迫切地希望对方能丢来一根浮木。

但罗恩没有给他一个希冀的答案,他只是同样红着眼,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地被身边的男人带离开了现场。

德拉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听着大厅内的欢声笑语,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仿佛不久前刚灌下去的香槟突然间有了生命,正叫嚣着要逃离出来。他恍惚地向前迈着步子,在距离大门还有几步的地方,与一个端着托盘的侍从撞到了一块儿。

金色的酒液倾洒而出,将少年雪白的西装马甲沾染地一塌糊涂。装在外套内侧口袋的雪花球因为撞击的力量而滚落了出来,“哒”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脆弱的装饰物很快碎裂开,粉色的樱花瓣混合着雪白的粉末洒了一地,两个塑料小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摔在了两处,两人之间像是被人为地划出了一条永远都蹚不过去的河。

“先生!您没事吧?”

侍从惊慌失措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德拉科没有回答。

他失神地看着满地的狼藉,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那支离破碎了的并不是雪花球,而是自己的心。

……

高尔与克拉布像往常一样,倚靠在长廊的柱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天里发生的无聊事。就在两人相谈甚欢时,一道身影“唰”地擦着他们跑了过去,将稍站在外侧的高尔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喂!”克拉布不爽地喊了一句,仗着粗壮的身材,拦在了那人面前,“长眼睛了吗?撞了人就想跑……德拉科?”

德拉科没有心思跟他们多废话,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眼睛红得像是要流出血来。“让开!”他阴沉地说,“除非你不拦住我就会死,否则立刻给我滚开,我不想说第二遍。”

克拉布平时就忌惮他,更何况现在这疯子般的模样,连忙闪开神,让出了路。

没有了阻碍,德拉科重新迈开了步子,旋风一样地消失在了长廊中。

盥洗室,级长盥洗室。他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两个词,仿佛那里有着逆时空的魔法,只要一踏进,就可以回到今夜之前,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德拉科冲到了门口,颤抖着念出了口号。

盥洗室的门打开了。最近没有人来过这里,还是保持着他们前几天离开时候的样子,什么都没有改变。德拉科走了进去,透过水声,他甚至还能听见罗恩在自己身下微颤着发出的呻吟。他恍惚地在池边蹲下,手抚摸过池子的边沿,想着那一晚,罗恩就是躺在这里,仰起头来吻他,在他的耳边柔声地说着他爱他。

德拉科的心平息了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想着,只要安安静静地等着罗恩回来,他就能知道一切。

虽然这样安慰着自己,可德拉科还是控制不住地向四周张望着,似乎在捕捉着那晚遗留下来的每一寸暧昧。突然,在靠近墙角的地方,他看见一本笔记本正静静地躺着。德拉科站起身,走近后弯腰拾了起来。

笔记本深褐色的封皮写着“罗恩·韦斯莱”两个词,是那天他粗鲁地扔掉罗恩的背包时从里面掉落出来的。德拉科看了封面上的名字好一会儿,然后,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笔记本。

……

罗恩被摔在了墙上。

在见过那所谓的罗切斯特先生后,卢修斯脸上温和的面具便碎裂了。男人一声不吭地给他穿上外套,扣着他的手腕,不顾他挣扎,沉默地带他离开了酒店,然后在最近的一条无人的漆黑小巷中,施了一个幻影移形,下一秒,两个人就来到了这熟悉的远郊别墅。

“不准哭。”卢修斯压在他身上,带着点威胁意味地哄着,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揩去那透明的水痕,“你是男孩子,要学会坚强。”

罗恩把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想要将人推离开自己:“你答应过的,会让这份关系结束。”

“呵。”卢修斯笑出声,将头埋进罗恩的颈项间,嘴唇蜻蜓点水般地吸吮着那处细嫩的肌肤。安静的空气中传来双唇开合发出的黏腻声。突然,卢修斯张大了嘴,用尖利的犬牙狠狠地咬住了下方的脖颈。

“嗯。”罗恩痛哼出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想要挣脱开去。

卢修斯自然不会让他得逞,他一把揪起少年的头发,拉扯着将人扔进了一旁的洗漱间内,甩在大理石的洗漱台上,手扣住对方的下巴,强迫着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人。

“这双眼睛,因为我而哭泣过。”卢修斯弯下腰,覆盖在少年身上,呵着气,“这两瓣嘴唇,我亲吻过。这具身体,我占有过。”他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似的,从上到下,一寸寸地抚摸下来,“你是我精心调教养大的,宝贝。你穿着我为你定制的衣服,身上带着我留下来的气味,甚至这里,还装盛过我的……”卢修斯的手停留在罗恩的臀瓣间,顺着裤子的走线来回滑弄,嘴里吐露出一个肮脏的字眼:“……精液。”

抓着头发的手用力,将少年的唇瓣送到了自己面前,卢修斯痴迷地吻上去:“你怎么会天真地认为,我会放过你?唔!”

肚子上传来的痛击让卢修斯闷哼一声,手上的力气顿时松懈了不少,他倒退了一步,然后以出奇的速度,夺下了罗恩手中的魔杖,远远地扔开。

猎物的垂死挣扎令卢修斯有些窝火,动作也有点失控。他扯住罗恩的领口,重重地将人朝着旁边撞去。少年的背碰到了悬在空中的架子,上面的瓶瓶罐罐被这股力量推的摔了一地。罗恩倒在了狼藉之中,身上沾染上黏糊糊的液体。

“你觉得。”卢修斯半蹲下身,扣着对方的后脑勺拉向自己,“我会给你第二次机会,让你用魔杖对准我吗?”

罗恩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骼都在泛着剧痛,他麻木地看着卢修斯靠近,然后叼住自己的嘴唇,开始啮咬含吮。

脸红心跳的声音自两人紧贴在一起的唇瓣间传来。酒精携带着情欲已经占领了卢修斯的大脑,他搂抱住怀中的身体,越吻越深。就在他的手解开少年衬衫扣子的那一刻,脖子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疼痛。

卢修斯停下了动作,沉默地看着正捏着一块碎玻璃片,眼泪疯狂流个不停的人。

“让我走。”罗恩强撑着最后的一丝勇气,加重了握着玻璃片的力道。锋利的碎片一下子嵌进了卢修斯的皮肤,也嵌进了他的。两道来自不同地方的血液猛地涌了上来,交融着滴落在地板上,“放我离开!”

卢修斯注视着他,没有反抗,也没有顾及脖子上的伤口。好一会儿,终于无奈地举起手,作投降状:“好,我让你走。”

罗恩再三确认,发现对方说的是真的。忙用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擦了一把,然后从地上爬起,以最快的速度捡起掉落在不远处的魔杖,摔开门逃了出去。

……

罗恩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回到霍格沃茨的。他只是不管不顾地跑着,穿过一条条街道,在精疲力竭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钟楼。

此时的天际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再过不久,钟楼就会敲响,学生们会起床,赶去上他们的第一堂课。

他必须在此之前,找到德拉科,向他说明清楚一切。

罗恩整理了一下思绪,快步朝着级长盥洗室所在的地方走去。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需要走这么长的距离,因为在格兰芬多塔楼下的长廊中,他看见了德拉科那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正站在一根柱子旁,用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德拉科。”一走近,罗恩就焦急地想要去牵对方的手,“你听我解释,这些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所以……”

他的手刚触碰到德拉科的皮肤,金发少年便像是被电电了一下,跳着躲开了。

“我等了你一晚上。”德拉科的嗓子十分沙哑,“就是想给你读一段话。”

“……”罗恩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然后,他看见对方抬起了手,他的手里握着的,正是自己丢失了的魔法史的笔记本。

德拉科低下头,翻开了笔记本。少年强压着的痛苦与愤怒伴随着他的声音,飘荡在这所古老学校清晨湿润而寒冷的空气之中:“……或许我应该接受他,再狠狠地抛弃他,让这个被保护地过于天真的小少爷从天堂堕入地狱,感受我被烈焰灼烧的痛苦。就是我对卢修斯·马尔福最好的报复。”

“现在,你可以解释了。”德拉科合上了笔记本,凄凉地一笑,“罗恩·韦斯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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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以后,我认真思索了一番,我是不是对小龙太过分了点?但转念一想,我对罗罗,还有其他人,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刀子扎得很公平,然后就又平衡了(pia飞~

大家这么喜欢修罗场的嘛?感觉没写出你们期待的场景呢,都有点不好意思发上来了。写得不太好,多多原谅呐。

另外,老伏对塔塔没什么仇。塔塔单纯就是老卢向老伏表忠心的一个牺牲品。如果说恨,那也是老卢对塔塔这个他父亲留下来的家养小精灵的恨。其实我是有想过让小龙和老卢两父子温情一些的。但说真的,文章写到这个字数跟篇幅,其实很多角色已经不是单纯由我掌控的了,他们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的。老卢不可能对小龙温情,因为小龙的存在,就是他过去被自己的爹斩断理想、献祭出去的证明。所以,虽然小龙是他的儿子,可老卢对他永远都不会产生一丝丝的情感来(不然也不会有这种渣行为了),唯一支撑着的,只有责任了。

最近事情有丢丢多,这章拖的有点久,抱歉哈。比哈特~
26#
发布于:2020-12-15 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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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从什么时候,就跟他在一起了?”

盥洗室的一个水龙头不知道被谁弄坏了,滴答滴答地漏着水,湿淋淋地,将德拉科的声音浇得更加阴冷。

罗恩背靠着墙,并没在专心听话。他的脑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他该向德拉科要回那个笔记本,周一的第一堂课就是魔法史,如果他空着手去上课,赫敏一定又会唠唠叨叨念个不停。

梅林的胡子,他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了:罗纳德,你就不能把你的聪明才智分上哪怕千分之一在学习上吗?

德拉科静等了一会儿,始终没有等来想要的回应。他走上前,尖头的小牛皮鞋踩碎了地上的一枚水晶袖口。这是不久前,他将人拉扯进盥洗室时,从对方身上掉落下来的。低调而简约的设计,一眼就能辨认出,是卢修斯心仪的风格。

德拉科觉得双眼火辣辣的,锁在眼眶内的泪水叫嚣着要汹涌而出,被他强行制止了,最后只在眼前蒙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水纱。恋人高挑而纤细的身影变得扭曲,却依旧让他心醉。这是他想象过许久的画面:白衬衫、格纹马甲、西装裤,月色下的红色玫瑰丛中,小王子缓缓睁开双眼,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半跪在他面前,盛装的骑士。骑士将剑收回剑鞘,伸出手去,邀请苏醒的小王子跳上一支圆舞曲。

可现在,他只想把面前的人身上那高档合身的礼服狠狠扒下,最好连一块布匹都不要留下。

德拉科揪住了罗恩的衣领,强迫着将他从混沌的思绪中拉扯回现实。“没听明白吗?”他咬牙切齿地说,用凶狠的语气遮掩住喉咙深处的哭腔,“那我换一种更清楚明了的问法,你做了我爸爸多久的情人?”

罗恩抬眼看他,先前想要坦白的勇气消散地一丝都不留,他用蝇蚊般地声音说:“德拉科,你能把笔记本还给我吗?马上就要上课了,我们应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德拉科猛地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整个人后退一步,下一秒,笔记本从他手中飞出,被高高地抛在半空中,一条莹绿色的光线撞在了笔记本的封皮上。伴随着“呲啦”的声响,笔记本被外力撕裂开来,分割成两半,掉落在盥洗室铺了薄薄一层水毯的地面上。

“说话!回答我!”德拉科怒吼着,手中的魔杖胡乱挥舞着,配合着嘴里不着调的咒语,大肆破坏着盥洗室里的一切。

等罗恩的脚边洒满了碎裂的镜片,他又扑了过去,将人压倒在洗漱台上,狰狞的表情被碎镜片放大了数十倍。

“你是为了什么跟他在一起?”德拉科一只手压制住人,另一只手丢掉魔杖,伸进裤兜中,“因为爱他?还是……”他掏出了满满一大把的金加隆,紧攥着悬空在罗恩的脸上:“钱?”

说话间,一枚金加隆从他手中滑落,掉进了旁边的水槽中。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盥洗室中响起,引得罗恩不自觉地侧脸看了一眼。

这个举动似乎将德拉科刺激得更甚,他扳正罗恩的脸,然后泄愤般的,把手中的金加隆用力掷下。金色的圆形钱币如瀑布一般坠落而下,其中有一枚,像是被磕破了一个小缺口,在擦过脸颊的时候,划破了一处皮肤。

血珠冒了出来,很快又被上面落下来的温热的水滴冲走。

“我不能给你吗?在我曾经以为甚至可以为你献上生命的时候?”德拉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涌出。少年哽咽着,哭得像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孩子,他的手没条理地动作着,撕扯着身下人的衣服,大脑自虐地闪现过一幅幅虚想出来的场景: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搂抱在一起,抵死缠绵,汗水交缠着呻吟,将昏黄的情欲蒸腾挥散得更甚。

衣领被大扯开,对方的手摸索着到了腰带。罗恩挣扎起来:“德拉科,我没有!我过去是不喜欢你,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欺骗你,我,唔……”

锁骨上传来刺痛。

德拉科将一串齿印留在了上面,脑海中的画面折磨得他失却了所有的理智,他抚摸着自己留下的印记,恍惚地问:“我爸爸他,吻过你这里吗?还有这里?这里呢?”

他的手在赤裸的肌肤上一寸寸触碰着:“他喜欢怎样占有你?我曾听别人说,有一个男孩差点被他玩死在床上,他也会那样折腾你吗?还是说……”他先是失笑,随后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狠毒的光,“你的水平太好,好到让他能如此迷恋你?”

德拉科边说,边扯住罗恩的头发,拖着使人跪在了地上,用自己裤裆的部位去迎接对方的脸:“我也可以给你钱,你愿意像服侍我爸爸那样来服侍我吗,韦斯莱?”

罗恩的手抵在德拉科的大腿上,难以置信地听着他刚说出的那番话。

“让我舒服一下吧,韦斯莱。”德拉科的手指摩挲着罗恩的嘴唇,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成过去那个不可一世的小恶魔的模样,“这对你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吧。让我想想,对了。”德拉科抬起头,看着盥洗室斑驳的天花板,疯癫地笑出声,“我居然忘了,那个该死的克鲁姆,过去有多迷恋你。你也是用同样的方式让他沉醉到不可自拔的吧?还有死疤头……”德拉科的手离开了嘴唇的位置,向上移动了些许位置,轻轻地拍打着罗恩的脸颊:“在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你跟他又滚上床过多少次呢?介意跟我分享一下吗,韦斯莱?”

罗恩忍无可忍地想要从对方的手中挣脱出来,却没能成功。德拉科像是喝了强效药剂,力气出奇的大,他使劲地把他的脸往自己的裤裆上按压,嘴里喋喋不休地说:“还是你觉得,我这样一颗只是用来被你报复我爸爸的棋子,没资格享受这一切?”

罗恩停下了动作。恍惚中,盥洗室滴答滴答的水声交织在了一起,变成了另一阵流畅的水流声,涓涓地在他耳边流淌而过,携带着一个少年暗哑嗓音:我会永远爱你,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因为布料捂住了口鼻,而使声音变得有些闷哑。来时想好的话语散落成沙,风一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耷拉下肩膀,甚至觉得连说出一个单音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借助着本能,一个劲地笑着,最后整个人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终于等笑够了,罗恩推开了德拉科,让两人之间流出了一小段的距离。

他抬起头,看着上方那张跟卢修斯已经有了六七分神似的脸,眼角染上了一丝悲色。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些什么,可他偏偏不想了,他感染上了德拉科的疯癫,只想着将这几年压抑在心底的痛楚爆发出来。

“好啊。”罗恩开口,手指去解德拉科的腰带,“可是你那点钱,恐怕不够。”

德拉科低头,看着几根葱白似的手指灵活翻飞,就在腰带即将被解开的前一刻,他退缩了。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人,踉跄着向后退去,背抵上了另一堵墙:“别碰我!”

罗恩依旧跪在原地,冷漠地看着他。

德拉科靠着大喘气,一直到盥洗室外传来了早课的警铃,方才像沙漠中的旅行者,饮到了第一口清泉。他站直了身,弯腰从地上捡起魔杖,又拉扯整理了衣服。做完这一切,他没有动作,而是垂头站在那里,用刘海遮盖住双眼,叫人瞧不出那藏在其中的情绪。

等第二遍警铃响起,德拉科迈开了腿,向着盥洗室门口走去。

在经过罗恩身边时,他驻足了。漫长的沉默后,他留下了在这个空间里的最后一句话:“韦斯莱,现在的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一阵“窸窣”声后,盥洗室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罗恩又跪了一会儿,终究抵不住腿麻,一屁股向后坐去。撑在地面上的手心处传来一道隐隐的刺痛。罗恩抬起手,瞧见一小块镜子的碎片嵌进了之前威胁卢修斯而落下的伤口中。血汨汨地流出,沿着掌心的纹路,铺满了整个手掌。罗恩沉默地看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伸出了另一只手,要去拔除掉那块碎片。只是手指刚触碰到碎片,他又改了主意,反而使力,将那碎片狠狠地挤压进血肉之中。

剧烈的痛感从手上传来。

真好。罗恩边想着,边拾起了另一块碎片:妈妈说过,人同时只能感知到一种疼痛的。当身体上的痛足够多的时候,心上的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皮皮鬼穿过盥洗室的门飘了进来,又被眼前触目的红吓得飘了出去。

霍格沃茨的一个学生疯了。皮皮鬼朝着教师办公室所在的方向飘去,幸灾乐祸地想着:这可真是一个捉弄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师们的大好机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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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晚了,以及有点短小,大家见谅。感觉越写越差,焦躁!
27#
发布于:2020-12-29 17:44
平行时空番外:kiss my baby boy(上篇)【LM/RW,卢罗】


 写在前面:
 首先,我坦白,主文我卡住了,虽然心里有情节,但是我没办法把它们很好地串联了起来。然后在卡文的档口,我脑子里一直有卢罗的梗,为了换脑子,索性就写了一篇平行时空的番外。本来想写完一下子发上来的,但是,我低估了自己的瞎扯能力,写到快两万字了,剧情才推到一半左右。加上我鸽了好久,看到大家的留言,特别不好意思再鸽下去,所以就先发一半上来,再过两天就是元旦了,到时候应该会空一点,我力争在那几天把下半部分完成,然后继续填坑。

这篇文章的脑洞来自@NEgogogo和@蛀牙小工队两位大大,我只是个加了点自己设定的破码字的。为了尊重两位大大的原创脑洞,这篇文我只会放在论坛,不会发在别的地方,所以能不能看到就是缘分了。另外,不吃这一对的可以直接跳过。

 
双时空AB线。A线第一人称,B线第三人称。1v1,HE。
 
 如果,另个时空,另个身体,能不能换另一个结局?——八三夭·《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A

 “罗纳德·比利尔斯·韦斯莱!”

 当妈妈用愤怒的语气叫出我的全名时,我就知道,我必须告别我舒适的床,然后以比幻影移形更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我也的确这样做了,只是当我从床上弹跳而起,然后毛手毛脚地推开房门时,那块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会罢工的木板“砰”地撞在了乔治的鼻子上。

 他的鼻子一下子红肿了起来,活脱脱地像是在脸上嵌了一根胡萝卜。

 我呆滞了两秒,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乔治没能对我恶作剧成功,反而在无意间被我将了一道。我以为他会扑过来揍我,都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谁想这家伙脸上不爽的表情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就转换成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心中警铃大作,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乔治自然不会轻易地让我逃开,所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后,我被我的双胞胎哥哥用胳膊圈着脖子,夹出了房间。

 “我的小罗尼。”他甜腻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让我愈加不安地咽了咽口水,“你闯大祸了,妈妈现在恨不得立刻送你去穆丽尔姨婆家度过剩下的假期。”

 “梅林,这不会是真的。”我惊恐地说,眼前同时呈现出一个年老的女巫的样貌来:鹰钩鼻,红眼圈,最爱戴装饰有粉红色羽毛的宽檐帽子,时时刻刻紧绷着一张脸,活像一只坏脾气的火烈鸟。

 “我没捣蛋。”一想到要跟这样一个老巫婆共处一室而且还会因此错过魁地奇世界杯,我吓得一把扣住了乔治的胳膊,紧张兮兮地说,一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两天的所作所为。

 乔治正要回答,就被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

 楼梯“吱呀吱呀”地叫着,好似在向我们讨饶求助,让我不免怀疑,是不是有一个巨人闯进了陋居,只需几脚,就能把这些陈旧的木板们踩踏成齑粉。

 我糊里糊涂地伸进衣兜里去掏魔杖,准备一逞英雄,然后耳朵立刻被人揪住了。

 “罗纳德!”妈妈的吼声刺痛了我的耳膜,“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根本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就狼狈地被拖拉下了楼。

 一楼超乎我意料的热闹,除了我和乔治,其余的家庭成员都集合在了餐厅里,一眼望去,红艳艳的一片。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穿着睡衣的金妮,连忙使着眼色向她求救。金妮尴尬地搓着衣角,闪闪烁烁地看向一旁。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当即惊呼出声。

 我的爸爸,这个家的一家之主,经济来源,永远的顶梁柱,此刻正鼻青脸肿地仰躺在沙发上,头上还缠着一圈可笑的白色纱布,手捂着脸痛苦地呻吟着。

 “爸爸!”我顾不得还在妈妈手中的耳朵,想要冲过去,“你这是怎么了?是哪个混蛋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哪个混蛋?”妈妈终于好心地松开了我,叉着腰站在了大门口,指着外面一堆还在冒着烟的废铜烂铁说,“但愿这堆该死的东西能让你想起些什么。”

 我狐疑地瞅了瞅,又走近看了看,总算辨认出眼前的东西在报废前的样子:“这,这个,不要告诉我,是你的车子,爸爸?”

 我想起了不久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那声巨响。

 “你出了车祸!”我喊出了从哈利那里学来的词汇,完全没能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分明是爸爸开车技术太差引起的悲剧。但妈妈涨得越来越红的脸,让我根本不敢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金妮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一点点挪到我身边,小声地提醒:“地精,罗恩,是地精。”

 地精?

 我迷茫地回看向金妮。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解释:“那群地精在半夜里,恶作剧地改装了爸爸的车子。害得爸爸早上出门时,一启动汽车就飞上了前面的那棵树。而那些家伙……”

 “你昨晚就应该把它们从我们的花园里统统扔出去!”妈妈接下了金妮的话。现在她正坐在爸爸的身边,举着魔杖对他念着基本的治疗咒语,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哦,亲爱的,你必须去一趟圣芒戈,如果你还想你这张脸以后能再见人的话。”

 爸爸艰难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的脖子也遭受了不小的伤害——然后在妈妈的搀扶下站起身。

 我又心虚又担心地想要跟上去,却被妈妈呵斥住了:“你!罗纳德,现在就去花园,把那些你昨晚就该解决的地精清理干净,然后去一趟魔法部。”

 “魔法部?”

 弗雷德不知什么时候跑来了我的身边,用手半罩着嘴巴,凑到我耳边说:“我保证,在魁地奇世界杯前,你会拥有一个愉快的假期,小罗尼。”

 “没错。”乔治跟着起哄,“爸爸本来要被体育运动司派去意大利,为世界杯做准备,可是他现在受伤了。刚才魔法部的猫头鹰送信过来,说是让你去代替爸爸完成这项工作。”

 “为什么是我?明明你们比我更合适!”我不满地抗议。

 “因为你就是这场祸事的源头!”妈妈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壁炉,听了我的话又回过头来,“而且,你应该用你的劳动去换取报酬,好赔付爸爸损坏了的汽车。”

 他们在壁炉里站定,一直到被绿色的火焰吞没前,我还能听见妈妈在对爸爸抱怨:“一开始我就反对你去折腾这些麻瓜的东西。还有‘比利尔斯’,当初就不该给他起你弟弟的名字,他的调皮捣蛋全跟着这个名字一起留给了你的小儿子……”

 我知道妈妈在说谁。比利尔斯·韦斯莱,爸爸的同胞弟弟,我的叔叔,韦斯莱家至今唯一的斯莱特林学生。据说他的人生十分古怪。一出生,就是一个痴呆儿,傻傻愣愣地长到了十一岁。就在所有人都对他放弃了希望的时候,一次意外让他从树上跌落下来,恢复了清明的神智,并在同年顺利进入了霍格沃茨学习。爸爸说,他从没见过像比利尔斯叔叔那样成天没个正经却总能在每一次的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并且玩儿似的在毕业后通过了傲罗司严苛选拔的人,大概这也是他被分院帽分进斯莱特林学院的原因吧。只可惜,他如鱼得水的青年时期似乎是透支了所有的好运气换取而来的。一次傲罗任务中,二十五岁的比利尔斯叔叔在阿尔巴尼亚的一片湿热的丛林中看见了一个恶灵,仅二十四小时,他就丧命于恶灵的黑色诅咒之中。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韦斯莱家的小孩都觉得这种死亡方式未免过于离奇搞笑,但不管我们如何追问,爸爸妈妈对比利尔斯叔叔的死因都回避着不愿意多说,家里甚至连一张他的纪念相片都没有。只有爸爸,在我出生的时候,以令所有人都震惊的坚持,用他弟弟的名字做了我的中间名。感谢这个名字,让我在十岁时也有幸与它的前任主人一样,享受了一次从高空中跌落、从而陷入昏迷长达七个月之久的经历。

 我垂头丧气地站在餐桌旁,思考着该不该去向未成年巫师保护司投诉魔法部违规聘请未成年巫师劳作的事。已经换上了正装的珀西从我身边经过,拍了拍我的肩膀,正色道:“罗恩,你应该以可以为魔法部工作而感到高兴。这是荣誉。多少人对这个机会求而不得。不过,卢多·巴格曼的确是个糟糕透顶的上司,如果你能更幸运一些,遇到克劳奇先生,我想你会彻底爱上在魔法部的工作。”

 快闭嘴吧,你这个马屁精!

 我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退缩到了弗雷德身边。在吐槽珀西的假正经上,我永远坚定地跟双胞胎站在同一条战线。但这次他们没有帮我,而是顺着珀西的话说了下去:“你躲不掉的,罗恩。作为哥哥,我们也想过要帮你,可爸爸说了,这一次是有人指定了你的名字让你去的。”

 “谁?”我泄气地问。

 “你一定想不到。”乔治神秘兮兮地说,“因为我们听到的时候也大吃了一惊。他就是……”

 弗雷德跟着击掌大叫:

 “卢修斯·马尔福!”

 B

 “卢修斯·马尔福。”

 瘦小的男孩衣衫褴褛,瑟缩着站在火炉旁边。衣服上夹着泥沙的雨水顺着他伤痕累累的小腿,流淌到编织有精美花纹的波斯地毯上,将上面一朵绽放着的番红花染成了脏兮兮的一团,引得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皱起了眉头。

 男孩见状,不禁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想要退回到火炉边的一块阴影之中。这时候,男人开口了,声音冷飕飕地射过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记住了吗?”

 男孩抬起头,漆黑的眸子被迷惘吞食。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怯生生地问道:“我的,名字?”

 他有名字了?

 这是卢修斯在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大脑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名字。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是有资格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的。妈妈还在的时候,只会揪着他的头发,歇斯底里地谩骂他是个得不到父亲承认的废物,妈妈死后,福利院的孩子手拉着手把他围困在中间,边用石头丢他,边大笑地叫着“小杂种”。

 废物,小杂种。这两个词概括了他前十年的人生。

 卢修斯呆站在原地,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静坐着等了一会儿,终究是对面前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儿子失掉了耐心,他挥了挥手杖,正要唤来一个家养小精灵,把肮脏的,全身还发散着酸腐气味的小鬼拎下去清洗一番,一只手压在了蛇头手杖的顶端。

 “爸爸。”一道虚弱的声音轻飘飘地回荡在大厅中,“让我来吧。”

 “拉米雷斯?”阿布拉克萨斯飞快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担忧地扶住他身边的少年,“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艾伯特说这个时候你需要多休息。”

 被唤作拉米雷斯的少年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笑:“爸爸,没事的。您忙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我想……”他顿了顿,扭头看向炉边的卢修斯,“跟弟弟说说话。”

 阿布拉克萨斯还想说些什么,被拉米雷斯坚定的目光瞪了回去。他踌躇地用手杖敲了敲地砖,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男人高大的身形伴随着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一扇门后。

 大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壁炉中的木柴“噼里啪啦”地灼烧着。

 拉米雷斯捂着嘴轻咳了几声,走到卢修斯面前,伸出手想去拉他。不想男孩如一只受了惊的小狼崽,咬着牙后退了一步,紧紧地贴在了墙上,双手攥成拳,警惕地看着他。

 拉米雷斯怔了怔,手悬空着停顿了几秒,换了个方向,摘下了黏在男孩头发上的一片枯叶。

 “走吧。”拉米雷斯丢下叶子,笑着说,“我给你准备了新衣服,真希望你会喜欢我的这份见面礼。”

 氤氲的水汽在浴室的玻璃跟瓷砖上凝结成了水珠,在光滑的墙面上刷出了一条条涓涓的细流。水珠的轨迹在下方汇集,一同流入浴缸之中,在水面上荡起了一层层微不可查的涟漪。

 卢修斯抱膝坐在浴缸中,身体被温热的水包裹着,一声不吭地任由蹲坐在身边的少年往他那黏糊糊的,几乎都看不出原色的头发上涂抹着味道好闻的洗浴液。

 “当我知道你的时候,我很开心。”拉米雷斯一边在卢修斯的头发上搓出绵密的泡沫,一边轻声说,“我身体不好,爸爸从来不让我出门跟别人接触。我每天的生活,就是躺在床上,接受医生的诊治,然后看着窗外的景致,从春天到冬天,再到春天,一年一年,循环往复。”

 卢修斯的脑袋动了动,用眼角的余光窥视着,好奇地开口,声音沙哑:“……那,那你的,你的妈妈呢?她也不陪着你吗?”

 拉米雷斯掬起一汪清水,冲洗掉卢修斯头上的泡沫,回答道:“她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我连一眼都没能见到她。”

 “其实,没有,也挺好的。”卢修斯察觉到了拉米雷斯眼中的失落,笨拙地安慰,“我以前天天能见到我妈妈,可是她只会打我骂我。我,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拉米雷斯嘴角上扬,继续洗着男孩的头发:“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们的这里……”他比了比两人胳膊上血管的位置,“流着一样的血液。我是你哥哥,卢修斯,是你在这世界上的至亲。你不会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照片的时候,有多高兴。好了!”

 拉米雷斯示意卢修斯可以从浴缸中站起来。可男孩吱唔了几声,没有动作,抱着膝盖的胳膊环得更紧了,小脸被热气蒸得红彤彤的。

 两人就这么静止地大眼瞪着小眼,好一会儿,拉米雷斯方才恍然大悟。“梅林。”他哭笑不得地道歉,边说边站起身,退到了浴室的门边,“我不该包揽全部的。这是睡衣。我在门口等你,你还需要熟悉一下你的房间。”

 卢修斯笨手笨脚地换好衣服,一打开门,就瞧见了背靠着墙,垂头看着脚尖的少年。他不安地扯了扯衣角,走上去主动打了招呼:“拉米瑞斯,我,我换好了。”

 “是拉米雷斯。”拉米雷斯纠正了他的读音,手中的魔杖对着他的脑袋挥了挥,口中轻念了一句话。下一秒,卢修斯湿淋淋的头发就变成了干燥的状态,金色的发丝服帖地垂落在脖颈处。

 卢修斯的眼中闪现出光来。这是魔法,他当然懂。妈妈也有这样的一根魔杖,挥动起来,能指挥所有的东西。后来魔杖传到了他的手中,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探索出其中的奥秘,就被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合伙折断了。

 “不能让小杂种学会魔咒。”他还记得当时他们这样冲着他嚷嚷,“如果他学会了,一定会来报复我们的。”

 那根魔杖被毁坏后,他用了很多办法想使其复原,都以失败告终。他的小动作被那些始作俑者发现了。他们再一次从他手上夺走了魔杖,扭住他的胳膊,迫使他跪在火炉前,亲眼看着那根断成两截的小棍被熊熊的火焰吞噬,变成一堆漆黑的碳屑。

 “我……”卢修斯尝试着询问,“我能摸摸你的魔杖吗?只要一下就好。”

 “好啊。”拉米雷斯逗他,“喊我一声哥哥,我就给你玩。”

 卢修斯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重新垂在了身体两侧,他咬着嘴唇,不再出声。

 拉米雷斯连忙投降:“对不起。”他把魔杖塞进卢修斯的手中,“马上你也会有一根只属于自己的魔杖的,明年,你就要去霍格沃茨上学了。”

 “霍格沃茨?”卢修斯来回摩挲着魔杖的杖身,听出了拉米雷斯话中的艳羡之情,迷惑地问,“那是什么?”

 “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学校之一。”拉米雷斯理了理他的衣领,带着他朝着走廊尽头的一间房走去,“我做梦都想去那里上学。可惜,我的身体不允许,爸爸,唉,就更不允许了。”

 “可是。”卢修斯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地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所以才要去上学,小笨蛋。”拉米雷斯的手指在男孩的鼻梁上刮了刮,“你必须成为很厉害的巫师,这样长大后才能帮助我一起打理好马尔福家族的所有事情。”

 说话间,拉米雷斯推开了房间的门,将卢修斯带到了床边的书桌旁,拉开小椅子,让他坐下,又取过插在桌角笔筒中的一支羽毛笔,塞进男孩的手心,自己的手随后覆盖了上去,教授着对方摆出一个端正的书写姿势,在铺开的羊皮纸上写下了第一笔:“别担心,卢修斯,我会教你,我们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来学习。”

 拉米雷斯没有骗他,在前往霍格沃茨之前,确确实实有着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以呆在马尔福庄园里,足够卢修斯从一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小文盲变成可以磕磕绊绊阅读简单童书的正常学龄前孩童。这期间,拉米雷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还从阿布拉克萨斯那里争取到了离开庄园的机会,带着他去了对角巷。据传这是整个英国魔法界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卢修斯一踏进这里,就被街道两边缤纷的装饰闪花了眼。在挑完了合适的魔杖后,拉米雷斯让他站在街角一间店的圆牌下,然后挤进人堆,去购买他眼馋了很久的冰淇淋。

 卢修斯乖巧地站着等哥哥回来,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上的魔杖。

 突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上了他的背。卢修斯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狼狈地贴在了店铺的玻璃橱窗上。他恼怒地转过身,瞪向罪魁祸首。但在看清对方的样貌后,他很快退缩了。

 史考特·克恩。

 这个名字在脑中一闪而过,卢修斯飞快地低下头,想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开。可他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衣领就被人从后面揪住了。

 “我当是谁呢。”嘲笑的声音从史考特·克恩那胖得快看不见五官的脸上发出,“是你啊,小杂种。我说怎么好久没看见你。原来偷偷溜来了对角巷?还有……”他这才看清楚卢修斯的装扮,嘴里啧啧称奇,“谁给你的衣服?哦,不对,是你偷的!一定是你偷的吧?”

 史考特·克恩的声音很响,加上夸张的声调,即便两人在不显眼的街角,依旧引得走过的路人频频向这边望来。

 卢修斯顿时觉得无比羞耻,他像条蛇一样扭动起来,想要挣脱史考特·克恩的束缚。但对方的力气大他太多,不论他怎么挣扎,衣领还是稳稳地被拽在克恩的手里。卢修斯都快急哭了,他不希望拉米雷斯回来看见的是自己这狼狈又无助的模样。慌乱中,他抓住了对方另一只空闲的胳膊,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下去。

 “嗷!”史考特·克恩发出一声怪叫,同时将卢修斯狠狠地摔掷在地。他撸起袖子,查看了胳膊上的牙印,眼中泛出一丝狠戾的光:“你怎么敢!信不信我告诉我爸爸,以后再也不给你们那个见鬼的福利院捐一个铜纳特!”

 你去告好了!卢修斯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在心里无声地骂道,反正你爸爸捐的任何东西都不会跟我有任何关系了。

 他毫不示弱的目光激起了对方更大的愤怒。史考特·克恩举起了拳头,眼看着就要对着卢修斯的脸砸下来,然而,一道尖叫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的冰淇淋!你打掉了我的冰淇淋!”

 卢修斯忙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顶着一头红发,圆圆脸蛋的男孩正哭丧着脸,看着地上砸得稀烂的甜品。红发男孩伤心地哀悼了一会儿,然后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史考特·克恩,在所有人都没能回过神来的时候,呜哇呜哇叫着,张牙舞抓地扑了上去,跟只树袋熊一样缠住了对方。

 “喂!你谁啊?快点放开我!”史考特·克恩拼命地甩着黏在身上的小人,“我警告你最后一次,红发小子,快给我滚下来!信不信我揍你!”

 喜剧般的发展顿时引得路人一阵哄笑,大家纷纷驻足,看着红发男孩可爱地耍着无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圈一圈地向外蔓延,倒是让原本是主角之一的卢修斯被排挤了出去。他忙从地上站起来,拍掉了身上的尘土,正想着要不要上前去帮忙,就看见一个同样长着一头红发,瘦得跟竹竿似的少年慌乱地拨开人群,将还在哭嚷的红发男孩从史考特·克恩身上扒拉了下来。

 “比利尔斯。”卢修斯听见大一点的红头发少年开口,结结巴巴地说着,“你,你快点,快点下来。”

 “爸啊,啊,亚瑟!”红发男孩被硬生生扯回了地上,指着史考特·克恩,气鼓鼓地告状,“就是这个人,他撞掉了我的冰淇淋!”

 “卢修斯!”

 卢修斯还想再听,就看见拉米雷斯手握着两个卷筒冰淇淋,走了回来。拉米雷斯把冰淇淋递给了他,诧异地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你这是怎么了?”

 卢修斯摇摇头,低头在冰淇淋上咬了一口。等重新抬头时,脸上已经换上了灿烂的笑容:“不小心摔了一跤,我们回去吧,拉米雷斯。”

 拉米雷斯眯着眼看了男孩许久,最后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走近牵起他的手,领着人朝着停在巷尾的马车走去。

 “你还没付我的钱!”在上马车的前一秒,卢修斯听见一个粗旷的男人插进了杂乱的人声中,“那个韦斯莱家的小子!”

 A

 “韦斯莱家的小子!”

 我背着双肩书包,百无聊赖地等在魔法部一楼的喷泉池前。突然,一道粗旷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紧接着,一只宽大的手掌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转过身去,瞧见一个有着短短的金色头发、高大健壮的男人正朝着我咧嘴笑。珀西临走前的强调再三的描述一下子就跟眼前的这张脸对上了。我忙在外套上擦干净手心的汗,热情地回应道:“您就是卢多·巴格曼先生吧?”

 巴格曼果然大大咧咧,毫无架子,他哈哈大笑,又拍了我两下,才侧过身,手指点了点他身后的瘦小男人:“认识一下,库伯·特雷尔,体育运动司新来的实习巫师,也是你这次同行的伙伴。”

 我爽快地伸出手去示好。

 特雷尔受宠若惊地用两只手回握住:“我十分敬仰韦斯莱先生,就是你父亲,真希望有机会能跟他一起共事。”

 我讶异地张大了嘴。爸爸所从事的是魔法部最微不足道的工作之一,甚至可以夸张点说,哪天整个部门都消失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但此时此刻,我的面前居然站着一个自称是爸爸小迷弟的活人。

 “唔。”面对这份如火的热情,我觉得我有必要说点什么。我抓了抓头发,有点难为情地说:“爸爸如果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地立刻从圣芒戈跑回来的。”

 特雷尔马上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刚要开口,就被卢多·巴格曼打断了:“嘿,快看那是谁!卢修斯,我的老朋友,你总算是来了。”他大声地嚷嚷完,又趁着对方没有走近,忙缩回脖子,用比蚊子叫还轻的声音叮嘱我跟特雷尔,“这个人很不好相处,傲慢自大,尤其爱冷嘲热讽。我也不太喜欢他。可他这次给的金加隆实在是太多了,都快占掉体育运动司下个季度的全部开支。所以,我们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都表现得热情一点,知道吗?”

 放在平时,我一定对这一大段话表示无语,可能还会阴阳怪气地反驳上几句。但此时此刻,我无意去理解巴格曼在说些什么,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正缓步朝着我们一点点走近的男人。他的模样对比我上学期在魁地奇比赛时见到的并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高高大大的身量,穿着剪裁得体的正装,及肩的头发束在脑后,脸上的表情冷漠而疏离。

 “巴格曼。”卢修斯在我们面前站定,歪了歪脑袋,慵懒地跟我们的头儿打了声招呼。

 巴格曼兴奋地迎了上去,唧唧哇哇地开始说起话来。我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见他们的交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便擅自走到了喷泉池边,低下头清点沉在池底的加隆西可。

 特雷尔跟了上来,闷不吭声地站在一旁。

 我察觉到了他头顶的低气压,询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特雷尔挠了挠头,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不远处的两个人,方才鼓起勇气回答我:“我讨厌他。”

 我听懂了他话中所指代的人:“为什么?”

 “卢修斯·马尔福就是个没有脊梁骨的墙头草加目中无人的势利鬼。”特雷尔说,:“我妈妈说了,这是整个魔法界公认的秘密了,只是碍于他的身份,没人敢在他面前说罢了。”

 我笑出声:“或许你可以去做那个第一个当着他的面叫出这些称号的英雄。”

 “梅林的胡子,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特雷尔吓得连连摆手,“我爸爸的职位跟他还有着紧密的联系,我可不希望他丢了饭碗。所以,我特别佩服韦斯莱先生。”

 “爸爸?”

 “对!”特雷尔眼中闪出光来,“有一次,我亲眼见到,韦斯莱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卢修斯·马尔福争执,还把人骂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多大的勇气。你有一个英雄般的父亲,小韦斯莱先生。”

 “叫我罗恩吧。”我忙纠正他的称呼。

 爸爸跟马尔福家的人的确是不对付,每天至少在餐桌上吐槽三次,不是嫌弃他们华而不实的做派,就是“又在这里那里故意针对我”之类的琐事。过去我们几个还会跟着附和几句,但时间一长,面对这些陈词滥调也就懒得开口,连一向配合的妈妈,都选择沉默着听完。

 “只是短期的合作而已。”我安慰着特雷尔,“只要你不故意触怒他,我想他也不会来针对你些什么。”

 特雷尔听了,没有回应,只是呆楞地看着我。

 “什么?”我摸了摸脸颊,“是我脸上沾了东西吗?”

 “不是。”特雷尔摇摇头,手扶住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罗恩,你真的只是四年级的学生吗?我总觉得,你身上有着不合年龄的成熟感,就像是经历了很多事情一样。我明明比你要大上五岁,可一站在你面前,就跟个小孩一样幼稚。”

 “我没有修改年龄的必要。”我夸张地叫道,“我想爸爸妈妈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特雷尔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巴格曼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在我们交流的期间,他们结束了谈话,一起走到了喷泉边。

 “我们先去体育司的办公室,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要办,然后你们就可以通过那里的飞路网前往那不勒斯,对方的办事人员已经随时准备好接待你们。”

 我耸了耸肩,表示对这样的安排毫无异义,然后拉紧了背包的肩带,跟在巴格曼身后,朝着电梯走去。向前走了几步,总觉得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胶着在我身上,让人产生出一种不自然的感觉来。可特雷尔跟我并行着在走,所以,视线的主人只可能是一个人。

 我放缓了脚步,同时扭过头去,想尽量用礼貌的目光探究出对方的意图。可我堪堪地只望到了肩膀的位置,他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只留给我一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角余光。

 这个举动让我心头油然升起了一丝怒气,但随即想到了他跟爸爸那水火不容的关系,又了然地失笑出声。我甩了甩头发,将这个小小的插曲从大脑中排了出去,紧跟在巴格曼后面踏进了电梯。

 “罗恩。”等所有人都挤进电梯后,巴格曼朝我挥了挥手,“拉一下七楼,谢谢。”

 绑着铃铛的线就悬在我头顶,我抬起手,先是用食指在铃铛的表面轻弹了三下,听它晃荡出清脆的声响,才将线拉到了正确的位置。这一直都是我在魔法部最爱做的事情。小的时候够不着,就会央求着爸爸抱我起来弹铃铛,现在不需要爸爸抱着了,还是没有改掉这个小习惯,虽然每次都在心里说着不该再做这些幼稚的举动了,但每次回过神来之前,手就跟有自己的意识似的,行云流水地做完了一切。

 寂静中,我又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这一次,我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地转过头,迎了上去。不想直直地对上了巴格曼的目光。

 我有些窘迫地想要将脑袋转回来。这时候,巴格曼开口了:“这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也爱做这无聊的事。”他的声音在电梯摩擦砖墙的噪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是谁?”特雷尔先于我问出了口。

 “以前的一个傲罗。”巴格曼回答,“不过现在他的名字在魔法部就跟神秘人一样,是不能提及的存在。”

 “为什么?”

 巴格曼犹豫了一会儿,满满开口:“因为,他是傲罗司创立以来,唯一一个脱离了魔法部,转而投靠神秘人的傲罗。那人是叛徒,特雷尔,魔法部永远不可能原谅一个背叛它的人。”

 电梯还在下降,噪音越来越大。而站在里面的我们,全部都不再出声。

 “他到底是谁?”我打破沉默。

 巴格曼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我。“你不会想知道的,韦斯莱小子。”我听见他说,“相信我。”

 我还想追问,被一声巨大的敲击声制止了。卢修斯的手杖横穿过我们中间,用力地点在了电梯的门上。下一秒,电梯门打开了,魔法部黑漆漆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七楼到了。”一直没有出声的他说话了,声线莫名地有点颤抖,脸上却维持着完美的微笑,“让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B

 “现在就进去吧。”拉米雷斯将装着猫头鹰的笼子递给卢修斯,又摸了摸他的脸蛋,“到了学校要乖乖的,不许闹事,有什么需要,就让帕罗尔带信回来给我。”

 卢修斯紧抓着拉米雷斯的衣角,忐忑不安地说:“拉米雷斯,我……”

 “别怕,卢修斯。”拉米雷斯弯下腰来,平视着他,“在霍格沃茨,你会结交到很多朋友,而且,圣诞节就可以回家了。我会准备好礼物等你。”

 说话间,停在铁轨的火车发出了鸣笛声,催促着学生们加快动作。

 卢修斯点点头,一手拿着猫头鹰笼子,一手拉着行李,慢腾腾地跟在一群叽叽喳喳叫嚷个不停的孩子后面登上了火车。将东西在一个空着的车厢中垒放好,卢修斯赶忙跑到了火车窗边,大半个身体探出窗外:“拉米雷斯!”

 拉米雷斯在站台上抬起头,微笑地看他:“什么?”

 “你会来接我吗?”卢修斯焦急地说,“圣诞节。”

 “当然!”拉米雷斯说,“我会偷偷坐马车出来,一定不让爸爸发现。”

 卢修斯艰难地伸出手去:“拉勾勾。”

 拉米雷斯被他幼稚的举动逗乐了,但还是很配合地伸出了手,用小指勾住卢修斯的:“好,我们拉勾勾。”

 “家长后退,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站台的工作人员检查完火车后,站在车头的位置,大声喊道,他挥了挥手中的魔杖,将凑在火车身上的家长隔绝到了几步之外。

 火车再一次鸣笛,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缓缓地向前方开去。

 卢修斯趴在窗户上,一直到拉米雷斯的身影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才恋恋不舍走回到自己的车厢。他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飞速向后掠去的风景,心里全是对未知的恐惧。

 “你好。”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车厢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卢修斯扭过头,看见一个红头发的小男孩扒拉在车厢门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是他!

 卢修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那天因为冰淇淋跟史考特·克恩扭打在一起,无意间解救了他的男孩。原来,他也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吗?

 卢修斯觉得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减轻了一点,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问:“请,请问,有,有什么事吗?”说完后,他又羞恼地咬住了嘴唇,他一点也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是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傻瓜笨蛋。

 好在男孩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尴尬,只是点了点他对面的空位,问:“这里有人吗?”他水蓝色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两圈,“你知道的,别的车厢都太吵闹啦。”

 “没,没有的。”卢修斯忙回答。

 “感谢梅林。”男孩听到后,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还顺手带上了门。等坐下后,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卢修斯的猫头鹰吸引了。“哇!”男孩发出了夸张的叫声,“你的猫头鹰好大,好漂亮。我能好好看看它吗?”

 “嗯。”卢修斯欣喜地把猫头鹰笼子提到了两人中间的小桌子上放稳,用带着点小骄傲的语气介绍说,“它叫帕罗尔。”

 “真的吗?”男孩的视线从猫头鹰身上移开,不可思议地说,“跟我哥哥的猫头鹰的名字好像。”

 “你哥哥的猫头鹰,叫什么名字?”

 “叫埃罗尔。”(注1)男孩回答,“是我爸妈刚买来送给我哥的,庆祝他成为格兰芬多的级长。”

 “你哥哥真厉害。”卢修斯说。

 “哼。”男孩却不屑地哼唧了一声,“这有什么,我以后会比他更厉害,我长大可是要做傲罗的!”

 “傲罗?那是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傲罗?傲罗就是……哎呀,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以后再跟你说吧。对了,我叫,额,比利尔斯·韦斯莱,你呢?”男孩似乎对帕罗尔失去了兴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卢修斯身上。

 “我叫卢修斯,卢修斯·马尔福。”

 卢修斯的声音带着点不自知的雀跃,口齿清晰地报出了名字。他很喜欢这个红头发的男孩子,希望可以成为他的朋友。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跟他产生一样的想法,在听到他名字的一瞬间,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吐露出一个词来:“梅林。”

 比利尔斯的身体猛地向后靠,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嘴里喃喃自语。虽然他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关上门的车厢太过安静,卢修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句“不会这么倒霉吧”。

 卢修斯还没来得及因为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而难过,比利尔斯已经站了起来,他挠着头,发出尴尬的笑:“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车厢的门就被从外面暴力拉开了。紧接着,一道抓狂的爆吼声从门口处钻了进来:“找到你了,比利尔斯!”

 车厢中的两个人齐刷刷地望过去,瞧见一个瘦高个子的少年手扶着膝盖,弓着背大口喘着气。卢修斯看见比利尔斯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一副做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包的样子。

 “你!”高个子少年缓过气来,抬起头,眼刀甩过来,“你对我的埃罗尔做了什么?”

 卢修斯这才注意到少年的一只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猫头鹰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头鹰,本该覆盖着长长尾羽的地方此刻却光秃秃的,露出一小截可笑的粉红色皮肉。

 “亚瑟。”比利尔斯心虚地说,“我,我只是,只是想……”

 卢修斯很快从这场对话中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大脑,他忙不迭地插嘴,接着比利尔斯的话说了下去:“抱歉,是我请求他做的。”

 这下换成了另外两个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卢修斯一下子语塞,又开始结巴起来:“我,我,我想看那个魔咒的效果,所以,所以才让比利尔斯做的。”

 叫亚瑟的少年用怀疑的眼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射,在看见卢修斯毛衣背心上绣着的家族纹章后,愣了一愣,终于还是放弃了追究。他把猫头鹰笼子放在了地上,半撸起袖子,雄赳赳地要进来抓人。

 “亚瑟!亚瑟!”火车的另一头传来喊叫声,“快到学校了,需要级长出来引领一年级的新生。”

 亚瑟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手指点了点比利尔斯。

 “到了学校再找你算账。”这是他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呼。”比利尔斯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而感激地看着卢修斯,“唔,谢谢你。”

 “不客气。”卢修斯把行李箱从架子上拿下来,故意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准备要离开了吗?我刚才听见你说有事。”

 “哦。”比利尔斯踌躇了一会儿,选择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没有,我就在这里休息。”

 卢修斯没有接话,而是低头看着行李箱上的花纹。火车的转动声变小了,窗外的风景也不再似刚才那般飞速倒退。有学生陆陆续续地从车厢中走出来,结伴站在走廊上,看着外面的景象激烈地讨论着。

 “你。”比利尔斯显然是个坐不住的人,率先打破了车厢中的尴尬气氛,“你不换上校服吗?”

 “嗯?哦!”卢修斯手忙脚乱地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拉米雷斯替他在对角巷买来的黑色校服长袍。就在他面对着墙面,窸窸窣窣地换衣服时,背后的人开口说话了,声音很轻很轻,有歉意从字句中溢出来:“刚才,谢谢你。”

 卢修斯的手还停在第一枚纽扣上,他转过头去,不明所以地看向对方。

 比利尔斯笑嘻嘻地回看着他。

 “学校到了。”他帮忙拎起放在桌上的猫头鹰笼子,“我们走吧。”

 A

 “走吧,就现在。”

 七七八八的程序走完后,巴格曼把一摞文件交到了特雷尔的手上,然后下巴朝着壁炉的方向扬了扬:“但愿你们一切顺利,如果不是德国那边临时有事,我真希望能跟你们一块儿去。那不勒斯的阳光,我到现在都无比想念。”

 我跟特雷尔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憋住了笑,然后齐刷刷地迈开步子,在抓了一把飞路粉后,走进了壁炉,并肩站好。

 “那……”我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喊出了第一个音节,又在卢修斯跟着挤进来的片刻住了口。

 诶?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脸平静地站在我前头的男人。怎么?他难道不是过来显摆一下他那有钱人的优越感的吗?现在跟着跑进来是怎么回事?

 “哦。”巴格曼看见我们两人的表情,赶忙解释,“卢修斯有个庄园在那不勒斯,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过去处理一些事情。况且,也是我拜托的他,虽然只是采购世界杯饮品原料这样的小事,但就这样交给你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鬼,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拜托了,卢修斯。”

 我看见卢修斯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侧过脸,对我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准备好了,就出发。”

 他站得离我很近,我们两个几乎要贴在一块儿。清晨的阳光透过巴格曼办公室那扇宽大的玻璃窗,溜达到他的脸上,从我的角度,甚至还能看见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莫名的,我呼吸一紧,一个画面趁机钻进了我的大脑:无人的礼堂中,站在高台上的年轻男人捧住面前人的脸,低下头来亲吻对方。

 “你好邋遢。”我听见那个男人开口说,“胡子都扎到我了。”

 被他亲吻的人却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仰起头来认真地回吻。眼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滑落到下巴,顺着好看的弧度,流进衣领。

 我想看清这两人的模样,可他们的五官始终一团模糊,叫人辨认不出身份来。

 “罗恩,罗恩。”特雷尔的声音将我从幻境中拉回了现实,我转过头,见他正狐疑地看着我,“我们该出发了。”

 “哦。”我忙点头,“好。”

 一阵晕眩后,再次睁眼,面前的景色已经不再是巴格曼的那间办公室,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阳光,和湿润温暖的海风。

 “欢迎。”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站在一块巨大的落地窗前,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她的身后,是花期正盛的紫丁香,几只毛茸茸的蜜蜂,正嗡嗡嗡地鸣叫着,围着椭圆形的花球打转。

 “你好。”特雷尔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们,我们是……”

 女孩被他的模样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不介意的话,我先带你们去看一下住宿的房间吧。”

 特雷尔大力地点着头,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地走了过去,紧跟上女孩的脚步,一边偷瞄着对方的侧脸,一边磕磕巴巴地讲着巴格曼交代给他的那些话。

 我低头笑,跟着一起走在弯弯曲曲的长廊上,享受着暖阳的轻抚。

 这是一个跟英国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阳光烂漫地恍如太阳是被人用魔法永久性地固定在了天上,走廊镶嵌在一座花园之中,两侧都是繁密的植物和花卉,夏日的清风拂过园中的绿叶红花,送来阵阵浓郁的芬芳。

 我大概是被这美景蛊惑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的台阶,一个踏空,身体向前倒去。

 我的胳膊模仿着鸟的双翅,以极快的频率扑扇着,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没能阻止这场悲剧。眼看着跟地面的距离越来越短,抱着慷慨赴死的心态,我闭上了眼。这时,一只手从后方探了过来,抓住了我的小臂。天旋地转,刚才看见过的景色在我眼前如走马灯般掠过,画面再一次定格,一枚金色的领带夹占据了我的视野。

 一股闻起来像是来自东方古老焚香的气味包裹住了我,空灵、悠扬,让我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幽静的远古森林之中,刚才还在猛烈跳动的心脏开始一点点沉静下来,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没事吗?”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我抬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澄澈,干净,却又像是隐藏着许多让人读不懂的情绪,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抹擦掉其中的哀伤。

 “罗恩。”熟悉的嗓音从远处飘到了我的耳中。

 我扭头,看见特雷尔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我这才发现,自己正被卢修斯环在怀中,他的一只手还十分暧昧地搂在我的腰际。

 “唔!”我慌乱地挣脱了出来,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相较于我的惊慌,卢修斯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视线更是不愿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就移开了,目不斜视地擦着我继续朝前走去。

 我有点不开心。虽然我知道这才是事情正确的走向,但他那种毫不在意我的姿态很是让我生气。“喂!”我大声地喊住了他,“谢谢。”说完后,我想了想,又用欠扁的语气加了一句:“虽然没有你我也不会怎么样。”

 意思很明白,小爷我才不用你来多此一举呢。

 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这句挑衅停下脚步,只是低声地回了一句:“嗯,知道了。”

 我一击重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差点没被气得吐出口血来。站在原地生了一会儿闷气,赶跑了两只舞到面前的蝴蝶,终究还是无计可施地小跑着跟了上去。

 “前面就是了。”高马尾女孩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二层小洋房,“你们可以先去休息,晚一点我会带你们去见我们的司长。”

 我拉着恋恋不舍的特雷尔走向小楼的大门,听见卢修斯在身后跟着女孩说:“麻烦你先带他们熟悉一下,我有事出去,午餐不需要准备我的份。”

 我好奇地回过头,只看见一个潇洒离去的背影。

 那不勒斯接待处的住宿安排很贴心,我跟特雷尔一人一间房,都面朝着海,打开窗子,就能感受到来自地中海的、带着点腥咸味道的海风。幸运的话,还会有贪吃的白色鸥鸟落在窗沿上,撒娇着跟你讨要吃食。听刚才那个叫艾拉的女孩说,跟伦敦不一样,那不勒斯是一座麻瓜居住人数并不太多的城市,沿海岸线的很多地方,都是无人居住的地区,所以,这里的巫师不需要像我们一样,把魔法部、学校,或是其他的机构建立在地底下、荒芜一人的远郊。他们只需要施展小小的魔法,让麻瓜无法踏足这里,就能尽情地享受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一切。

 等到用餐的时候,我果然没有见到卢修斯的身影。我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着食物,罗勒叶的清香充盈了我的口腔,明明都是我爱吃的东西,却没能带给我一丝愉悦。

 他会去哪里?我边咀嚼边想,巴格曼说,他每年都要来这里,是要见谁吗?如果是每年都要见,那这个人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

 心尖上冒出一股无厘头的酸气,让我更是味同嚼蜡。我索性扔了刀叉,从餐桌边站起身来。

 “罗恩?”还在闷头狂吃的特雷尔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鼓着腮帮子看着我。

 “你继续吃。”我没好气地说,“我有点不舒服,想出去透透气。”说完,我便不再理会他的反应,快步走出了餐厅。

 你在想什么!我边走边无语地想,你今天过分在乎那个男人了,罗恩·韦斯莱。他可是卢修斯·马尔福,一个在工作上处处跟爸爸不对付的人,他儿子还是你在学校的死对头。只是因为拉了你一把,就让你乱了心?

 思索间,我已经站在了招待处的室外游泳池边,池面倒映出我的影像,却没能让我看见自己凌乱成麻的心。我抓了抓头发,烦躁地把它们变成了一个鸡窝头,颓丧地蹲下身。

 “你在干什么?”

 我吓了一个激灵,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直占据着我所有思绪,让我心神不宁的男人,此刻正躺在泳池边的一张太阳椅上。他脱去了那身昂贵却死板到不行的正装,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腿上甚至套着一条可笑的碎花沙滩裤,露出两条精瘦的小腿。太阳眼镜架在鼻梁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注视着我,从头到尾散发着一股慵懒的禁欲气息。

 我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

 “你。”我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又看了我一眼,将太阳眼镜向上推,重新遮住双眼,头枕在交叠在后面的胳膊上,不回答。

 我又一次吃瘪,火气腾地冒了上来。

 忽视我?我就偏要回答你。

 “我是来游泳的。”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这地方并不属于你吧。”

 我看见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不。”他说,“你随意。”

 他的这句话将我钉在了原地左右为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想了想,又看了看池水的深浅,终于决定豁出去,也不管没换泳裤合不合适,以飞快的速度扒光了自己,只留下一条小裤衩,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泳池。

 凉爽的池水让我发出了舒服的哼吟,虽然我并不会游泳,但这也没能妨碍我在炎热的日子里享受这份难得的清凉。我在浅水区晃荡了一会儿,又大着胆子向泳池中心走去。

 就下我决定嘲笑一下卢修斯的时候,小腿处传来一阵抽搐感,下一秒,它就不受控制地要收缩起来。我整个人一下子摔倒在了泳池里,水涌进了我的鼻子和嘴中。

 “唔。”我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双臂拍打着水面,激起一朵朵水花。虽然我拼尽全力在自救,但身体还是不停地在向下沉。

 我会赤裸裸地死在这个池子中,然后传遍整个英国魔法界,成为一个人尽皆知的笑话。

 《韦斯莱家的小儿子赤条条地死在异国他乡的泳池里,只因为跟人怄气假装自己会游泳?》

 一想起《预言家日报》会用这个标题把文章登在报纸上,绝望就死拽住了我,让我越是挣扎越是加快了下沉的速度。就在池水要吞没我的头顶前,身边激起了一个更加巨大的水花,同时,一条胳膊以熟悉的姿态环住了我的腰。“别动。”我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样会让我们都陷入困境中。”

 我并没读懂这句话,可身体已经听话地安静了下来。它全然地信任着身边的这个人,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而事情也的确是这样,我的合作让卢修斯很轻松地就带着我回了浅水区。

 我一直紧紧地贴着他,我的皮肤触碰着他湿淋淋的衬衫,我的脸刚好触及到他的脖颈,那股神秘又好闻的乌木焚香气味又钻进了我的鼻腔,将我整个人熏得晕乎乎的。我仿佛化身成了一堆柴木,而他楼在我腰上的手,就是点燃我的火星。

 新的画面在我脑中翻腾。是两具赤裸的身体,他们难解难分地纠缠在一起,粗重的喘息声几乎要将我逼疯。

 我的身体燥热起来,手不由自主地回搂住他。

 “卢修斯。”我颤抖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他似乎没有因为我的无礼而生气,只是贴心地提醒,“搂紧我的脖子,我抱你上去。”

 什么?我正想再问一遍,身体就忽的腾空了,他的胳膊分别架住我的背和膝窝,将我打横抱起,利落地走出了泳池,放在了刚才他躺着的那张太阳椅上,然后半跪下来,手捏住了我的小腿,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开始揉捏起来。

 我一时忘了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全身湿漉漉的,衬衫沾了水,半透明地黏在身上,使身体的曲线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我面前。头发上的水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凝结成一颗水珠。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水珠,有些疯狂地想要伸出舌头去舔舐掉它。

 我渴求他。这似乎是来自我灵魂深处的欲望。

 我探过身去,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抚摸上他的脸。

 他的动作一顿,抬头看我。

 我不管不顾地用手骚扰着他,从额头往下,一寸寸地触摸,鼻尖,嘴唇,下巴,最后停留在喉结,恶作剧地打着圈圈。他被我折磨得眼角泛红,一把松开我的脚踝,转而扣住我的手,一个用力,将它压在了我的头顶。他悬空地覆盖在我的上方,低下头深深地看我。

 “你想做什么?”他明明离我那么近,声音传到我耳朵中却很空灵。

 我的身体变得滚烫,闭眼感受他喷在我身上的热气。我根本不敢再多看他一眼,更没有勇气说出我内心叫嚣着的真实想法:请求你,脱掉我的裤子,拥抱我,然后,占有我。

 这太疯狂了。他年纪大到可以做我父亲,而且我们过去从未有过稍深的交集,仅仅这一次的共事,我就要让他觉得我是一个满脑子只有欲念的变态吗?

 时间在我们沉默的对峙中流逝。突然,按压着我手腕的力量消失了,遮蔽住我的阴影跟着移开,让我重新感受到了暖意,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我的耳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我睁开眼,发觉自己正独自躺在泳池边,赤条条,湿漉漉,只有附近嘶鸣的夏蝉陪伴着我。我从椅背上坐直了身体,恍惚地看着池面上细碎的阳光。脸上划过了一道滚烫的水痕,我摸了摸那处位置,沾湿了指尖。

 “罗恩。”

 我转过头,看见特雷尔站在距离我几步之外的地方,手里拿着一碟草莓布丁。他慢慢地向我走近,蹲下身子,将草莓布丁送到我手中,与我平视。

 “罗恩。”我听见他又叫了一遍我的名字,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哭了?”

 B

 “他哭了!”

 幽暗的小巷中,一个粗粗高高的男生冲着他的同伴夸张地叫嚷着:“你们看,他居然哭了!”

 稀稀拉拉的嘲笑声随后响起。

 史考特·克恩露着一张狰狞的表情,跟同伙一起,将一个男生围困在小巷的尽头处。男生的样子很狼狈,绿色的学院长袍从领口处开始,被撕裂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珀金色的头发上全是一块又一块掺杂着雪的泥土,整张脸鼻青脸肿,叫人一下子都瞧不出原先的模样来。

 卢修斯背抵着墙,听了史考特·克恩的话,立刻抬手用袖子抹掉了脸上无意识流出来的眼泪,喉咙深处发出嘶鸣,像一只被逼到濒死之际的狼崽似的冲了出去,奋力地扑向那些包围住他的猎手们。

 史考特·克恩一个闪身,躲避开去,他身后的同伙则闪电般地出手,一左一右地架住了扑上来的卢修斯,一个摔打的动作之后,就将人按压在了地上。

 “放开我!”卢修斯被死死地压住,怒吼道。

 “你是准备还击吗,小杂种?”史考特·克恩确认卢修斯不会挣脱后,重新走了过来,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脸,蹲下身,单手拎起他的围巾,“你以为你顶着‘马尔福’的姓氏在学校里装腔作势,我们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了吗?你说……”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如果全校的人都知道,卢修斯·马尔福只是一个妓女生出来的私生子,他们会怎么看你呢?”

 “唔!”卢修斯大力地挣扎了一番,又重新被按了下去。

 史考特·克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旁,嗤笑出声:“你是要这个吗?”

 他手中的魔杖挥了挥,念了一句“魔杖飞来”,静躺在角落里的另一根魔杖“倏”地飞到了他的手里。史考特·克恩将魔杖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回过头问身后的同伙:“我们的小少爷很喜欢他的魔杖,你们说,我们怎么还给他比较好?”

 “折断吧。”一个尖尖的声音说,“一根变两根,岂不是更好。”

 “不。”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到卢修斯身边,低头打量着他,眼里闪烁着一丝亢奋的光,“插进他的身体里吧。既然他那么喜欢,就让他的魔杖跟他合二为一好了。”

 “嘿!”史考特·克恩一听,乐得笑出声,“真是个妙极了的主意。你们!”他指挥着,“按住他,然后你过来,给我扒了他的裤子。”

 卢修斯双眼猛地瞪大,被捂住的嘴里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看着头顶漆黑的夜幕,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距离他第一次踏足霍格沃茨已经过去三年了,这漫长的时间里,他活得宛如一个幽灵,每天重复着从寝室到教室,再从教室回到寝室的生活。他是这所学校的异类,没有朋友。从一开始,就只有比利尔斯在火车上与他有过交流,而这份短暂的交集,也在下火车的那一刹那结束了,虽然他们两个分在了同一个学院,可比利尔斯似乎更乐意凑在一群金红色衣服的格兰芬多学生中,他没能再跟他说上一句话。

 他以为人生在被牵着手走进马尔福庄园的那一天起就改变了,可是史考特·克恩在学校里的处处欺辱证明了没有,他只是有了一个看似高贵的名字,但内里,依旧是不堪到了极点。

 这个想法一经诞生,卢修斯便彻底放弃了反抗,他索性闭上了眼,像条死鱼似的,静躺在地上,任由身边的人粗暴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喂!”一道干净爽朗的声音撕破了寂静,带着点玩味儿,“什么事这么热闹?”

 史考特·克恩闻言抬起了头,接着被一个从高空落下来的雪球狠狠砸中,一屁股坐倒在地。“谁?”他用魔杖的杖尖指着虚空处,惊慌地喊道,“是谁在那里?”

 “嘿。”嘲讽意味很强的笑声再一次从高处传来。卢修斯睁眼,看见高墙的顶端一闪而过一缕艳红色的头发,然后他听见那头发的主人轻飘飘地甩过来一句:“万弹齐发。”

 数不清的黑色小鸟叽叽喳喳地从夜空中飞射过来,啄咬着地上的一群人。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几个人顿时乱作一团,互相推挤着要逃出逼仄的小巷。史考特·克恩被丢在了最后,双手抱头,却依然被涌上来的黑鸟啄得嗷嗷直叫。“你们这群混蛋!”他嚷嚷着,三步并做两步地追着先走一步的同伙逃了出去,身后跟着一长串的黑色鸟群。

 热闹无比的巷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影从墙上轻巧地一跃而下,落在了卢修斯身边。

 “一群没用的蠢货。”黑暗中,卢修斯听见那人不屑地说了一句。他手撑着身体半坐起来,抬起头去看眼前的人,碰巧对方也很有默契地回转过身。

 许多年后,卢修斯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那一幕场景。不远处的霍格莫德村窜起了一束束的烟花,炸开在红发少年的身后,他站在连续不断的烟火中心,将拾起的魔杖递向自己。

 卢修斯木讷地伸出手去接过,然后低下头,不敢再与对方对视。

 “很酷哦。”就在他以为比利尔斯要离开的时候,少年朝他走了过来,蹲下身,双臂交叠放在腿上,自顾自地说道,“我爸爸说,伤痕是男人的勋章。所以你现在这个样子,几乎等同于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

 卢修斯抬头,对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喂。”比利尔斯突然凑近了脑袋,“你能请我喝一杯黄油啤酒吗?我的零花钱都被我哥没收了。”

 “……”卢修斯被这出乎意料的事情发展走向弄得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合适,只是瞪着红通通的眼睛,迷惑地看着对方。

 “走吧。”比利尔斯站起身,递过来一只手,“堂堂马尔福,不会连一杯黄油啤酒的钱都付不出来吧?”

 卢修斯明白了过来,比利尔斯这是在用一种另类的方式,维护着他的自尊。他觉得鼻头一酸,忙撇开脸,等情绪恢复过来,才去拉比利尔斯的手。

 “当然不。”卢修斯用大方的口吻回答,“你想喝多少杯,我都付得起。”

 比利尔斯哈哈大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少年说完,单手插兜,朝着灯火灿烂的霍格莫德村走去。卢修斯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犹豫再三,还是叫住了对方:“比利尔斯。”

 “什么?”

 “谢谢。”卢修斯说,“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哦。”比利尔斯眨巴着眼睛,不自然地说,“我以前认识一个很讨厌的家伙,跟你一个名字,所以……”

 卢修斯皱着眉头看他。跟他同名?可是拉米雷斯曾经告诉过他,马尔福这个姓氏,全巫师界只有一个,而据他所知,家族里并没有跟他共用一个名字的人。

 “嗯……”比利尔斯认真地思索,突然,豁然开朗地拍手说道,“是个麻瓜,一个很讨厌的麻瓜。”

 “哦。”卢修斯了然地点点头。


“快走!”比利尔斯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喝到了!”


A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喝到了。”特雷尔在我身边亢奋的说。

 此时此刻,我们正身处一座果园,看着艾拉踮起脚,从树上摘下一颗颗橙黄色的杏子,转手放进一个圆形的器皿中,等杏子填满了器皿的空间,艾拉便会挥起她手里的魔杖,一起一落间,杏子化成了浓稠的果浆。

 艾拉用两只玻璃杯装满了杏子汁,分别递给我跟特雷尔。

 我接过,低头喝了一口。甜腻的滋味从舌尖开始漫延,一直传递到喉咙,又有一丝酸涩夹杂在其中。就像明明是置身于那不勒斯温煦的海风中,却向前追逐着一段无望的感情。

 这用来形容我现在的处境再贴切不过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免苦笑。泳池边的那次接触让我跟卢修斯之间原本就若即若离的关系拉得越发远了,他彻底放弃了掩饰自己,将对我的厌弃摆在了明面上。只要是有我在的场合,他就会有意避开,实在不能推脱,也必定会坐在离我一整张桌子远的地方。有几次我分明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可等我抬头望过去时,只来得及捕捉到他冷峻的侧脸。

 这没什么的,罗恩。我这样安慰自己,只是一次意乱情迷罢了,在我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太正常不过了。等这一次的任务结束,我们会走回到原来正常的轨迹上去。

 “这些。”我在思考的时候,艾拉也在认真地做着介绍,“都会打包运去英国,作为这一届魁地奇世界杯的特供饮品原料。”

 “太完美了,艾拉。”特雷尔一如既往地吹捧,“味道太棒了,我相信等比赛开始的时候,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美味。”

 艾拉抿嘴一笑,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特雷尔。

 特雷尔的脸上一下子泛起了两圈正红色的红晕,使劲地转着手里的杯子。“那么。”我听见他很小声地说,“接下去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艾拉指了指地上的几个篮子,说:“我们需要摘几篮杏子,晚点会有人制作成杏汁,送去伦敦。我们还需要得到另一份的肯定。”她指挥着篮子飞到我们的胳膊上挂好,“因为成熟的杏子很容易受到损伤,用魔法让它们从树上掉落下来会影响后续的制作,所以只能麻烦你们像我一样,用手把它们摘下来。”

 “不麻烦不麻烦。”特雷尔忙说,同时冲我飞快地眨着眼睛。

 几天下来的相处让我们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单独向园子的另一头走去:“我的速度比较快,就去那一头摘吧。”

 特雷尔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黏到了艾拉身边,低声询问着一些注意事项。

 我耸耸肩,走离开去,赠送给他们一个绝佳的独处时间。

 这片果园面积不大,但种的杏子树却很多。一棵树与一棵树之间的间距很小,宽大的杏叶一层覆盖一层地交叠在头顶,遮挡住了夏日灼热的太阳光线。浑圆的杏子你挤我我挤你地抱团在枝头,把一些不甚粗壮的树杈压得直往下坠。

 我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将篮子挂上一根树枝,然后攀住树干,利落地爬了上去。我停在主干的分叉间,挑选着摘下树上的果实。

 就在篮子被我一点点填满时,身下传来了窸窣声,是有人踩踏着落叶走近的声响。我低头,透过树叶的间隙,看到了一头金色的长发。我的呼吸一紧,手甚至捏碎了一枚刚摘下的杏子。

 黏腻的汁液从我手心迸发,从手指的缝隙间流出。

 “该死。”我暗骂一声,想掏出魔杖清理。可我选的位置并不稳,动作稍大,靠着的那跟树杈就剧烈摇晃起来,我一个没注意,被晃着踩了个空,整个人就从树上坠落摔下。

 我听见刚才的脚步声加快了,然后,一双手臂接住了我。

 卢修斯仿佛是瞬移到了我的身边,及时地从半空中救了我。他用手托住我的臀,稳稳当当地将我悬空搂抱住,仰头望向我。我失神地垂眼看他,正午的阳光钻过树叶,在他的脸上洒下了点点光斑。

 “卢修斯。”我又一次无礼地喊了他的名字。

 “嗯。”他应道,低沉的嗓音引得我心尖发颤。

 我还沾着杏子汁液的手伸向了他的脸,去触摸那厚薄适中的嘴唇,一点点地将汁水涂抹进唇面的细小沟壑中。

 他微微一怔,呼出的热气喷在我手背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恍惚间,我听见他说。

 “什么?呀——”我话还没问完,就忍不住低叫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转过脸,张开嘴,一口叼住我的指尖,含在嘴里,细致地舔舐掉上面的杏汁。

 柔软的舌尖在我指腹上打着转儿,我的身体也随着这个动作变得火热。

 终于,在他做完了这一切,坏笑着看向我时,我忍无可忍地捧住了他的脸,低下头吻了上去。我生涩地在他的嘴唇上啃咬着,毫无章法,好几次都能清晰地听见我们的牙齿碰撞在一起的响声。

 “呵。”一道低笑钻进了我的耳朵。

 我涨红了脸,当即停下了动作,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跳下来。

 “别动。”他命令地说,胳膊松了力,让我得以滑落站在地上,却趁着我松了口气的空档,压了上来,将我锁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我给过你机会逃离。”他的头埋在我的肩颈处,无奈地叹息。

 什么机会?

 “你不应该赌气的。”

 赌什么气?

 “我投降了。”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单手扣住了我的下巴,以我从未见过的霸道吻了过来。跟我刚才那阵小打小闹不同,这是一个真正的亲吻,他的唇瓣覆盖在我的嘴上,缠绵地碾转。我靠着树,僵硬了许久,终究是被他吻得身体颤抖,双腿发软,胳膊不自觉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给出了回应。奇怪的是,这明明是我们的第一个吻,我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甚至都能预知到他的下一个动作,在他的舌头伸进我的口腔时,热情地迎了上去,纠缠在一起,上下翩舞。

 当他的嘴唇开始吸吮我耳后的肌肤时,我难耐地仰起了头,呻吟出声。我眯着双眼,看着悬在我头顶一团团的杏子,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咬噬,产生了一种我会因为他的亲吻而化成一滩水的错觉。

 风吹树摇,疏影横斜。暧昧的气息在安静的角落逐渐浓郁。

 突然,我听见不远处传来谈笑声。是特雷尔和艾拉,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了这里,还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有说有笑地工作着。

 我一下子从迷离中清醒过来,伸手去推身上的人。他不满地哼吟了一声,扣住我的脸重新吻住了我,一边还将手从我衬衫的下摆处伸了进去,情色地来回抚弄着。

 我越加受不了了,不由地放软了声音,小声地求道:“有人,嗯,快停下。”

 他显然也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别的什么,放开了我,额头抵在我的肩膀,大口地喘着气。

 “我不会再放手了。”寂静中,他无端地说了这样一句话,随后环住我的腰,将我搂抱进怀里。“你愿意吗?”他凑到我耳边,轻轻地问道。

 “什么?”我问。

 “跟我走,罗恩。”他将我抱得越发紧,然后念了一句魔咒,我们两个就一同进入了一个挤压的扭曲空间。等窒息感一过,我就发现我们已经离开了果园,站在了一个房间中。

 我还没来得及欣赏一番房中的装饰,就被人抱起,抛放在了床上。

 “还没有结束。”卢修斯跟着爬上了床,覆盖住我,一条腿强行挤进我的双腿间,不怀好意地说,“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事。”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并且比刚才更加猖狂,导致等我回过神来时,只剩一条裤衩留在身上。

 这让我不由想起不久前在泳池边的那一幕,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报复地张嘴在他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他痛叫出声,手撑住身体,悬空地看我,“你是小狮子吗?咬人这么厉害。”

 我立刻咧开了嘴,露出一排牙齿,嚣张地冲着他笑。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张嘴。”我听见他说,“我要继续吻你。”

 我抿嘴一笑,主动地亲吻他。气氛又一次变得火热,我不安分地在他身下扭动着,急躁地想要纾解欲望。“卢修斯。”我叫着他的名字,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我,我想……”

 他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却没有如我所愿地做下去。他掰开我的手,压在身侧,粗着嗓子哄我:“乖。现在还不行,我必须等你长大。”

 “那这个怎么办?”我任性地用已经调皮地抬起头来的下半身蹭了蹭他,“都是你的错!”

 他望过来,眼里是溢出来的爱意,然后,低下头在我额头落下了一吻,整个人向下退去。我好奇地想要坐起身子看他做什么,却在下一秒被刺激地尖叫出声。

 湿热的口腔包裹住了我的敏感处,温柔地舔弄着。

 我重新躺平在床上,咬住手背,眼里不可控制地涌出了眼泪,彻底翻滚进无边无际的欲海之中。时间不知过去多久,等他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已经瘫软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了。

 “还满意我的认错方式吗?”我的模样引得他发笑,“宝贝。”

 我闭上眼不去看他,只顾着平复自己的呼吸。而他也没强迫我回答,只是跟着躺在了我身侧,将胳膊压在我身上。被太阳晒得暖呼呼的海风吹开了帘子,钻进了屋,绕着我们转了一圈,又害羞地逃了出去。

 “罗恩!罗恩!”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了特雷尔的叫声。

 我猛地睁开了眼,想起了被我丢在果园里的那一篮筐杏子,鱼似的从床上弹跳起来。

 “唔。”卢修斯被我的大动静唬了一跳,“发生什么?”

 我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跳跃着冲向门口。

 “嘿!”他喊住了我。

 我在门口刹住了脚步,回过头去,看见他双手后撑着半坐在床上,裸露着结实的上半身,慵懒地朝着我笑:“交完差早点回来,我等你。”

 我又没出息地红了脸,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想得美!”

TBC
28#
发布于:2021-01-08 00:12
平行时空番外:kiss my baby boy(中篇)【LM/RW,卢罗】

B

“想得美!”

卢修斯听见声音,转过头去,看见比利尔斯坐在窗沿上,两条修长的腿悬空晃荡着,正嘻嘻哈哈地跟身前的人开着玩笑。他的右臂抬得很高,捏着魔杖挥舞个不停,指挥着一张羊皮纸在教室里乱窜,后面跟着几个乱叫乱笑的学生。

没有了老师管束的教室闹腾腾一片。

比利尔斯玩够了,念了最后一个咒语,羊皮纸便像是被注入了灵魂,迅速地卷成团,忽得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比利尔斯!”一个学生不满地叫起来,“就看一眼。”

“没错。”另一个学生应和道,“教授留的题目太难了,我敢保证,全班只有你写出了他想看到的答案。”

比利尔斯抿嘴一笑,从窗台上跳落下来,回旋过身,直接坐在了正下方的一张椅子上,手撑住下巴,装作出为难的模样:“可是,教授上次特地跟我说了,如果我再借给你们,他会给我的期末成绩直接打一个‘D’。”

“他才不会。”旁边的人凑上去,“你是他的得意门生,他恨不得一天能有23个小时在别人面前吹嘘你。”

“我甚至听说,他让人在傲罗司给你提前预留了名额。”

“停停停!”比利尔斯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同学的话,将羊皮纸扔在了桌上,站起身,拨开人群就往外走,“记得放回到我的寝室里。”

卢修斯原本一直坐在远处的角落里注视着他们,等一看见比利尔斯径直朝着自己走来,慌乱地收拾起桌上的书本,拎起书包就要逃出教室。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躲避前方走来的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站在身后几步之外的史考特·克恩一伙人,就这么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书本撒了一地。

“看来我需要去一趟校医室。”史考特·克恩低头看了看掉在地上的书本,阴阳怪气地说,“向庞弗雷夫人要上几管药剂,以便治好你这几乎等同于无用的眼睛。”

卢修斯不愿意跟他们产生冲突,蹲下来拾起自己的东西。

“你的耳朵也出问题了吗?”他的无视令史考特·克恩愈发气愤,“我在跟你说话!”

卢修斯依旧闷不吭声,只顾着低头捡书。

“卢修斯——”

史考特·克恩掏出了魔杖,正要对准卢修斯,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了。这声音虽说听上去温和无害,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待看清来人的样貌后,跺了跺脚,指使着身旁的人替他捡起了东西,愤懑不平地率先离开了。

比利尔斯看着一群人如小丑一样惊慌失措地逃开,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冷哼,蹲下身去帮卢修斯,却“啪”地被打开了手。

“你……”比利尔斯诧异地看着卢修斯,张大了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谢谢,我自己可以。”卢修斯低声地说,并没有转头去看比利尔斯。他将书一股脑塞进书包里,直起身子就要走。

“等等!”比利尔斯不明所以地拉住了他,“你怎么了?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卢修斯这次没有甩开对方的手,他站在原地,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蓦地转身,动作大到把比利尔斯吓了一跳。

“对!”卢修斯听见自己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尖利又刻薄的声音说着话,“收起你那令人讨厌的优越感吧,韦斯莱。你很得意是吗?尤其是在我面前。梅林啊,全校人都知道,斯莱特林的比利尔斯·韦斯莱,不仅成绩好,门门都能得O,还是魁地奇队的最佳找球手,霍格沃茨的明日之星。拜托,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来我面前,显摆你那多到无处可去的傲慢。”

他噼里啪啦地一阵说完,随后挣脱开被比利尔斯拽在手里的衣摆,甩袖而去。

比利尔斯还未从那一番话中回过神来,眼前已没了人影。倒是有不少人被他们两人的争论吸引了过来。“真是个怪人。”刚才抢着羊皮纸的一个学生对比利尔斯说,“我早说过,马尔福家的人都不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待,亏你有耐心,跟他做了这么久的朋友。”

“快闭嘴吧。”比利尔斯叹了口气,说道。

卢修斯挺直着肩背,穿行过整个校园,一直走到了无人的湖边,才卸了所有的力气,眼角泛红地呼出了气。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树,突然疯了似的将书包撞了上去,然后抱住头瘫坐在了地上。

比利尔斯一定会讨厌死他了,这点毋庸置疑,可他除了那么做,别无办法。

卢修斯的脑中一片混乱,无数的画面在其中闪现,最后定格在了一处,是两个少年,赤裸着纤细的身体,缠绵地拥吻在一起,四条修长的双腿交叠,忘情的呻吟声将烛火都染上了浓浓的情欲。

卢修斯用力摇着头,想要将这反复闯入他梦境的画面摇碎。

距离那一夜过去已经两年了,这两年来,比利尔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亚瑟·韦斯莱的离校——开始不再天天往格兰芬多学院跑,反而意外地跟他亲密起来。一开始,卢修斯对此受宠若惊,用拉米雷斯每个月寄来的零花钱把对方几乎宠上天去,但渐渐地,他开始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他对比利尔斯产生了一种超越友情的占有欲。他不能容忍比利尔斯跟别的人亲近,不能容忍比利尔斯的笑颜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窥见……等开始梦见那样直白火辣的场景后,卢修斯终于明白过来,他对比利尔斯的感情,早已走向了一条弯路。

他想要他,不是以朋友的立场,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明白这一点后,卢修斯有意识地远离比利尔斯,他担心会在某次的口不择言中,脱口而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与其被他当成变态。卢修斯盯着脚边的一株枯草,失神地想,倒不如我自己先走开。

天色随着他的沉思慢慢变黑,等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湖面,卢修斯动了动发麻僵硬的双腿,捡起地上的书包,缓慢地朝着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虽然位于地下,但学生们的热情总能将其间的阴冷驱散干净。卢修斯一走进,就被里面喧闹的声响闹得头疼,他皱着眉头,决心不理会任何人,他迫切地需要去寝室,盖上被子好好睡上一觉。

“马尔福。”脚踏上第一节阶梯时,有人喊住了他。

卢修斯回身:“有什么事吗?”

对方是一个腼腆少话的男生,他手里捏着一卷羊皮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请问,你有见过韦斯莱吗?”

“没有。”卢修斯没什么感情地回答。

“哦。”男生显然被他的冷漠吓得有点退缩,连着声音都有点结结巴巴,“好的,我再问问别人。”

卢修斯点点头,正要继续上楼,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连蹦带跳地跨下楼,一把揪住那个男生:“他怎么了?抱歉,我是说,韦斯莱,他怎么了?”

男生立刻化身成了一只受了惊的兔子:“没,没事。只是我们约好了,我在寝室把论文还给他。可是,现在很晚了,他还没有回来。我,我看你们平时挺好,所以,所以才来问问你。”

“好。”卢修斯松开了他,“谢谢。”

“没事。”男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离开了,又在炉边找了另一个人询问同样的问题。

对方的回答穿过人群,直直地钻进卢修斯的耳中:“韦斯莱?大概是同克恩他们打架去了吧,我刚才看见克恩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卢修斯猛地抬起头,目光在休息室扫视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一直霸道地占据着中心沙发的史考特·克恩及其跟班。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卢修斯扔下肩上的书包,飞奔到门口,一路上撞翻了好几个人,引来抱怨连连,他也不道歉,只是闷头往外冲。

离宵禁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学校的长廊上空无一人,卢修斯慌乱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他沿着弯曲的走廊跑过一间又一间的教室,最后停在了魔药课的地下教室前,大口呼吸着,然后伸出手,推开了教室的门。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清冷的月色穿过玻璃窗淋在一排排的课桌上。

卢修斯走了进去,本能地觉得比利尔斯在这里。他放轻了脚步,顺着台阶一级级向下,在距离讲台还有几步的地方,教室旁边用来摆放各种药材的小隔间里传出了“砰砰”的声响。

卢修斯屏住了呼吸,掏出了魔杖。

小隔间内的动静越来越大,像是有人推倒了置物架,还有几个人的争论声。

“你们这群废物。”卢修斯辨认出史考特·克恩的声线,“还不快按住他,让他挣脱出去,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史考特!你这药剂到底行不行?”

“废话,这是我专门托人从翻倒巷的老约瑟那里买来的,快,把他的嘴巴掰开,我要亲手把这东西塞进他这穷酸又肮脏的嘴里。”

“史考特?史考特?”

“你怎么了,史考特?我快制服不住这家伙了!”

“等等,我改主意了。”

史考特·克恩看着面前人涨得绯红的脸蛋,喘息声开始变得粗重,裤兜里揣着的小东西也不安分地抬起头来。他走上前,一把捏住比利尔斯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眯着眼打量着。“喂。”他开口,问身边的同伙,“你们有没有觉得,韦斯莱小子这模样,还挺诱人的。”

“……”跟班显然因为他的话愣住了,“史考特,你在说什么?”

史考特·克恩舔了舔嘴唇,一把揪住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比利尔斯,按压在墙上:“都出去。”

“什么?”

“我说。”史考特·克恩强忍住把比利尔斯扒光的冲动,怒喊道,“都给我滚出去,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他身后的几个同伙面面相觑,终于还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推挤着去开小隔间的门。“咔嚓”,门开启了一条小缝,最前面的第一个人低声骂咧着侧身走了出去,却在听到一句“统统石化”后,瞬间失去了知觉,后仰着倒去。

其余人顿时慌乱成一团,在几束绿光后,也变成了跟同伴一样的状态。

小隔间的地板上一下子就叠满了人。

史考特·克恩凶神恶煞地站起来,手臂还以一种不舍的姿态半环着比利尔斯,愤怒地叫嚣道:“没用的家伙,你们到底……”

“昏昏倒地!”

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伴随着一束强烈的光线。

比利尔斯四肢发软,神志不清,全靠史考特·克恩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对方一旦失去了意识摔倒下去,他也就跟着一起向后倒。

一条胳膊及时地出现,搂抱住了他。

“比利尔斯。”卢修斯抱着人坐在地上,担忧地看着怀中脸涨红到不可思议的少年,“你这是怎么了?”

“唔。”比利尔斯急躁地拉扯着自己的衣领,“我有点热。”他拉掉了几颗纽扣,又不安分地去扒拉卢修斯的衣服,将脸贴上了对方的脖颈。皮肤上传来的冰凉触感令脸颊上灼热的温度下降了些许,比利尔斯舒服地叹了口气,又得寸进尺地抓住卢修斯的手,带着往敞开的衬衫领口里伸。

“等,等等。”卢修斯慌了,“比利尔斯,你快停下。”

“可是我好热。”比利尔斯扭动着身体,说道,“帮帮我,就一下。”

卢修斯被怀中的人折腾地不知所措,他看了看躺在周围的几个人,咬了咬牙,将比利尔斯的胳膊环上自己的肩膀,半搀半扶地从魔药课的教室走了出去。他带着人在走廊走着,却没往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方向,而是在拐角一转,来到了一堵墙前。

卢修斯稳住比利尔斯,伸出手分别在墙面的四个角上轻叩了一下。墙面发出“滋啦”的声响,开始向两侧开裂。后面是拉米雷斯告诉他的,马尔福家藏在霍格沃茨的一间秘密休息室。

卢修斯扶着人走了进去,跌跌撞撞地倒在了一张沙发上。他撑住身体,看着身下的比利尔斯,心脏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终于,卢修斯闭上了眼,低下头去,在比利尔斯滚烫的额头印上了一吻。

“你知道吗?”卢修斯在比利尔斯耳边低语,诉说着只有在对方沉睡时才有勇气吐露的告白,“我喜欢你。”

A

“我喜欢你,就像喜欢遥远的冬雪,绚烂的夏阳,夜幕中的星辰,和荒漠中盛开的一朵寂寞的小雏菊。”

我双颊发烫,头皮发麻,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抓过身旁的一条毛巾,伸向后面捂住了卢修斯的嘴巴:“你能不能闭嘴?肉麻死了!”

他没有反抗,任由我粗鲁地堵住他的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依旧温柔地用毛巾擦拭着我湿漉漉的头发。

毫无难度的胜利让我一下子失去了兴趣, 我收回了手,缩在卢修斯怀里,开始摆弄毛巾,一会儿将它揉成团,一会儿又将它叠成四方形。来来回回地换着花样玩了一阵,我再一次失去了耐心。“好慢啊。”我无聊地抱怨道,头向后仰,同时蹭来蹭去地捣着乱,“为什么不用魔法?那样很快就能干了。”

他被我闹腾地无法继续,只能停了下来,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无奈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听话一点?”

我不服气,更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我是一个三岁的孩童在无理取闹。我丢下手里的毛巾,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换了个姿势,跪坐在床上,打算面对面地来一场理论。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一块半湿的宽大浴巾就从天而降,将我兜头罩住。

艾拉新给我的蜡烛真的很亮。我想着,要不然,我怎么会隔着一块毛巾还能清晰地看清楚他脸上那细小的绒毛。

卢修斯的鼻尖抵着我的鼻尖,将呼吸喷在我的嘴唇上。“我喜欢为你做这些琐碎又没有效率的事情。”我听见他说,“这让我觉得,我离你很近很近。”

这根本算不上情话,我却听得整颗心都飘飘然的,手情不自禁地捧住他的脸,闭上眼睛,保持着跟他相同的呼吸频率。

“我很想你。”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嘴唇若有似无地蹭着我的,“宝贝。”

“吻我吧,卢修斯。”我颤抖着给出了回应。

他笑了。笑声通过我的耳道直钻进我的心房,在那最柔软处跳着踢踏舞。我微张开眼,正对上他垂落下来的目光。无声中,我们默契地朝着对方微微一笑,侧着脸向对方一点点靠近。

“砰砰砰!”嘴唇贴上的前一秒,我的房门被人用力敲响了。

我肩膀一紧,从迷离的情绪中被拉回了现实。

“别管他。”卢修斯显然有些不爽,用手扣住我的后颈,想要继续先前的行为。

“罗恩!罗恩!”特雷尔典型性的叫唤在门后响了起来,“罗恩,你在吗?”

我抱歉地对卢修斯眨了眨眼,在得到一个无奈的笑后,一把扯下了笼罩着我们的浴巾,转身跳下床,塔拉着鞋子跑去开门。

“罗恩!”一打开门,我就看见了特雷尔那张永远洋溢着热情的脸。

“特,特雷尔。”我的手尴尬到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有什么事吗?”

“艾拉新做的布丁。”特雷尔把一个装着嫩黄色布丁的小碟子举到了我面前,“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些东西。”

“哦,谢谢。”我忙伸手过去接。

“艾拉说,这是用意大利传统手法制作的,她又搭配了新鲜的杏子,是完全区别于伦敦的甜品,我刚才……”他停下了滔滔不绝的介绍,用打量的眼光看着我。

“怎么了?”我一惊,开始打哈哈,“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特雷尔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把手背贴在了我的额头上:“罗恩,你是不是生病了?脸红得好厉害。”

“没,没有。”我飞快地否认,用一只手扇着风,“大概是天气太热了。”

“哦。”特雷尔将信将疑地说,“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我还得去帮艾拉的忙。”

“太辛苦你了。”我没什么诚意地说,“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

特雷尔摆摆手,示意完全不需要我去做一枚顶级的电灯泡,转过身就要离开。

我嘘了一口气,退回到房里,准备关上门。

“对了。”特雷尔都走出好几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重新退了回来。

我只得停下关门的动作,扬起一抹礼貌的微笑看向他:“嗯?”

“你有见过卢修斯·马尔福吗?”特雷尔问,“艾拉说也该给他送一份,可是我刚才经过他房间时,并没有看见里面有亮着蜡烛。”

“当然没有,哈哈。”我似乎已经对撒谎这件事游刃有余,坦然地跟特雷尔说着狗屁不通的话,“你知道的,我跟他一向不熟,他会去哪里,一定不会跟我报备的。”

“说的也是。”特雷尔挠挠头,“我再去找别人问问吧。”

我用直白的目光迫切地送他离开:“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等特雷尔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处,我才彻底放松下来,关上了门,慢吞吞地走回到床边。我把布丁放在旁边的一张小圆桌上,身体被人从后面搂住了。

“你很擅长说谎。”他的胳膊在我胸前收紧,“小坏蛋。”

“那麻烦尊敬的马尔福先生,以后请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之后再从别人眼前消失。”我毫不客气地回怼。

他“噗嗤”笑出声。

我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重新面对他,好奇地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发现,你那么爱笑。”

他低下头,在我脸颊上来了个啄吻:“那是之前还没遇见你。”

我耸耸肩,推开他,坐到了椅子上,准备享受布丁。

他跟着坐到了对面,安静地看着我用勺子把布丁切成四个小块,又在每个小块面上点缀一枚杏子果肉。“有什么问题吗?”我做完这一切,察觉到他变得有些凝重的目光,遂问道。

他摇摇头:“没有。”

我没再追问,用勺子挖起其中的一块布丁,连同着果肉一起塞进嘴里。

“你懂很多咒语。”就在我眯着眼睛享受着布丁时,卢修斯突然开口了,问出了一个不着调的问题,“可我听说,你在学校的成绩并不是最优秀的。”

我立刻停止了进食:“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见过你施展一些高年级的咒语。”

“你也说了,那是高年级的咒语。”我没有问他是在哪里看到的,只顾着回答,“老师还没教到呢,我随便使用出来,会显得很奇怪,虽然更奇怪的是,我完全不知道我的大脑为什么会对这些咒语如此清楚。”

“你知道的并不比赫敏·格兰杰少。”他笃定地说,“可你的成绩远不如她。”

“赫敏是个特别要强的人。”我咀嚼着软烂的杏肉,说道,“我并不觉得我需要去跟她争什么,她的果敢自信是我最欣赏的地方,我跟哈利都不想离开她,保持住现在的样子是最好的。更何况,很多东西都太奇怪了,那明明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却像是生来就刻在我大脑中,仿佛是我窃取了别人的记忆和人生。我不敢,也不愿意把这些东西展露出来。”

“等等。”在说了一大通后,我终于察觉出不对来,“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低头浅笑,并没有回答我。等再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换上了我熟悉的温柔的神色:“吃完了吗?”

“唔?”我叼着勺子,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我上午出门时,听到有人说,今天是麻瓜们的一个节日,会有许多麻瓜上街进行歌舞游行。”他凑近了看我,“想去玩吗?”

“……”我惊得差点没把勺子掉在地上。

卢修斯·马尔福,全英国魔法界知名的纯血统推崇者、麻瓜厌恶者,居然会问我要不要去参加一个麻瓜的节庆日?我保证,任何一个知道他名字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准会吓到下巴脱臼。

“你是说,想跟麻瓜一起去参加歌舞游行?”好一会儿,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用手撑着脸,坚定地点点头。

一直到我穿着麻瓜少年们常穿的连帽卫衣与牛仔裤,站在拥挤的人群中,我还是不敢相信,我跟卢修斯一同出现在了麻瓜中的事实。我转过头去看站在我身边的人,他已经脱掉了宽松的巫师长袍,换上了麻瓜们习惯穿的休闲装,精神奕奕地看着不远处装扮夸张的游行花车。

“走。”觉察到我的注视后,他转过头来,露出明快的笑,随后牵起我的手,拉着我融进了游行的队伍中。

我一下子被欢声笑语所包围住,无数的人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在我身边唱着,跳着。我局促地缩着手脚,在其中显得像个异类。诧异的是,卢修斯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很是熟稔,他很快就跟上了身边人的节奏,开始带着我舞动起来。我的手被他牵在手里,腰被他搂在怀里,渐渐地也开始有模有样地跳起了舞。

这是属于那不勒斯的传统节日,带着浓厚的异国风情。穿着大红色镶白边长裙的意大利女郎手拿着圆形的单面鼓,高举过头顶,用葱白的手指敲打着鼓面,戴在手腕上的小金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被卢修斯拉着,在人群中转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圈,最后又兜回到他怀中,被搂抱着,慢慢地踱起了舞步。刚才还喧闹的歌声开始远去,变得飘渺而空灵,我抬头看着卢修斯,沉溺于他温柔的目光中。我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不顾身边穿梭不定的人群,仰头吻住了他。他被我突然的偷袭弄得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手掌压住我的后脑勺,夺回了主动权。

我们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游行庆祝的队伍中热吻,我甚至能听到雀跃的尖叫声和抛洒在我跟卢修斯的身上的片片花瓣。这是一场我从未想象过的疯狂,以至于等结束我们并肩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时,我的脸颊还在微微发烫。

“你刚才的样子。”身旁传来他的声音,“真迷人。”

我加快了挖冰淇淋的速度,只为了堵住嘴,使它没空去开口说话。

他却像是故意要逼我说话似的,挡在了我面前,头先是向左歪,然后又向右歪,来回地打量我。

“看,看什么!”我嘴里塞满了冰淇淋,很没有底气地嘟囔。

“看我宝贝害羞的样子。”他居然真的就臭不要脸地回答了。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上吃空了的冰淇淋盒子随手放在了一户人家的信箱上,嘻嘻哈哈地跑开了。我向前跑了一段距离,又停下来,回过身,看见他无奈地摇摇头,从那信箱上取回了冰淇淋盒子,扔到附近的垃圾箱内。

夜风徐徐吹来,他披散在肩头的金发向后扬起,在空中划出了好看的弧线。

我静静地看了他很久,等他一走近,就迎上去握住了他的手,情难自禁地说:“卢修斯,我们回家。”

我是如此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像是我曾经重复了无数遍,更像是我穿梭过十余年的岁月,只为与他携手,踏月而归。

B

“我们回家,时候不早了。”

拉米雷斯把东西放上了马车,发现卢修斯还站立在一边出神地发着呆。他走过去,伸手在卢修斯眼前挥了挥:“卢修斯?卢修斯?”

“啊!”卢修斯回过神,“发生了什么?”

拉米雷斯失笑:“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从下了火车你就是这个样子。”

“没事。”卢修斯摇摇头,往帕罗尔的笼子中塞了几粒猫头鹰食,又把它稳稳当当地放上了马车,自己跟着踏了上去。卢修斯在座位上坐定,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正在关门的拉米雷斯:“拉米雷斯。”

“什么?”

“那个……”卢修斯组织着语言,“你,有喜欢的人吗?”

拉米雷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只是想问问。”卢修斯躲着他的视线,小声地说。

拉米雷斯想了想,了然地笑了,手不自觉地去勾吊挂在上衣左侧口袋上的一根细小的银链,说道:“当然,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

卢修斯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这才发现拉米雷斯身上多出来的小物件。那小银链挂在拉米雷斯的手指上,顶端还垂吊着一粒红豆般大小的红色玛瑙石。卢修斯定住视线看了又看,只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

“这是?”他皱着眉思考着,终于想起了离校前在礼堂里见到的一幕场景,“这银链子,跟纳西莎·布莱克怀表上的那根好像。”

拉米雷斯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卢修斯明白了过来,难怪下火车的时候,他有看见纳西莎·布莱克跟拉米雷斯一起站在马车前低声说这些什么,只是等他一走近,这个小他一级的斯莱特林小学妹就跟受了惊吓的兔子似的,远远地躲开了。

“卢修斯。”拉米雷斯小心地将银链也藏进口袋中,“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卢修斯没有吭声。

拉米雷斯继续解释:“布莱克先生是位古板的老先生,虽说我跟纳西莎一同长大,可她现在毕竟太小了,我希望很多事情,可以等她从学校毕业再跟双方的家长坦白。”

卢修斯点点头。

马车开始自发地向前走,卢修斯看向窗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捕捉到了一头红发。他收回目光,手指搅着衬衫的下摆。“拉米雷斯。”他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明知道自己没有可能与布莱克在一起,却还是喜欢着她,你会怎么做?”

“卢修斯……”

“你会告诉她吗?”卢修斯急切地问,“在预料到坦白这份心意会被对方讨厌的情况下,你还会告诉她吗?”

拉米雷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身体向前倾,将手覆盖在卢修斯冰冷的手背上,柔声地说:“我会,卢修斯,我会告诉她。因为比起被她讨厌,成为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会让我感觉到更遗憾。”

“遗憾的,过客吗?”卢修斯跟着呢喃。

拉米雷斯点点头,拉起卢修斯的手,举着放到了他心脏的位置。“卢修斯。”他说,“当你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时候,就问问自己的心。你听,它在告诉你:爱是世间最美好的情感,它给了我们斩断一切束缚的勇气。所以,别因为顾忌而让它从你的指间溜走。”

卢修斯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手心下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突然,一股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头“砰”地撞在了车厢顶上,吓了拉米雷斯一跳。但卢修斯却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推开车厢门就往下跳,只留给一句话,让风捎带着送进拉米雷斯的耳中:“请你在前面等等我,我必须马上去办一件事情。”

卢修斯踉跄地落了地,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很快就钻进了拥挤的人群中。他不停地推开身边的巫师,在看到那熟悉的高挑的身影后,抬起手拼命地挥舞:“比利尔斯,比利尔斯!”

比利尔斯正在跟亚瑟争论着,听见后方传来的声音,忙回头看去。

一抹金发在他眼前扫过,紧接着,他的手被人握住了,对方蛮不讲理地拉着他,跑出人群,又跑到了一条窄巷中。

“卢修斯?”比利尔斯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惊讶地问,“你这是……”

“你先听我说。”卢修斯打断他,“或许,不,应该是一定,我下面想说的话会让你反感,但是请你听我说。”

比利尔斯安静下来,没有再出声。

卢修斯吸了一大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声线说着:“我一直在躲你,并不是因为我讨厌你,也不是因为那狗屁不通的,什么你显摆优越感之类的。而是因为,因为我对你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感情,我不想再做你的同学,不想再做你的朋友。我想有可以牵你手的资格,想在湖边拥抱你,想在月色下亲吻你,我想跟你有更亲近的关系。”

他顿了顿,终于有了勇气直视比利尔斯的双眼,平静又坚定地说:“比利尔斯,我喜欢你。”

比利尔斯呆滞地看着他,半天没有回应。

卢修斯自嘲地笑了笑,松开了拉着对方的手:“我知道会是这样,可是我不后悔,虽然下学期回到学校,我们的关系会……”

“唔。”这一次轮到了比利尔斯打断了他的话,“这句话好熟悉哦,好像不久以前,有个笨蛋以为我睡着了,就凑在我耳朵边,重复着说啊说啊的,差点没把我耳朵说出一层茧子来。”

“……”卢修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我那时候觉得烦透了,可是,听着居然不觉得讨厌,就想着让他说吧,等醒过来,我一定要告诉他,有些话说一遍就够了。”

“……”

“但是奇怪的是,那家伙突然就消失了,然后开始一直躲着我,直到今天,才莫名其妙地跑过来。”

“比利尔斯。”

“更奇怪的事,我明明应该反感他的,但我的大脑却在告诉我:比利尔斯,你完蛋了,你居然喜欢这样。”

卢修斯彻底发愣成了一块木头,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比利尔斯一点点靠近,抬头在自己的嘴角轻轻啄了一口。

“感觉……”比利尔斯呷了呷嘴,煞有其事地评价道,“好像也不是太差劲。”

卢修斯用手摸了摸嘴角,只觉得那里微微发烫。他看了看面前的少年,总算是从天际之外将自己的神思拉扯了回来。“你的意思是……”他控制不住地咧开嘴,“就是我想的那样,对吧,对吧,比利尔斯?”

比利尔斯轻笑,走上前来,用双臂环抱住了他。

“你根本就不该对我那么好,卢修斯·马尔福。”卢修斯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好到,我几乎都快忘了,我应该是讨厌你的。”

A

“我应该讨厌你才对。”

我掰着手指,毫不客气地数落着卢修斯的缺点:“你傲慢、自以为是,金钱至上,还特别喜欢用权势打压别人……”

他没有吭声,任由我嘚啵嘚啵说个不停,然后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递送到我手上:“说了这么半天,都不会觉得口干舌燥吗?”

“别以为给点小恩小惠就能逃脱掉谴责。”我咕咚咕咚地将牛奶喝了个干净,把杯子丢还给他,“像你这样的唯血统论守旧势力,早就该被全魔法界剿灭掉。”

“哦?”他用魔杖清理干净杯子,又指挥着放回到桌子上,突然就扑了过来,把我压倒在床上,“还请聪明的小韦斯莱先生指示,该怎么剿灭我?是这样吗?还是这样?”他的手在我身上胡乱摸索,一下子伸进我衣服的下摆,一下子又将我的衣领扯下到肩膀。

“停下!”我蜷缩成一个虾米状,试图躲开他的攻击。

他好心地住了手,只是还压在我身上,鼻尖在我裸露的肌肤上一点一点地触碰着。

我却不耐烦了,用力地去推他:“快让开!我得赶紧走了,不然特雷尔又要大着嗓门到处喊我。”

他耍赖地收紧了抱着我的胳膊,脑袋蹭着我的脖子:“这次又是去哪里?”

我被他的动作弄得全身酥酥麻麻的,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真想就这样抱着他哪里也不去”的想法中挣脱出来,掰开他的胳膊,逃似的跳下了床。我赤着脚站在地板上,整理好衣服,回答他:“工作保密,恕不透露。”

他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手撑着脑袋,戏虐地看着我:“早点回来。”

我被他的姿态跟模样诱惑地呼吸一紧,也不管刚才是我自己从他身边逃脱的,又从新跑了回去,扑上床,凑到他面前,在他的下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听到他的痛吟声后,我得逞地大笑,然后在他出手抓我之前,嚣张地做着鬼脸,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在大门口找到了特雷尔,便与他并肩前往这一次的目的地。

“巴格曼先生说,这次我们要去见的,是一个很有名望的收藏家。”特雷尔一边看着手上的羊皮纸——上面是巴格曼龙飞凤舞的字—— 一边跟我说着此次的行程,“他的名字很不好记,叫,赫,赫尔南德兹·瑟伯特先生。听说,他在体育收藏这一块很受人尊敬,因为他收藏着往届魁地奇世界杯所有最佳找球手初次参加比赛时穿过的球衣。梅林,这可真是一项,额,怎么说呢,独特的爱好。”

我对特雷尔的评价表示深刻的认同:“没错,让人很难想象得到其间的趣味。”

“嗯。”特雷尔哭笑不得地说,“其实,我也没弄懂巴格曼突然要去瑟伯特先生家拍那些球衣照片的意图。”

“大概是为了仪式感吧。”我说。

吐槽上司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没过多久,我跟特雷尔就站在了一座老旧的小屋前。

“……362号。”特雷尔仔细地比对着屋前的号码牌跟羊皮纸上的数字,最后确认道,“就是这里没错。”

我点点头,伸手去拉挂在一旁的门铃。

铜铃“丁零当啷”响了几下,就听见木门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很快,门被人从后面打开了,一个白发白须,顶着圆肚子的年老巫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您就是,瑟伯特先生吧?”特雷尔忙上前询问。

“是我。”瑟伯特先生狐疑地看着他,“你是?”

“哦。”特雷尔将羊皮纸递了上去,指着右下角的签名说,“我们是英国魔法部体育运动司的,今天是来您这边拍摄一些纪念服装。”

“噢!”瑟伯特先生恍然大悟地说,“巴格曼跟我说过今天会有人过来,我一直在等着你们呢。”他说着,将门开得更大了些,招呼着我们往里走。

特雷尔笑着道谢,紧跟了上去。

我也不落后地走了进去,却在刚跨过门槛的时候,被瑟伯特先生拦了下来。

“比利尔斯!”我听见他惊喜地叫道,“你这小子,居然还记得来看我,卢修斯呢?”他抓着我的胳膊,朝我身后张望,“他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跟前面的特雷尔对视了一眼,看得出来,他也没能搞懂情况。

“瑟伯特先生……”我开口,想要解释清楚,却被他一把打断。

“快别说了。”瑟伯特先生说,攀住我的肩膀,几乎以一种拖拽的形式把我往屋子里带,“你就说说,多久没来找过我了,还是卢修斯良心,每年都会来陪我聊上几句话。每次我问起他,他总说你工作太忙来不了,说得也是,你们英国魔法部,总爱把巫师当牲口来使唤,这点意大利方面做得要好得太多。”

瑟伯特先生絮絮叨叨,一路说个不停,把我拉进了一间小书房中。他兴冲冲地跑去书架旁,从上面取下一本厚重的册子,走回到我身边,翻开了封面,指着镶嵌在上面的第一张照片,感慨万千地说:“十五年了,那时候还是你跑过来,请我去做你们的见证人。我拍下了这些照片,可总等不到你来取。卢修斯来的时候,我问他要不要替你拿回去,他也是拒绝,害得我以为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

我的目光跟随着他的指尖落下。

那是一张一看就年限很长的照片,清晰度远比不了现在的相机照出来的效果,但相片中的人那饱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幸福却是让旁观者都能轻易感受到。我看见了卢修斯,他正微笑着,怀抱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们的额头相触,视线都不舍得从对方的脸上移开。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卢修斯这番样子,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哪怕是现在,给我的也是掌控全局的温柔。我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他,明明在笑着,脸上却满是泪痕,仔细看,还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他抚摸着怀中人的脸,低下头去,怜惜地亲吻那人的眼睛、鼻尖、脸颊、下巴,最后忘情地深吻住对方的嘴唇。

我出奇平静地看着照片,甚至伸出手去勾勒两个人的轮廓。

“罗恩。”特雷尔终于跟着跑来了书房,他尴尬地看着瑟伯特先生,开口解释,“瑟伯特先生,虽然这很失礼,但我还是想说,您或许是认错了人,他不是比,比尔,比尔,比尔斯,而是陪我一同前来办事的伙伴。”

“哦,梅林。”瑟伯特先生慌忙地从旁边的书桌上拿起一副眼镜,架在了鼻梁上,眯着眼睛打量了我许久,恍然道,“这是真的,你不是比利尔斯,难怪我怎么觉得你年轻得不像话。”

我从相片上移开目光:“如果您口中的比利尔斯指的是比利尔斯·韦斯莱,那他是我的叔叔。”

“那你跟你叔叔真的太像了。”瑟伯特先生说,“而且你们的神态举止,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很像。梅林,真的太像了。”

我礼貌地笑:“大概这也是我父母用他的名字作为我的中间名的原因吧。”

“……”瑟伯特先生愣住了。

在魔法界,巫师们只有在纪念那些已经离世的人时,才会将他们的名字用来为自己的孩子命名。所以,瑟伯特先生很快就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他捂住嘴,难以置信地说:“是真的吗?比利尔斯他,他真的……”

“是真的,瑟伯特先生。”我继续说道,“虽然我不清楚您口中的那位卢修斯是出于什么原因对您隐瞒,可事实是,我的叔叔,比利尔斯·韦斯莱,早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因为看见阿尔巴尼亚丛林中的一个恶灵,受到诅咒去世了。”

我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报复的快感,对着那位我从来没见过面的叔叔。

“罗恩……”特雷尔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小心翼翼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转过头,冲着他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又自顾自地翻看起那本册子来。相册的主角只有那两个人,或是独照,或是合照,相依相偎在令人心醉的美景中。我翻动的速度很快,心越疼却越想看。那两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脸上的笑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小刀,一下又一下地将我的心脏切割地鲜血淋漓。

可能是我的状态过于诡异,一直到拍完了所需要的的照片,与瑟伯特先生道别后,特雷尔依旧不敢与我交流,我自然也懒得搭理他,只是捏着一张照片——我以纪念比利尔斯叔叔的名义从瑟伯特先生那里骗取过来——闷不吭声地走着。黄昏的光影参差斑驳地落在我们脚下,我踩碎了一路的落花,终于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特雷尔跟我分别的时候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嘱咐我早点休息,就借口去帮艾拉的忙离开了。

我不紧不慢地穿过游廊,又走上环形楼梯,来到了卢修斯的房门前,踌躇了片刻,抓住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一阵微风迎面吹来,我看见了挂在窗前的白色窗纱被吹得飘起,垂落,然后滑盖上坐在窗边的人交叠着的腿上。卢修斯手捧着一本书,正靠坐在单人沙发上专心研读着。不知道从哪里飘进来的紫丁香花瓣,调皮地落在他的头顶,衬得他有些滑稽。

我看了一会儿,关上门走了过去。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我后笑着将书倒扣在膝盖上。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双臂交叠着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仰起头看他。

“怎么了?”他笑了,伸手在我的头发上摸了摸,“是累了吗?”

我摇摇头,跟只猫似的在他手心蹭了蹭。

他双手架住我,将我拉起侧坐在他的腿上,搂住我的腰:“那你在想什么?”

我的目光从他的眉毛游移到他的嘴唇。“我在想。”说话间,我的手指凑到了他的嘴上,描绘着唇瓣的形状,“那天在果园里,你为什么会吻我?”

他略带困惑地看着我。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卢修斯?”我继续自言自语地问。

他握住了我的手,不让它有机会捣乱:“你到底想问什么?”

那一刻,我很想从他身上跳起来,把照片狠狠地甩到他脸上,再歇斯底里地谩骂他,质问他究竟把我当什么?一个自己送上门又好用的替代品吗?

可我没那么做,我只是用平静的口吻说着:“你看着我的时候,是在看罗恩·韦斯莱吗?还是通过我,在看别人?”

他脸上的浅笑一下子消失了,转换成了严肃的表情。

我从他身上站起来,把一直捏在手心的相片塞进他手里,弯腰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吻:“再见了,卢修斯。”做完这一切,我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挺直着背,以一种可怜又可笑的傲慢姿态走出了房间。

我“砰”地关上了门,却没有立刻离开。

我静静地站在楼梯的转弯口,抬起头去数天空飞掠而过的鸥鸟群,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只要你追出来。我轻声地说,只要你追出来,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了紫丁香树的后面,悬在走廊墙上的蜡烛“刷”地亮了起来,把我孤零零的影子拉得好长。整条走廊上安安静静,没有开门声,更没有向我靠近的脚步声。

我看着自己被台阶分割成好几块的影子,自嘲地笑了起来。

梅林啊。我仰起头,发出了重重的感叹,罗恩·韦斯莱,我居然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你真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B

“你当我是傻瓜吗?”

卢修斯哆嗦了一下,担忧地看着不远处那座房屋。此刻,里面正传来亚瑟·韦斯莱崩溃的吼声:“比利尔斯!别再想糊弄过关!我不会再上你第二次当!我警告你,以后如果你再敢把麻瓜的东西带回家,我真的会对你不客气!诶?诶?你听见没有,别跑,我还没说完!比利尔斯,你给我站住!”

一道身影忽地从半敞开的窗子里跳了出来,一边往外逃,还一边不甘心地顶着嘴:“你凶什么!你明明最喜欢这些东西的不是吗?亏我好心买来送给你,就这么感谢我?”

“你再狡辩!”一只铁锅跟着从窗户里面飞了出来,随后,亚瑟·韦斯莱的脑袋也出现在了那里,他正挥着一根魔杖大叫,“别再妄想小时候那样,什么事都由我来替你背锅。我亚瑟·韦斯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件跟麻瓜相关的东西。”

卢修斯看着比利尔斯跟只兔子似的,灵活地翻过了栅栏,又三下两下地穿过了一些低矮的灌木,蹦跳着跑到自己面前。

“比利尔斯,你……”卢修斯赶忙迎上去,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连带着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方向,朝着来时的那条小径飞奔而去。两个青年不要命似的跑了好久,终于在一片铺满着青草的缓坡上,比利尔斯松开了卢修斯,自己则毫无形象地摊开四肢,整个人呈大字状地躺在了几簇小野菊中间。

卢修斯站在一旁干咳了几声,便走到他身边,紧贴着坐了下来。

“你又跟你哥吵架了?”卢修斯拨弄着一朵小野菊的花瓣,轻声地问。

“我才没跟他吵。”比利尔斯用手遮住眼睛,“是他自己大惊小怪来着。”

卢修斯没吭声,依旧把玩着那朵小花,小野菊浅蓝色的花瓣在他指尖轻颤地舞动着。“我听说。”他故意装出随便的姿态,漫不经心地开口问,“你已经入职傲罗司了。”

“嗯。”比利尔斯淡淡地回了一句,突然翻过身来,用水蓝色的眸子注视着卢修斯,“你明明比我更早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来跟我确认?”

卢修斯手上的动作一顿。是啊,他的父亲是魔法部背后最强有力的支持者,每年傲罗司新选入的傲罗名单在当事人知晓前便会送到马尔福庄园,等阿布拉克萨斯确认后,才会真正公布。

“你喜欢那里吗?”卢修斯不答反问。

“还不赖。”比利尔斯摘下了一片草叶子,在自己的鼻尖上来回扫动着,“虽然跟亚瑟待在同一个部门这件事多少让我有点烦,但感谢梅林,我们都不是对方的搭档。”

“那你的搭档,他怎么样?”

比利尔斯没有回答,而是从地上坐了起来,歪着脑袋看向卢修斯:“你究竟想问什么,卢修斯?”

“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卢修斯突然爆发了,他扣住了比利尔斯的肩膀,将人一把按压在地上,痛苦地说,“你说我在担心什么?现在整个魔法界都在人心惶惶,神秘人跟他的党羽到处制造黑色暴乱,那么多巫师,还有傲罗,不是离奇失踪就是被人发现横死在路边。我只要一想到你的工作,我就……”

“你就怎么样?”比利尔斯躺在他身下,平静地看着他,“希望我退出傲罗司吗?”

“你愿意吗?”卢修斯惊喜地问。

比利尔斯无奈地摇了摇头,反客为主地反扣住卢修斯的胳膊,一个用力,占据了主导权,将人反扑在地上,自己则坐在卢修斯的身上,弯下身制服住对方挣扎不休的手臂。“卢修斯。”他说,“我是你的情人不错,可我不是你豢养在笼子中的金丝雀,你有你的家族事业,我也有我的个人追求,我们是平等的。爱理应是我们携手前进的粘合剂,而不是阻碍任何一方发展的绊脚石。”

卢修斯一开始还在反抗,听了这话,渐渐冷静下来,他认命地合上眼,不再说话。他以为比利尔斯会因为他这次的幼稚举动而离他而去,不想对方在打量了他一番后,忽然凑近了脸,轻柔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卢修斯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比利尔斯弯起了嘴角,用手覆盖着他的双眼,继续亲吻他。卢修斯被动地接受着情人亲昵的触碰,不自觉地开始回应,吻着吻着,他便按捺不住了,挣脱开了比利尔斯的束缚,手撑着从地上半坐起来,用双臂将对方禁锢在怀中,肆意地深吻,放纵自己的欲望在比利尔斯的脖子上留下一连串绯红的痕迹。

“停。”就在卢修斯的手难耐地伸进对方的衣服下摆时,比利尔斯气喘吁吁地阻止了他。

“嗯?”卢修斯的脑袋在恋人的脖子处上下蹭着,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比利尔斯却早对他这一套有了免疫能力,强行把这颗铂金色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掰离开去:“你听我说。”

“说什么?”

“我今天叫你来,哎呀!”比利尔斯忍无可忍地推开了卢修斯重新凑上来的嘴,“你再这样,我就用魔咒把它封起来。”

卢修斯装作害怕地用手捂住了嘴。

“我今天叫你来,是想问你,你下周有空吗?”他的样子让比利尔斯满意地说出了后面的话。

“是有什么事吗?”

“唔。”比利尔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个任务要去一趟那不勒斯。顺便去见一个认识的老朋友,别这么看我,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不会对你造成威胁的。就是那个,在体育收藏方面很出名的赫尔南德兹·瑟伯特。”

卢修斯思索了一番,说道:“我记得他,六年级学校的魁地奇比赛他还有来过。你怎么会突然认识他?”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打完比赛后,瑟伯特先生就在更衣室等我,说了什么欣赏我技术之类的话。我以为他只是表面上的夸赞,没想到他回去后,还经常给我写信,希望我有机会能去那不勒斯看他。”

“是希望你去打魁地奇吗?”

“你怎么知道?”比利尔斯哭笑不得地说,“不过我当然拒绝他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次我要去那不勒斯执行任务的事被他知道了,并且已经写了许多信过来,让我务必去见他。”

“可是你说的这些……”卢修斯又忍不住凑上去在恋人的鼻尖亲了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我一个人去办就可以,所以。”比利尔斯有点羞涩地说,“我想问马尔福先生,接不接受一场异国的约会?”他看了看卢修斯的反应,又轻声地加了一句:“我听别人说,这时候去,还能参加那里麻瓜们的一个传统歌舞游行节日。”

“当然。”卢修斯侧过脸,重新亲吻住那两片对自己永远充满着诱惑力的唇瓣,呢喃地说,“乐意之至。”

A

“乐意之至,只要是你提出来的要求。”

男人把一杯鸡尾酒放在我面前,凑到我耳边,低声地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只是因为我随口说的一句没钱付账,却希望有人能满足我酒醉解千愁的愿望。

我看了看他,没什么心思去搭理他,只是没什么诚意地说了句“感谢”,便端起那杯酒,仰起头一口饮尽了玻璃杯中好看的酒液。

这里的酒吧进入条件远要比英国的来得宽松,像我这样的未成年巫师,在英国顶多去类似三把扫帚那样的地方喝上一杯压根就没什么酒精的黄油啤酒,至于其他的,是连踏进去的资格都没有的。但在那不勒斯,我却轻而易举地走进了本该只接待成年巫师的酒吧,还能堂而皇之地点上几杯烈酒,只要我兜里还有值钱的东西,我就不会随便被人扔出去。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那男人被我豪饮的姿态怔住了,在我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了下来,问道。

“呵。”我打了个酒嗝,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非得有心事才能来买醉吗?不能只是单纯的不痛快吗?”

“当然不是。”男人笑了,“我只是没办法想象,你这样年纪的孩子,能有什么不愉快的事。”

“那你没办法想象的事情可太多了。”我把面前空了的玻璃杯推开,招手想要再次叫来酒吧的侍者,却被男人按住了。

“你做什么?”我恼怒地瞪他,想要抽回手,“放开我!”

“先别急着生气。”男人凑了过来,在我脸上喷吐着酒精味极大的热气,“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诱人?”

“……”

“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你了。”男人几乎快贴到我身上,语气变得有点亢奋,“不,不光是我,你都不知道吗?你已经成为这座酒吧里,所有人都垂涎的猎物。”

“哦?”我来了兴致,手撑着脑袋,目光迷离地看着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抢在所有人之前,捕获你。”男人的手不安分地伸了过来,想要搂住我的肩,“或许我们可以找到一种比酒精更有效的方法,去排解掉你内心的痛楚。”

他说着,就要将嘴凑上来亲吻我的。

我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对方打破警戒距离的刹那,我的手已经先于我的大脑做出了动作,狠狠地挥拳打在了男人的脸上,将完全放松了警惕的人打翻在地。

“臭小子,你!”男人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

我不甘示弱地掏出了魔杖,正对着他。

男人一愣,又爆发出一阵笑来,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我会对他使出魔咒,一点点地向我走近。“知道吗?”我听见他说,“野兽在面对尚有挣脱能力的猎物时,会放弃掉吃独食的念头,转而联合起别的同伙,共同制服猎物,进而分食。”

我这才发现,刚才还三三两两坐在不同角落的人,都站了起来,一同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我心里升起了一股慌张,但还是强作镇定地紧握着魔杖不放。这是我仅有的武器,我会用它斗争到底。

“你现在乖乖听话,或许我还能让一切恢复刚才的样子。”那个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毕竟,唔!”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下一秒,便僵硬着倒在了地上。整座酒吧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随后又爆发出惊恐的叫声,只是这份喧闹没能维持太久,因为从外面刷刷地射进来数十道绿色的光线,击中了刚才站起来的每一个人身上。

酒吧的木门被人踹开了,风挟裹着雨丝吹了进来。

仅剩的尚还清醒着的侍者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惊恐地看着站在门边的那道高大的身影。那人穿着长袍,戴着兜帽,全身上下被暴雨淋得透湿,像极了从阿兹卡班叛逃出来的摄魂怪。

可我不害怕,因为我从那兜帽中露出来的一小截头发上,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我看着卢修斯摘下了兜帽,收起了魔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我跟瘫倒在地的侍者跟前。

“滚。”我听见他对着地上的瑟缩发抖的侍者发出了命令。奇怪的是,那人居然真的就听从了他的指令,屁滚尿流地从吧台的另一端逃走了。

现在,酒吧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还有意识的生物。

我没有为他的及时援救而道谢,只是安静地收起了魔杖,双腿发软地想要擦着他离开。可我连一步都没能迈出去,就被卢修斯抓住了胳膊,毫不给面子地扛上了肩膀。

“你有病吗?”我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背,挣扎着,“放我下来!”

他一声不吭,任由我打,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下来的长袍披盖在我身上,然后扛着我走了出去。

我的大脑被酒精烧得糊涂,身体更是无力,强撑着折腾了一会儿后,就失掉了所有的力气跟意识,像一根面条似的,挂在卢修斯身上。

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带我回了我休息的房间。只知道那一晚我浑身像着了火一样,灼烧得厉害,难受地蜷缩在被子里不住地呻吟。迷糊间,仿佛有个人一直守在一旁,用了各种方式,来缓解我的不适。

等我再一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微亮。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被雨刷洗得格外干净的景色发着呆。忽然,门口传来了动静。我勉强地抬起头看过去,只见卢修斯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慢慢地朝我走近。

到了床边,他弯腰将那托盘放在了一旁的小圆桌上,伸手想要触摸我的额头。

“啪。”

我毫不留情地打掉了他的手。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很久,没有再继续,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了我一会儿,就站直了身体,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我失神地继续躺了一会儿,终于是忍受不了腹中的异样感,坐了起来。我坐在床沿边,视线落在了摆放在圆桌上的东西,是一碗浓汤,搭配着一小块软芝士蛋糕。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小银勺,在蛋糕的中心挖了一小勺,塞进嘴里。

绵密的蛋糕一下子就在我嘴中融化,浓郁的芝士香气充满了我的整个口腔。

不知怎么的,眼泪一下子从我眼眶里低落下来,我从床上站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打开房门,赤着脚飞奔着跑到了走廊上。

我必须追上他。我的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我要告诉他,我认输,他把我当成谁都可以,只要他能允许我继续爱他。

“罗恩。”在我跳下最后一级台阶时,我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是特雷尔,他看着我,似乎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以这样一个狼狈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你怎么了?”特雷尔扶住了我,担忧地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卢修斯。”我急切地问他,“你有见过卢修斯吗?”

“哦。”特雷尔呆呆地说,手指着一个方向,“他在那里。”

我顺着他手臂的角度望去,正巧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一辆马车上一跃而下,跑着扑进了卢修斯的怀里。

隔着很远的距离,我都能看见纳西莎·马尔福夫人红肿着一双眼睛,仰着头,抽泣地跟自己的丈夫诉说着什么。卢修斯则安静地站在那里,手臂轻柔地环住她,低头认真地听着。

我顿时失去了向前冲的勇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对神仙眷侣。

“罗恩?”我的变化无常让特雷尔越发担心了,他看到赤裸的双脚,叫嚷起来,“梅林,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快回去。”说完,他拉住我,不由分说地就要把我往楼上带。

我没有一点挣扎,乖巧地跟着他走回房间。

这段发生在异国的短暂的暧昧情缘烧掉了我所有的理智,我怎么都忘了,那个男人,他是有家庭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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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m……再次道歉,最近三次元事情真的太多了,导致我又又又又拖更了,好在我每天努力肝,总算把中篇肝出来了。虽然本来我的打算是只分上下篇,一次性发完。可我的废话真的太多了,只能再多分一个篇幅给这个番外了。
特别特别谢谢现在还在看我继续写的小可爱们,你们的留言真的太太太太用心了,百字留言,每个字都看得我可心动了。我都觉得正文鸽了这么久,都有点愧对你们的喜爱。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估计还是会再鸽一段时间,因为我到时候可能会再去翻一翻书,把后面的情节逻辑性再整合得强一点。应该会先把卢罗的平行番外写完,然后再把另外两个比较浅的坑填完,最后再回过来填这篇正文(嗯,暂时就这么决定了吧)。所以,万分抱歉啦,还请大家原谅。
另外,很开心能收到论坛的生贺文活动邀请,不过我现在更新太不稳定了,已经发展成缘更博主了,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参加这个活动呢,就把机会让给别的大大吧。
最后,老样子表白,爱你们,比哈特~
29#
发布于:2021-02-09 08:05
平行时空番外:kiss my baby boy (下篇)【LM/RW,卢罗】

A
被德拉科堵在走廊角落里的时候,我是一头的雾水。虽然我跟他向来不对付,芝麻点大的事都能吵起来,但以梅林的小拇指发誓,自打从那不勒斯回来,我就在有意无意地躲开这个家伙了。

我听不得“马尔福”这个姓氏,更忍受不了德拉科到处炫耀他的父母是如何恩爱如何对他无条件地宠爱。这些都会将我重新拉回到几个月前的夏天,想起那段似乎是平行于我生活之外,被爱意与情欲熏染地绯红的日子。

我跟卢修斯的交集终结在了暴风雨侵袭那不勒斯的那一天,他因为纳西莎的关系,提前返回了英国,只留下我跟惴惴不安的特雷尔继续着扫尾工作,哦,准确点说,是特雷尔带着魂不守舍的我交了差。我从巴格曼那里领取了到了一笔不菲的收入,并用它们赔偿了爸爸损坏的汽车,剩下的,我全花在了魁地奇世界杯上。我跟个一夜之间暴富的穷光蛋一样,肆无忌惮地挥洒着我仅有的钱财,赠送给了包括哈利之内的许多人,只是为了在卢修斯面前炫耀:你看,我并不是非你不可的,爱这种东西,除了你,还有很多人可以给我。

我没心没肺地冲着球场上的选手大呼小叫,跟哈利勾肩搭背,仿佛全世界的快乐也不过如此。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渴望可以回过头去看看坐在后排的那个男人。分开之后,我总觉得有很多事还没做完,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清楚,我无数次想冲到他的面前,又无数加一次制止了自己。看着他跟纳西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样子,我病态地想着或许他只对我做过那些疯狂且令人脸红心跳的行为,就觉得自己赢了,但想到这一生我都无法得到他,又觉得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韦斯莱,韦斯莱!你在听吗?”

德拉科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这才发现,这个人已经快贴在我身上了。

“咳咳。”我略尴尬地把他推远了一点,“有什么事吗?”

“这个。”德拉科把手上的包裹塞进我怀里,眼神躲闪着说,“我听说,你还没有找到圣诞舞会的舞伴。”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生起气来。

“马尔福。”我用很不友好的语气说,“我知道你很受欢迎,想跟你跳舞的女生可以从礼堂一直排到学校大门。但是,你没必要专门过来取笑我。”

说完,我把包裹重新丢还给他,推开人就要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德拉科追了过来,拉住了我的衣角。

我被迫停了下来,立刻凶狠狠地瞪了过去。

他的指尖像是被我的目光烫到了,瑟缩着收回了手,却飞快地扒拉开包裹,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我看:“我是在邀请你。”

我低头看向他手上的东西,是一套晚会的礼服。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马尔福。”我无语地看着他,搞不懂这家伙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男生吧?”

“当然。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我控制不住声音地吼了起来,“你有见过两个男生手挽手去参加圣诞舞会,然后搂抱在一起跳舞的吗?所有看到的人都会笑掉大牙。”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德拉科轻快地笑了起来,“没有人敢对你指手画脚,我保证。”

我不想再继续跟他浪费口舌,赠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后,转身就要往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走。

可德拉科却不依不饶,又追到了我面前拦住我。

我忍无可忍,终于出手将人推压在了墙上。“你究竟想干嘛?”我的胳膊肘压在德拉科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恶作剧也该有个头!”

德拉科被我压制得满脸通红,但依旧不甘心地嚷嚷:“我没有在恶作剧。”

我松开了他:“那就带着你的恶意离我远一点。”

“韦斯莱!”这下变成德拉科将我压在墙上的姿势,“你真的是个没脑子的笨蛋!”

听到这话,我反倒不着急着逃脱了,而是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挑了挑眉,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

“没有人会毫无理由地针对一个人四年之久。”德拉科说,“那太无聊了。”

“你是在骂你自己吗?”我失笑出声,“我很高兴,你能有这样清楚的自我认知……”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故意跟我装傻?”德拉科一拳打在了我脸旁边的墙上,打断了我的话。

“……”我无语地望着他。

“你你你!”我听见德拉科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正想开口让他放开我,就看见他的脸一下子在眼前放大了,随后,一双滚烫的唇瓣就压在了我的嘴上。

我像是被人施了一个石化咒,彻底呆愣在原地。

德拉科终于舍得放开禁锢我的手,向后退着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捡起因为我们的争执而掉落在地上的礼服,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挂在了我的胳膊上。“我知道这样说很让人讨厌,可我只会针对我喜欢的人。”他又后退着走了好几步,才转过身,留下一句不容拒绝的邀约,“我会在舞会上等你。”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所以很快就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一只飞落下来觅食的猫头鹰将我唤醒,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礼服,只觉得一阵可笑:难不成爱神觉得赠送给我一个有着同样姓氏的人,就可以补救几个月前他在异国射歪了箭的错误吗?我头抵着墙,笑得浑身颤抖,最后甚至笑到肚子疼,直不起腰来。得亏德拉科选的这个地方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否则“罗恩·韦斯莱原来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家伙”的谣言怕是会在一天之间传遍整个学校。

我用手指揩掉了眼角的水渍,将手中的礼服重新折叠好,想着下次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人送还去斯莱特林。我的靴子踩在长廊的地砖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响,先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等拐了不知道第几个弯后,我终于察觉出了不对。

我正在同一个地方兜兜转转地走着迷宫。

四周升腾起了灰呼呼的薄雾。

我警觉地停下了脚步。有人在这一片区域施了咒语,还是一个相当高级的咒语。他想将我困在这里,直到我找到那个施咒的人,才能破除掉周边的幻像逃脱出去。

可惜,这个施咒人虽然有着高超的咒术,却没有很好的伪装术。

我简单地观察了一圈,就看到了这片幻境中的漏洞。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从口袋中掏出魔杖,然后蹑手蹑脚地朝着一个石柱后漏出的那片长袍衣角走去。

“不管您是出于什么原因,请停止这样行为。”我的魔杖对准了始作俑者,“这给别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惑,先……生……”

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那垂落在肩头的金发,我至今还记得它们从我指缝间划过时的触感。

卢修斯沉默地看着我,伸手将我的魔杖压下。

“最近还好吗?”我又听见了他用沙哑的嗓音询问我的近况。

“还不赖。”我乖乖地回答。

他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单手将我圈进了怀中,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一下一下地蹭着我的头发。乌木的檀香气味再一次包裹住了我,我闭上了眼,恍惚觉得我跟卢修斯又重新回到了那不勒斯海边的房间阳台上。蓝天白云下,清风暖阳中,他敞开着衬衫,半裸露着胸膛,躺在太阳椅上,任由我趴在身上玩弄着他的头发,一起笑着谈论身边的趣事。

我控制不住自己地向他贴得更紧,像只走失已久,终于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狗似的去摩擦他的脖颈。

“你不该跟德拉科做那样的事。”

仅一句话,就将我的神智从迷离之中拉了回来。

我一把推开了他,冷笑道:“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说出这样的话?德拉科的父亲?还是,我的情人?”

“罗恩……”

“哦,我忘了。”我自嘲道,“我哪里敢妄谈是你的情人,无论是马尔福夫人,还是比利尔斯叔叔,都比我更有资格消受这个头衔。”

“罗恩,别任性。”

“我没有在任性。”

“那就拒绝德拉科。”

“给我一个理由。”

“因为他不适合你!”卢修斯低吼道,用力地拉扯住我,双臂将我困在石柱上,“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再跟你强调一遍。”

“那谁才是合适我的人?你吗?”我直视着他,“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爱的人真的是我……”我的手指勾起他的发丝,一圈圈地缠绕起来,若有似无地挑逗着他。“或许我们可以打个赌。”我踮起脚尖,凑到他嘴边,让我们两人嘴唇的距离近到快要贴合,“就赌你敢不敢背弃掉马尔福家族的荣耀来宣告这件事。”

他像是触了电似的向后弹开去。

我笑了。

“回到英国,你甚至丢掉了吻我的勇气。”我细心地将他的领结扶正,又在他的心口处按压了一记,“你就是一个虚伪的懦夫,卢修斯。”

弥漫在周遭的薄雾开始散去,我又看清了长廊延伸的方向。

“我对你的儿子的确没有兴趣。”我很轻松地推开了他,向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停了下来,“可抱歉,我对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亦或是做别人替身的事更没有兴趣。”

“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马尔福先生。”

B

“我不希望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你到底明不明白!”卢修斯将人抵在墙角,如困兽一般嘶吼,按压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剧烈地抖动着。

相较于他的失常,比利尔斯则显得淡定得多,水蓝色的眸子透过散乱下来的刘海,安静地看着卢修斯。

“卢修斯。”许久的沉默后,比利尔斯终于开口了,他的手轻轻地搂住卢修斯的腰,“你先放开我,这样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不。”卢修斯的声音里有着重重的鼻音,他像是被人一点点抽去了力气,脑袋无力地落在了比利尔斯的右肩上,“除非你答应我,放弃掉那份该死的任务。”

“呵。”比利尔斯无奈地笑出了声,指尖勾缠着卢修斯已经长至颈间的金发,“我是一个傲罗,卢修斯,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责任。”

“你的工作是维护魔法界的和平!”比利尔斯的话又将卢修斯的怒火燃烧了起来,他瞪着通红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说,“而不是去那个挨千刀的黑魔头身边做一个随时都可能会丢掉性命的卧底。如果不是被我不小心偷听到,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去执行你上司下达给你的这项任务?比利尔斯……”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可怜兮兮地哀求着自己的恋人:“算我求你,别再折磨我了。我现在就在整天为你担惊受怕,我不能想象,如果你接受了这个任务,我会害怕成什么样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吗?”

说话间,眼泪不自觉地从卢修斯的眼眶中倾泻而出,他用手捧住比利尔斯的脸,凑上去毫无章法地吻着对方的嘴唇。泪水混杂着津液,将四片唇瓣沾得透湿,咸涩的味道让卢修斯在这样一个本该燃起情欲的深吻中只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比利尔斯背靠着墙,站在那里任由对方爱抚亲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卢修斯停了下来,眼神空洞地看着怀中的人。

“冷静下来了吗?”寂静中,比利尔斯轻声地问。

卢修斯没有回答。

“我默认你的答案是‘是’。”比利尔斯用了点力气,将卢修斯从自己身上推开。他歪着脑袋,活动了一下略微麻木的胳膊,叹了口气,牵起身边人的手,在漆黑一片的走廊上走了一段路,又拐了几个弯,最后用魔杖在一面墙上点了点。

一扇门随即出现在了上面。

比利尔斯握住门把手,将门从内向外地推开。

银白色的月光如水一样流淌进来,温柔地包裹着两人。比利尔斯闭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人一起走进了门后的小花园,在一座小小的大理石喷泉边止住了步。

“能看清水底的东西吗?”比利尔斯蹲下身,伸手去拨弄喷泉池中的水。镜子一样的水面因为他的动作一下子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倒影在上面的月亮裂成了无数块细细的碎片。

卢修斯不明所以地跟着蹲下身,探头去看喷泉的池底,他一眼就认出了那铺在池底的金灿灿的金属圆片:“是金加隆。”

“你只答对了一半。”比利尔斯说道,同时手中的魔杖上下挥动了两下,一枚金加隆受应从池底飞了出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手心。比利尔斯将金加隆夹在手指间,来回摩挲着金属片的表面。

卢修斯就着月光望过去,瞧见那上面似乎刻着几个英文字母。

“那是?”他好奇地开口。

“安德森·韦莫尔。”比利尔斯白皙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金加隆翻了个面,展示在卢修斯面前,“他是我的一个同事。执行任务前,他把这枚加隆交给我,笑着说会大胜而归,因为他刚迎娶进门的新娘还在家里等他……”比利尔斯顿了顿,惨淡地一笑:“结局我想你该猜到了,他没能回来,只剩我在这枚加隆表面刻上他的名字,投进这座喷泉池中。”

说话间,比利尔斯手指一弹,金加隆借力飞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金色的弧线,“扑通”一声,重新落回到池水中。

“知道吗?”比利尔斯转过身,面对面地注视着卢修斯,“对你们来说,或许这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喷泉。可对我们来说,它却是一座坟墓。每一个傲罗在执行任务前,都会将一枚加隆交予自己信任的伙伴,如果安然归来,便会收回这枚加隆,如果……如果失败了,加隆就会刻上他的名字,永远地沉睡在池底。”

卢修斯震撼地看着那几乎快铺满池底的金加隆。

“我都快记不起这里面有多少加隆是我亲手投掷进去的。”比利尔斯的身体微微战栗起来,整个人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我只知道,当我选择成为一名傲罗的时候,就注定是孤独的,是必须要踏着同伴的鲜血向前行走的。”

“比利尔斯。”卢修斯心疼地走上去,将人搂进怀中。

比利尔斯伸出双臂,环住卢修斯的背,手紧揪着对方的衣服。“我并不能告诉你这个原因。”比利尔斯将头埋进恋人的脖颈中,闷闷地说,“可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也许是最好的时机。如果我不抓住它,黑魔头的势力还会再肆虐好几年,会有更多的人因此丢掉性命。我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有终结的一天,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希望一个无辜的男孩因为我此刻的胆小和懦弱而失去他的父母。”

比利尔斯的喃喃自语让卢修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终结?一个男孩会失去父母又是怎么回事?可他没有心思多去纠结这些问题,他只感觉到怀中人抖得厉害,便更加用力地拥抱住对方。

“我不闹了。”百般的挣扎后,卢修斯无可奈何地举起了白旗,“我尊重你的工作。”

比利尔斯仰起头来,在卢修斯的下巴处轻啄了一下:“谢谢。”

“别想蒙混过关。”卢修斯趁机抓住了他的脸颊,凶狠狠地说,“请这位魔法部最优秀的傲罗许下承诺,一定一定不会让刻着‘比利尔斯·韦斯莱’的金加隆落进这喷泉池中。”

“好。”比利尔斯的脸被捏得变了形,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含糊,“我答应。”

“你最好说到做到。”卢修斯觉得眼睛又开始刺痛起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

“好。”

“比利尔斯,我恳求你无论如何都要记住。”眼泪再一次滴落下来之前,卢修斯低头吻住了怀抱中的爱人,“你承诺过我的,要跟我相爱到老。”

A

“让我们一起祝福这对新人执手相爱到老。”

证婚人站在高台上,大声地宣布婚礼进行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一对穿着新婚礼服的年轻夫妇在鲜花的簇拥下,幸福地拥吻在了一起。

我坐在台下,挤在一群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妇人之间,端着完美的笑容,百无聊赖地跟着节奏鼓着掌。

无所不能的梅林啊,拜托请告诉我,这无聊的聚会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我心里悲哀地默念着,然后时不时地对着身边向我投递过来目光的我根本都叫不上名字的所谓的远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亲戚回报以礼貌的微笑。

原本这时候我应该是在陋居,一边帮着爸妈一起收拾东西,为搬去凤凰社做准备,一边还要想方设法联系被困在姨妈家的可怜的哈利。不想派出去的小猪大半个月都没能回来,倒是一只老得快赶上埃罗尔的猫头鹰撞在了陋居的窗户上。

“梅林!”我到现在还记得妈妈在拆开信后发出的那声刺耳的尖叫,“亚瑟!你卢西娅姨妈的堂妹的表哥的小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真不可思议,我居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都怪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明明卢西娅姨妈一个月前还专门写信通知过我。现在她问我,为什么明天就是婚礼了,却还是没有在伦敦看见我们一家?梅林,我该怎么回答她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去不了,可是一个月前我还答应得好好的……”

“莫丽,莫丽。”爸爸头疼地制止了妈妈继续说下去,“你先得告诉我,在伦敦哪里?”

“哦,没错。”妈妈又低头看了看信,“因为新娘是个麻瓜,所以选在了伦敦远郊的一座教堂举办婚礼。你打算去吗,亚瑟?”

“当然不。”爸爸摇摇头,“我根本抽不开身,邓布利多教授安排我做了许多事情。不过……”

爸爸的视线开始在我们这群孩子身上来回扫视。

“乔治!”

“弗雷德!”

双胞胎第一时间蹦了起来,一前一后地往楼梯口跑,“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然后唰地消失了。

金妮倒是没有动,但若无其事地低头叠着手上的衣服,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止她把这些衣服折叠成大小相同的方块。

所以,慢了一拍的我成了最后的牺牲品,被迫套上爸爸年轻时候的西装,作为韦斯莱家的代表,出现在了婚礼的现场。好在婚礼的流程并不复杂,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结束了。

太阳西斜。我友好地跟所有人道过别后,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并不是我留恋这里的风景不愿意离开,而是爸爸千叮咛万嘱咐,说现在是特别时期,我一个小孩子在外面他们不放心,让我务必待在原地等着他们来接我。

我置身于空荡荡的教堂之中,抬头看着正前方那扇精美的彩绘玻璃。一个美丽的妇人怀抱着白胖的婴孩,脸上洋溢着慈爱的微笑。这似乎是麻瓜们所信仰的宗教中的圣母,我曾听赫敏说起过,只是怎么也记不起她的名字来。

时间像是很晚了,原本投射在彩绘玻璃上的暖暖的光线开始变得暗淡,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了,只剩停在圣母肩膀上的那只白色的蝴蝶还隐隐绰绰地散发着幽光。

我伸了个懒腰,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打算从教堂中走出去。只是我刚侧着身走了几步,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那彩绘玻璃上的蝴蝶开始煽动起翅膀来。

我立刻停了下来,用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并不是我的错觉,只是飞舞起来的并不是圣母肩上的那只蝴蝶,而是栖息在玻璃上的白色的纸蝴蝶。

纸蝶像是由绘制在玻璃上的蝴蝶诞生出来一般,一只接着一只地从彩绘玻璃窗上飞舞下来,纷纷扬扬地从教堂高耸的屋顶下飞到我身边,绕着我上下翩舞。

我好奇地伸出手去,一只纸蝶在我的指尖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又重新飞至半空,着急地扇动着双翅,而它的同伴也焦急地在我的眼前排列出不同的形状,像是努力在示意我一件事。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这群小家伙,读不懂它们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突然,教堂前方的一个角落里传来了“哐当”的声响,仿佛有人撞倒了东西。

纸蝶“呼啦啦”地朝着那处角落飞去。

我在原地踌躇了片刻,终究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抱着万分的警惕,蹑手蹑脚地跟在纸蝶群后面,慢慢地向着黑漆漆的角落走去。

我顺着台阶走上了刚才新人们所在的高台,伸手揭开了垂挂在高台右侧的一块厚重的帷幕,惊讶地发现后面居然还藏有一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的门虚掩着,早我一步到的纸蝶们正有序地从那道门缝中鱼贯而入。我跟在后面推开了门,然后被眼前所见的景象震得钉在了原地。

我看见了卢修斯。

他散乱着一头金色的长发,衣衫不整地靠坐在地板上,身边倒着几个酒瓶,其中一个还在他手边滴溜溜地转着圈。那些纸蝶在绕着他飞了一阵后,安静地趴匐在了他的身上。

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卢修斯会出现在这样一个跟他不会有一丝一毫交汇的地方。虽然几个月前我放过狠话,可他现在这副模样却让我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子转身离开。

我走上前,半蹲下来,轻轻地摇了摇卢修斯的肩膀。“卢修斯。”我低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卢修斯,快醒醒。”

“唔。”他呻吟一声,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用迷迷瞪瞪的眼神望着我。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没指望这只醉猫会回答我,自顾自地抬起他的一条胳膊,努力搭在自己的肩上,好方便我将人从地板上拉扯起来。只是他比我重太多,最后我不但没能成功,反而连累了自己,一不留神被带着倒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我的这一记重压,似乎把卢修斯的神智压回来了不少,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清明。“罗恩?”在沉默地注视了我几秒后,卢修斯尝试地唤出了我的名字。

“是我。”我老老实实地应答,顺便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罗恩!”卢修斯又叫了我一次,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亢奋起来。他的双腿在光滑的地板上前后蹬着,摩擦出令人难受的声响,挣扎着要从地板上坐直身体,外套因为过大的动作半挂在胳膊上,整个人全然没了平时那股做作的优雅姿态。

“你别动!”眼见他的手掌要按在一只酒瓶上,我忙出声制止了他。

卢修斯居然真的听话地停下了动作,紧抿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我,嘴角还鼓起两个可爱的小包。

我被他这难得一见的幼稚模样打败了,只得再一次尝试着搀扶住他。“现在可以动一下。”我指挥着他做出正确的动作,“对,先抬右腿,然后站起来。”

虽然过程比较艰难,但好歹我最后还是成功地将人从小房间中捞了出来。我把卢修斯丢在教堂的第一排长椅上,手插着腰大口喘气。“你自己可以回去的,对吧?”我说,“别指望我替你收拾完全部的烂摊子。”

扔下这句话,我转身就要走。爸爸一定快到了,我才没空陪这个该死的男人玩酒后失忆的烂游戏。

我朝着教堂大门走了一步,就在我迈出第二步的时候,身后的人撞了上来,用胳膊紧锁住了我。“你不能走。”卢修斯的脸就贴在我的耳边,浸满了酒味的热气炙烤着我的耳垂,我听见他用沙哑的低音说,“仪式还没有开始。”

我一定是被他喷出来的酒气熏醉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跟随着他的节奏问道:“什么仪式?”

“嘘。”卢修斯把我转了个身,面对面地注视着我,“我们的仪式。”

他说完这句话,低头在我额前轻吻了一记,然后牵起我的手,领着我走到了那扇彩绘玻璃的下方。明亮的月光穿过玻璃,变换成五彩的柔光,交织地洒在卢修斯的身上。他垂眼,浓密的睫毛遮盖住双眸,认真地在裤兜里掏着什么。等手从兜中伸出时,一只玫瑰金的小铁盒出现在了其间。

“啪。”铁盒开启的清脆声音在空旷的教堂中回响。

我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卢修斯从深红色的天鹅绒戒枕上取下两枚素雅的铂金指环。他两指捏住其中一枚,另一只手则伸过来举起我的右手,精准地将指环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做完了这一切,他低头,虔诚地将嘴唇印在了那被戒指圈住的手指上。

“卢修斯。”我开口,眼泪不受控制地在脸上划过,“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嗯?”他应了一声,把另一枚指环塞进我手里,“轮到你了。”

我握着指环,不知所措。

“罗恩?”卢修斯见我久久没有动作,着急地把手伸到我面前,“快帮我戴上它。”

刹那间,我的脑中闪现过各色的场景和画面。有他抱着我在那不勒斯被夕阳涂抹成金红色的海边温柔接吻的样子,有他搂着我在昏昏欲睡的午后低声读诗的样子,有他流着泪亲吻比利尔斯叔叔的样子,有他低头安慰纳西莎夫人的样子……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中汹涌而出,我近乎崩溃地低吼,“别再折磨我了。我只是一不小心爱上了你,可这并非十恶不赦的罪过。”

“别哭。”卢修斯慌张地抱住了我,用手擦抹掉我脸上的泪水,发现无济于事后,索性凑上嘴来,从眼角一直啄吻到嘴边,最后覆盖住了我的双唇。

我呻吟一声,捧住他的脸,张开嘴,情难自禁地接受了他的深吻。

戴在手上的戒指随着我的动作反射出不同的光芒来,我卑劣地选择忘记了他的身份,忘记了他的过去,只想着在此时此刻抱住他,留住他,缠住他,然后被他占有。

我们相拥着倒在教堂冰冷的地板上。我仰起头,方便卢修斯解下我那老旧的领结,在衬衫扣子被扯开的那一刻,我弓起脖颈,迎接上他炙热的唇瓣。

他用全身的力气压制住我,野兽般啃吻着我。

我衣衫不整地半裸着身体,难耐地去撕扯他的衣服。他松松垮垮的外套连带着内衫很轻松地就被我脱了下来,露出精瘦结实的上身。时光倒流回了我那个短暂而又疯狂的十四岁的暑假。我一边将手指插进卢修斯的发丝间,任由他在我身上烙下一个个吻痕,一边迷恋地伸手去触摸他的皮肤。

我以为我们会在这座教堂中完成过去我们尝试了许多次却始终没能做到最后一步的交合,可卢修斯却突然停了下来,捧住他的一条小臂,表情扭曲地从我身上摔倒在了一边。

“卢修斯!”我紧张地坐起身,扑到他身上,“你怎么了?”

“啊!”他尖叫起来,指甲嵌进了胳膊的皮肉中,像是要活生生地从上面剜下一块肉来。

“怎么回事?”我尝试着去掰他的手,却怎么也办法成功,“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中,如同一匹恶狼般盯着我。

“罗恩。”

“是我。”我忙不迭地回答。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虚弱地开口,语气却冰冷得可怕,“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被他的反复无常弄得困惑不已,没有接话。

他像是驱散掉了身上的痛楚,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能稳当地坐起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然后猛地扑上来,脸埋进我的颈间,用力地咬住了那里的一块皮肉,保持这个姿势几秒后,却撑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我,将我的衬衫一点点地整理回了最初的状态,最后捞过一旁的衣服,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逃走了。

从大门吹进来的夜风很快就将迷离的情欲气息吹散地一干二净。

我举起双手,就着昏暗的月色,端详着那两枚他遗留在我这里的戒指,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如同一个疯子,躺在空无一人的教堂的地板上,蜷缩着身体,嘴里止不住地发出瘆人的癫笑。

“我和你。”过了很久,我终于笑够了,疲惫地用手盖住眼睛,叹息道,“究竟谁才是谁的猎物?”

B

“对待猎物,你必须保持百分之百的警惕心,这是在商场制胜的重要法则。”拉米雷斯边说,边从文件上抬起头来,察觉到坐在对面的人神思早已飞离开去后,无奈地用手中的羽毛笔在对方眼前挥了挥,“卢修斯,卢修斯?”

“……”卢修斯猛地惊醒过来,“发生了什么?”

拉米雷斯摇了摇头,双手交叠支撑住下巴,关切地看着他:“如果你不舒服,可以先去休息,没必要硬撑着在这里陪我看这些无聊的文件。”

“我没事,我……”卢修斯否认道,想要伸手去抽放在桌角上的那堆羊皮纸。

拉米雷斯忙阻止了他,将羊皮纸召唤到了自己的面前。“你应该去休息。”他说,“一个心不在焉的搭档,只会在关键时刻拖我的后腿。”

卢修斯还想辩驳些什么,被拉米雷斯的微笑顶了回去,最后只能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承认了失态:“我想你是对的,拉米雷斯,现在我的确无法帮你解决任何东西。”说着,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点头示意后,转身从书房走了出去。

他像幽灵一般,轻飘飘地穿过偌大的屋子,顺着旋转楼梯,走进了位于二楼的房间,扔破布娃娃似的,将自己抛在了床上。

周遭十分安静,只能隔着门听见家养小精灵劳作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卢修斯躺了一会儿,被深秋的夜风吹得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不得不爬起来,去关上那扇大开着的窗户。

一只白色的纸蝶栖息在窗沿上。

卢修斯低头看了一会儿,伸出指尖去触碰纸蝶被折得略显粗糙的翅膀。小东西像是被触动了开关,懒洋洋地飞到了半空中,向卢修斯展示出画在腹部的符号。

这是他跟比利尔斯之间进行联络的秘密媒介,绘制的是只有他们才能看得懂的符号和另一种被比利尔斯称为“摩斯电码”的信号代码,据说那是一种在麻瓜中被常用来传递机密的符号文字。比利尔斯在读书时就对它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逼着他也学会了其间的规律,之后就顺其自然地加入进了两人用来密联的代码之中。

卢修斯看着纸蝶腹部的一串符号,低声念出上面转化过来的信息:“霍格莫德村由西向东的第三条小巷。”

他的话音刚落,纸蝶就像是完成了使命似的,“呼”地自燃起来,很快就烧成了灰烬,被吹散在夜色之中。

卢修斯当即取过桌上放着的魔杖,施了一个幻影移形,“啪”地消失在了房间中。

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了霍格莫德村。这个魔法村庄因为伏地魔的关系不再如往常那般热闹,只有零星的几个巫师在街上穿梭走过。卢修斯确定了方向后,快步走到了他要去的那条巷子中。小巷中没有蜡烛等光源,漆黑一团,隐约还能听见野猫对峙发出的恐吓声。卢修斯面色一冷。他认出了这条巷子,三年级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他遭受到了史考特·克恩一伙人的欺凌,若不是比利尔斯从天而降,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生些什么。

这是他跟比利尔斯关系的转折点。健气的少年站在绽放的烟花雨前,转过身对他扬起嘴角,借由着灿烂的笑容,将情愫的种子深深植根于他的内心。

思索间,卢修斯已经走到了小巷的尽头。他蹲下身,捡起静躺在脚尖前的一支玫瑰,点醒了俯在花瓣上的纸蝶。

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卢修斯没能等纸蝶燃烧完,就迫不及待地从小巷中消失了。

这一夜,卢修斯恍惚地觉得自己闯进了一个解密游戏,奔波在魔法界的各处,收集一支又一支的玫瑰。天色微明时,他手握着一束的玫瑰,站在了伦敦远郊的一座教堂前。伏地魔在魔法界的势力蔓延连带着麻瓜这边也过得不太平,向来熙熙攘攘的伦敦街头都很少见人,这类远郊的建筑更不连个活物都很难看到。

“吱——”

卢修斯用魔杖打开了门。

还夹杂着月色的晨曦争先恐后地挤进门缝中,为他铺设出了一条光织的地毯,一直延伸到教堂正前方站着的那个清瘦身影上。

红头发的青年一身正装,专注地看着高顶上那扇绘制着圣母像的彩绘玻璃,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瞧见来人的模样后,笑着说:“你好慢。”

卢修斯小跑着走到比利尔斯身边,一把将人搂抱进怀中。“你是故意的。”他撒娇地用脸颊去磨蹭对方的,“就是要用这种累人的方式让我来重温我们之间所发生过的一切。”

“……”比利尔斯叹了口气,回抱住他,“我很害怕,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永远不会!”卢修斯加大了双臂的力气,“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别想甩开我。哪怕我有一天死了,也会变成幽灵纠缠住你。”

“如果死的是我呢?”

“不许胡说八道!”卢修斯气愤地大叫,“你会好好的,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我是说假设嘛。”

“假设,假设真的,那我也会重新找到你,你的幽灵也好,你的来生也好,我都会找到你,然后继续爱你。”

“够了够了。”比利尔斯忍不住笑出声,从卢修斯怀中挣脱出来,“好肉麻。”说完,他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突然暗淡下来,喃喃自语道:“希望你能像你说的那样,找到真正的我……”

阳光穿过彩绘玻璃,温柔地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卢修斯着迷地注视着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想要亲吻眼前的恋人。

只是他并没能如愿地吻上那两片令他心动的唇瓣,而是直直地亲上的一只玫瑰金的小铁盒。

“唔!”卢修斯慌得捂住嘴,向后退了一步,羞恼地看着比利尔斯笑得弯不起腰来。

“这位先生。”比利尔斯坏笑着挥了挥手中的小铁盒,“办事得按程序才行。”

说完,他没再看卢修斯,而是垂下眸子,专心地打开了手中的小盒子,在卢修斯的吸气声中,取出了放置在其间的两枚铂金戒指。“所以……”比利尔斯的脸颊上腾起了两坨红晕,眼神却无比坚定地看着卢修斯,“请问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收下了我所有玫瑰花的马尔福先生,愿不愿意戴上这枚戒指,成为我的伴侣?”

卢修斯呆呆地看着比利尔斯牵起他的手,然后将戒指套上了他的无名指。

“比利尔斯……”卢修斯的声音颤抖,很没出息地流下了眼泪,豆大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将崭新的戒指淋得湿漉漉的。

“轮到你了。”比利尔斯将另一枚戒指塞到卢修斯的手中,同时伸出手去。

卢修斯吸了吸鼻子,倒退着走下了两级台阶,站到高台下的地板上,像信徒对待自己的神明一样,仰视着沐浴在晨光之中的恋人,虔诚地为他戴上了戒指。

比利尔斯无奈地用手去擦卢修斯脸上的水渍,可对方的眼泪就像是失控一般,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流出,最后他只能捧住卢修斯的脸,低下头去亲吻他。

“你好邋遢。”他小小地抱怨道,“胡子都扎到我了。”

卢修斯无心回答他,只是用手扣住比利尔斯的脖子,仰着头,加深了这个吻。

三天后。

卢修斯站在古灵阁前,等待着正在里面办事的拉米雷斯出来。巫师们穿行在这间由妖精管理的银行中,井然有序,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突然,建筑物右侧的窗户被人暴力击碎了,一个妖精从里面摔了出来,痛苦地尖叫,抽搐着倒在目瞪口呆的人群之中。

“钻心剜骨!”一个男性巫师看了几秒后,猛地叫出声,“是黑魔法!有食死徒闯进了古灵阁!”

人群立即“哗”地散开,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朝着四面八方逃离开去。

卢修斯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古灵阁。很快,一个红头发的青年跟着从那扇碎裂的窗户中跳了出来,一脚踏在了妖精纤细的胳膊上,还不忘用鞋跟来回踩拧了几下,然后满意地抛举了手中的一只布袋,头也不回地丢给了跟在他身后的一个黑袍巫师。

那黑袍巫师头戴着兜帽,只露出小半张脸来,可他下巴处那道独特的标志性疤痕,让见到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伏地魔的心腹,一个心狠手辣的食死徒。

“卢修斯!”

骚乱间,卢修斯看见拉米雷斯从古灵阁中跑了出来,一把拉过他,径直朝着停在附近的马车飞奔而去。

一直到马匹“踢踢踏踏”地向前小跑起来,拉米雷斯才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卢修斯明知故问道。

“有食死徒闯进了古灵阁。”

“我看见了。”

“不!”拉米雷斯难以置信地说,“你一定不敢相信,跟食死徒联手的人是谁?”

“是谁?”

“比利尔斯·韦斯莱!那个魔法部最优秀的傲罗之一,他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从魔法部叛变,投靠了神秘人。”

“我知道,拉米雷斯。”卢修斯转过头,通过车厢后方的一小块窗户,望向后方乱成一团的街道,自言自语道,“我知道的。”

A

“我知道!”哈利在我身边大声叫嚷,“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一定都觉得我疯了,是不是?可我管不了那么多,那不是别人,是小天狼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教父,我不会允许他出现任何的意外,哪怕这是伏地魔的陷阱!”

“哈利。”赫敏着急地解释,“我们没有不相信你,可是,可是你分明就在跟斯内普学大脑封闭术。而且,邓布利多教授也说了,让你一定要排除掉大脑中的奇怪念头……”

“你可以选择不去,待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看你永远都看不完的书。”哈利冷冷地说。

我望见赫敏的脸涨得通红,不得不站出来调节:“我相信你,兄弟。”

感激的目光和责备的目光同时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双手举过头顶,投降似的说:“我的意思是,就算是真的,我们也得好好商讨出一个计划出来,那里可是魔法部,何况还是一个密室一样的房间,我们谁都没去过,万一惹了什么祸,别说神秘人,我爸爸都会先跳出来挖个坑把我埋了的。”

“罗恩说的对。”赫敏连忙附和我,“首先你得解决怎么去魔法部的问题,哈利,你别忘了,学校的飞路网都被乌姆里奇封锁住了。”

哈利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再找些信得过的人商量一下,放心,一定会解决的,即使所有人都反对,我也会陪着你去冒险。”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可怕得很,但解决起来远比我们想象得要轻松得多,并且不少人热情地加入了进来。在敲定最后的方案后,我们终于挑选出了一个完美的夜晚,启动了我们的计划。

潜入魔法部后,我们根据哈利梦境中的细节,开始摸索着寻找那间神秘的房间。只是我们每个人多少都有点紧张,虽然来时把所有可能会面对情况都演习了好几遍,但一到实地,还是不可避免地慌乱起来。

我推开走廊旁的一扇小门,正想招呼同伴跟上进去查看,扭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举着魔杖站在空荡漆黑的走廊上。

我呼吸一紧,又不敢大声喊人,只得蹑手蹑脚地贴着走廊的墙壁摸索着向前走。

忽然,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我屏住呼吸,藏好魔杖,像只壁虎一样黏在墙上。但来人似乎长着夜视眼,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我的存在。一只手从黑暗中探出,锁住了我的手腕,由不得我挣扎地将我拖进了一旁的房间中。

“昏……”惊慌失措间,我掏出魔杖想要念出咒语,只是还没来得及念完,胳膊就被人高高抬起,固定在了头顶。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压制住我的人咬牙切齿地在我耳边低语。

熟悉的嗓音让我一下子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卢修斯?”我尝试着叫了心里冒出来的那个名字。

“是我。”他回答,“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我就送你出去。”

想得美!

我挣扎起来,泥鳅似的在卢修斯与门板间扭动:“你放开我,我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不可能!”他霸道地拒绝,“我必须时刻确认你的安全。”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我生气了,“我生也好死也好,安全也好,危险也好,跟你卢修斯·马尔福有什么关系?你那一天从教堂落荒逃走的时候,就应该清楚,我跟你之间所有的羁绊都断了!”

他愣住了,禁锢住我的手松了力道。

我趁机挣脱出来,寻着旁边的缝隙就要钻出去。

他醒悟过来,伸出胳膊来阻拦。

我撕扯住他的衣袖要逃开。争执中,我没控制好手中的力量,只听“嘶啦”一声,卢修斯的衣袖被我从下向上地扯开了好大一条口子。

我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小臂上那道狰狞的印记。

“你是一个食死徒?”我不再想着走了,冷静地站在那里,问出了我心中的疑惑。

卢修斯猛地将小臂藏在身后。

“呵。”我笑了,好奇自己并没有很惊讶,仿佛是一件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终于被人展示了最为确凿的证据,“哈利是对的,你的主子,也就是神秘人,他就在这里对吗?”

“……”

“他在找那个传说中的预言,而你……”我一点点靠近他,逼问他,“作为他衷心的走狗,是该替他卖命的。所以才这样急不可耐地要把我赶出去,对吗?你在害怕些什么?担心我们会阻碍你谄媚地 效忠,断了你的大好前程吗?”

“不是的!”卢修斯压着音量嘶吼,“我是食死徒不错,可我今天来这里,根本就不是找什么预言……”

“那你在找什么?”我打断他。

“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个!”卢修斯不由分说地要拉着我出门,“可你必须要离开!”

这一次我没有挣扎,只是在他放松了警惕领着我向外走的时候,悄悄地掏出了魔杖,指着他念了刚才没能念完的咒语:“昏昏倒地。”

后面发生的事情太过于混乱也太过于悲伤,以至于我根本不愿意去回忆。我们成功地破坏了神秘人的计划,摔碎了那颗装载着神秘预言的水晶球,却失去了对哈利来说最重要的小天狼星。这是我第一次面临着熟知的人在自己面前死亡的场景,心痛到无以复加,更别说哈利会有多自责难过。

这一次跟我们一样闯进魔法部的食死徒大部分都跟随着神秘人一同逃脱了,当然也有倒霉鬼被捕入狱,卢修斯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的身份曝光后,马尔福家的名声一落千丈,连带着德拉科也在学校里过得不舒坦,新的学期甚至来都鲜少来找我们的茬——要知道我在四年级拒绝他的舞会邀约后他简直就像是要把那份耻辱加倍报复回给我似的折腾个不停——只是偶尔撞见时会像匹小狼一样,恶狠狠地冲着我们龇牙咧嘴。

但那时候我以为这就是他所能做的最过火的事情了。直到我阴差阳错地喝下了他本要送去给邓布利多教授的那瓶酒,然后因为中毒而被送去了庞弗雷夫人的校医室,还悲剧地在昏迷中度过了我的成年生日礼。

你给我记住了,臭雪貂!我才不会因为你曾经对我表过白而轻易地原谅你。

我躺在病床上,气愤地想,然后把嘴里的巧克力蛙嚼地嘎嘣响。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有人轻轻地走了进来,撩开了帘子。

我忙把剩下的巧克力蛙扔到床边的桌子上,利索地翻了个身装睡,希望可以瞒过庞弗雷夫人,梅林的胡子,这几天我可真是听够了她的唠叨。

来人没有说话,甚至都没上前来查看我的情况,只是安静地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不再动作。

一股柑橘与茉莉的花香钻进了我的鼻子,我好奇地睁开了眼,紧接着翻了个身,在看清身边人的模样后,吓得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纳西莎·马尔福正坐在我的床边,面色平静地看着我。

“马,马尔福夫人……”我们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许久,出于礼貌,我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德拉科的事我都听说了。”纳西莎温温柔柔地说,“作为他的母亲,我理应来向你赔礼道歉。”说完,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我微微地鞠了一躬。

“不不不。”我忙摆摆手,“千万别这样。”

开玩笑,我要是接受了你如此郑重的道歉,以后还怎么心安理得地去报复德拉科?

“其实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纳西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因为她的模样也变得严肃起来:“能问是什么事吗?”

“当然。”她说,“这本就跟你有关。”她解开手中皮包的环扣,在里面摸索着:“德拉科马上就要成年了,是时候该让卢修斯解脱了,很多事情,我想你应该有权利知道。”

在听到卢修斯的名字时,我僵住了:“马尔福先生?我不明白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会明白的。”纳西莎终于从包里找到了要找的东西,她握住一颗水晶球,递到我手上,“那天他拼死闯进神秘事务司,就是为了得到这个。我瞒着他给你,是因为只有你才能将他从痛苦的深渊中解救出来,罗恩。”

我低头,看着装着白色雾气的水晶球,诧异地发现底座上刻着“比利尔斯·韦斯莱”的名字。

“这里面是什么?”我问道。

纳西莎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说:“摔碎它,你就能看到你所遗忘的一切。”

她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我,飞快地转身,像来时的那样离开了病房,徒留我一个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地观察着那颗水晶球。在看了不知道第几遍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溜到病房旁的一个小储物间中。我站在一堆医务用品中间,犹豫再三,还是闭着眼将水晶球重重地摔掷在地上。

白色的迷雾随着水晶球的碎裂弥散开来,向上升腾包裹住我,将我带进了一个迷离的幻境之中……

B

“啪!”

水晶制品碎裂在地板上的声音将卢修斯自噩梦中惊醒,他一身冷汗地从床上坐起来,惊觉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房间的窗户吹开了,还调皮地扫落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水晶摆件。

卢修斯瞄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无心收拾,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他翻身下床,赤脚走到了桌边,正要端起放在上面的玻璃杯,就被一张用尖钉固定在桌面上的羊皮纸吸引了目光。

卢修斯飞快地扯下羊皮纸,却一时间失去了打开它的勇气,刚才噩梦中的场景又闪现在了他的眼前,身上淌满鲜血的比利尔斯令他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只是一个梦而已,别想太多了。

卢修斯一面宽慰着自己,一面打开了羊皮纸。

纸上只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短短的一句话:来灰岩湖,见你想见的人。——史考特·克恩。

最后的署名让卢修斯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冰冻了起来,他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随后跟疯了一样,拿起魔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从房间中消失了。

卢修斯从拥挤的空间中摔了出来,倒在一处杂乱的草丛之中。

灰岩湖是一片几近荒芜的湖泊,被叫不出名字的植被围圈在中心。因为这里的气候诡异地潮湿,所以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了许多古怪的毒蛇虫蚁,如果不是必要,没有巫师会来这里冒险。

卢修斯赤着脚站立起来,地上带刺的藤蔓扎进了他脚底的皮肤中,细小的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在叶片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卢修斯却管不了这些,他甚至都没感受到疼痛,只是借着雾蒙蒙的月亮,伸长了脖子,焦急地扫视着周遭的情况。

高低不定的交谈声从他身边传来,夹杂着衣物摩擦树叶发出的声响。

卢修斯仔细辨认了一阵,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奔去。

他没有跑多远,就看见了自己的目标扫开几根细小的树枝,从林中走了出来。

卢修斯停下了脚步,看着肥胖如猪的史考特·克恩正慵慵懒懒地系着皮带,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对方很快也发现了他,立刻阻挡住自己的同伙继续前进,然后无比夸张地笑了起来:“哟!看谁来了,是我们的马尔福小少爷!”

其余人也跟着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卢修斯没有理会史考特·克恩的冷嘲热讽,举起手中的羊皮纸,冷冷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收到信了?”史考特·克恩愈加亢奋了,音调都提高了好几度,“只可惜你来晚了,错过了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好戏。”

“你说清楚!”卢修斯冲了上去,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威胁地说。

身边的小喽啰见状要冲上来,却被史考特·克恩挥手制止了。他维持着被卢修斯提溜起来的姿势,狞笑地看着他:“感谢伏地魔大人,如果没有他的恩赐,我还真享受不了这样的绝色。”说话间,史考特·克恩的手抬起,不屑地轻拍着卢修斯的脸颊:“你虽然出身低贱,可运气委实不错,能尝到这样的好滋味。”

“砰!”卢修斯忍无可忍地出手了,一拳将对方击倒在地。

史考特·克恩抹了抹嘴角的血,出乎意料地没有还击,而是用猫玩弄绝望的老鼠的眼神看着卢修斯。“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不如加快点步子跑过去,说不定你还能见你的小情人最后一面。”

这番话终于给卢修斯自欺欺人的恐慌下了定论。

他吼叫着推开人,不管不顾地冲进刚才史考特·克恩他们走出来的那片林子中。

杂树林很大,却格外安静,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卢修斯举着魔杖,蛮横地将枝桠藤蔓扫到两旁,在前方硬生生地开辟出一条小径来。林中的路比起湖边越加难走,枯枝和碎石七零八碎地铺了一地,它们带来的刺痛与折磨让卢修斯恍惚觉得自己正在十八层地狱经受着赎罪的苦楚。

他越走越深,在靠近树林中心的地方,终于听到了除自己脚步声之外的声响。

是液体滴落在叶片上的声音。一滴一滴,有节奏地在这座荒芜的丛林中鸣奏出一曲生命的哀歌。

卢修斯冲了上去,在拨开一片宽大的芭蕉叶后,像是被人施了一记石化咒,怔在了那里。

他看见了比利尔斯。

日思夜想的爱人此刻就在他几步之外的地方,被人用咒语悬空地横浮在林间,赤身裸体,满是伤痕,腿根处更是泥泞不堪,甚至还能看见白浊的液体顺着他的双腿滑落。几缕月光穿过树叶的间隙,照在比利尔斯身上,令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如墨的夜色中隐隐发出光来,像是圣洁的天使,被魔鬼残忍地折断了羽翼,伤痕累累地坠落到了人间。给这座死寂的丛林带来动静的,是自他脖子上流淌下来的鲜血,那里被人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红色的体液正缓慢地将他的生命一点点带离开这具躯体。

卢修斯找回了四肢的力气,向前走了一步,然后被拦在脚前的枯草绊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再被绊倒,重新爬起,几次之后,终于跌跌撞撞地爬到了比利尔斯面前。

“……比利尔斯。”卢修斯抱住了恋人,小心翼翼地搂着他坐在地上,慌不择路地伸手去捂住对方脖子上的伤口,声音因为害怕碎成一块一块的,“我来了,我来了,我就在这里,你看看我。”

他手忙脚乱地擦了一会儿,才想起掉落在一旁的魔杖,忙捡起来,开始念治愈咒。随着杖尖的移动,比利尔斯脖子上的伤口也跟着一点点愈合。卢修斯欣喜地低叫了一声,忙将对方的脸转向自己。

比利尔斯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在看清卢修斯的模样后,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来。“你来了。”他虚弱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别说话,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卢修斯说着就要将人打横抱起,“会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我发誓。”

“没用的。”比利尔斯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太晚了,卢修斯。”

林间风从他们身侧吹过,卢修斯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觉得双腿一阵冰寒。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抱着比利尔斯跌坐在一汪血池中,粘稠的血液早已将他的睡裤浸得透湿。他绝望地明白,比利尔斯是对的,他救不了他,他的血早在自己到来之前,就几乎从身体中流干了。

“不!”卢修斯不愿意承认地说,“我认识圣芒戈最好的治疗师,他肯定……”

“卢修斯。”比利尔斯打断了他,“我有点冷,你能不能抱紧我?”

“嗯。”卢修斯脱下身上的睡衣,包裹住比利尔斯,然后收拢胳膊,将人紧锁在怀中。他努力忍着,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让眼泪流了下来。“我该怎么办?”卢修斯哭得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一枚冰凉的东西抵在了他的脸颊上。卢修斯将脸从比利尔斯身上抬起,伸手将比利尔斯的手以及戒指一同握住,递送到嘴边,就着鲜血,轻柔地啄吻着。

“你可别忘了我。”比利尔斯说。

“怎么会?”卢修斯的整张脸都被眼泪濡湿了,他低下头去亲吻恋人惨白到一丝血色都看不到的嘴唇,“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不管你去哪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找到你,一直缠着你。”

“你好蛮不讲理。”比利尔斯抱怨道。

“现在才发现吗?”卢修斯极力让声线平稳,“太晚了哦,没机会后悔了,韦斯莱先生。”

“不后悔,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爱你这件事。卢修斯,我爱你。”

“我爱你,比……”

比利尔斯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嘴,说:“叫我罗恩好吗?”

“什么?”

“叫我罗恩。”比利尔斯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想听你这样叫我。”

“好。罗恩,罗恩,罗恩。”卢修斯再一次紧抱住他,崩溃地重复着这个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名字,“我爱你,你听见了吗?我爱你,我爱你……”

没有人回应他,怀中的人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毫无反应,原本抚摸着他脸颊的手也因为失力掉落在了身侧。

“啊——”卢修斯仰起头,发出了一直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呼。

陋居。

莫丽扯下猫头鹰脚上的羊皮纸,摊展开来,凑到蜡烛旁,仔细地读着上面的内容,血色一点点从脸上褪去。她站起身,快步地穿过客厅,走到了厨房门口。

亚瑟正哼着走调的曲子,一边挥舞着魔杖,将一颗颗草莓点缀在一只涂满了白色奶油的蛋糕上,一边还要提防着刚满一岁的双胞胎爬上来捣乱。

“爸爸,你在做什么?”年纪最大的比尔和查理站在一旁,垫着脚尖,流着哈喇子地看着台上的蛋糕,“这是给我们吃的吗?”

“臭小子,想得挺美。”亚瑟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儿子的幻想,“比利尔斯叔叔的生日快到了,这是爸爸给他准备的礼物。”

“骗人!”男孩们叫嚷起来,异口同声地说,“你上次还跟比利尔斯叔叔吵架,喊着让他滚出去不要再回来了。”

“嘘嘘嘘!”亚瑟涨红了脸,示意他们闭嘴,“所以我才要做这个向他赔礼道歉。”他说着,用魔杖将蛋糕悬空举起,稳稳当当地朝着旁边的一个置物架移去。

“亚瑟。”莫丽两眼通红地走到丈夫面前。

“莫丽?”亚瑟撇了她一眼,“可以等我放好这个蛋糕再说吗?马上就快好了。”

“亚瑟。”莫丽没有理会他的话,用哭腔继续说道,“刚才傲罗司来了消息,他们说,比利尔斯,比利尔斯他……”

“他怎么了?”

“……他死了。”

边沿刚触碰到置物架的蛋糕突然一歪,直直地掉落下来,“啪嗒”一声,摔得稀烂,鲜红的草莓咕噜噜地滚在厨房的地板上。比尔和查理欢呼起来,蹲在地上,捡起诱人的水果,藏进衣服的口袋中。

魔法部。

“亚瑟!亚瑟!”一个半秃头的男人从办公室追出来,拦在亚瑟面前,“你真的想清楚了?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可跟傲罗司不同,不仅工作内容琐碎,薪水还低得要命,你不能因为一时的置气,就不管莫丽还有家里的孩子吧?”

“你觉得我在置气?”亚瑟讽刺地一笑,“沃特,我弟弟死了,他是为魔法部战死的,可他连魔法部的一张澄清他不是食死徒的公示都得不到!”

“哎哟!可不敢胡说,可不敢胡说。”叫沃特的中年男人慌慌张张地扫视了一圈四周,将亚瑟从大厅拉到了一处拐角,“你是不是连现在都职务都要丢?”

“……”亚瑟低头沉默。

“我理解你的痛苦。”沃特叹了口气,“可这件事太特殊,如果传出去,整个魔法部的公信力都会下降,届时,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遭受到所有巫师的质疑,这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吗?”

“……”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无奈的,我们只能牺牲掉小我,保全住全局。”沃特拍了拍亚瑟的肩膀,“我会去通知滥用麻瓜物品司,下周你就去那里报道吧。”

沃特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亚瑟在角落中站了一会儿,伸手抹了抹潮湿的眼角,大跨步地向着魔法部的出口走去。上升到了地面,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径直朝着巫师的墓园走去。

天寒地冻,一场雪将整片墓园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亚瑟的靴子踩踏在松软的雪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穿过一排又一排的墓碑,拐了好几个弯,才走到了墓园一个不起眼的死角中。这处地方比起墓园的其他地方,显得凄凉许多,零星地树立着几块矮小破败的墓碑,其中最新的一块无字墓碑前,正站立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外套的年轻男人。

亚瑟微微一怔,忙走上前去,在看清那人的模样后,惊讶地说:“马尔福?”

卢修斯根本就懒得给他什么回应,只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亚瑟不满地说。

“干什么?”卢修斯笑了,“当然是来悼念我的爱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亚瑟气愤地说,但在看见对方右手上佩戴着的那枚眼熟的戒指时,愣住了,“比利尔斯的……是你!”

“是我。”卢修斯坦然地承认了,“一直都是我,从他上学到他工作,陪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始终是我。”


“滚开!”亚瑟沉默了良久,爆发了,“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现在你给我滚,你们马尔福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悼念韦斯莱家的人。”

“资格?哈哈哈哈。”卢修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随后迅疾地蹿到了亚瑟面前,揪住他的衣领,“你是在跟我谈资格吗,亚瑟·韦斯莱?我以为你在面对比利尔斯的时候,应该愧疚地想要去死才对。”

“……”

亚瑟的沉默激起了卢修斯更大的怒火,他抓着矮他一头的人,重重地摔在那块无字墓碑前的台阶上。

“你既然身为他的兄长,又为他做了什么,嗯?”卢修斯眼神空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无字碑,“一块连名字都不敢刻上的墓碑吗?”

卢修斯的话击碎了亚瑟从魔法部硬撑到现在的平静,他的双眼一下子布满了红丝,却还在努力瞪大,不让眼泪流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地,随便对方揉捏。

“你连还他一个清白的勇气都没有。”卢修斯的拳头悬空举在亚瑟的脸旁,却迟迟没能落下,只是痛苦地嘶吼,“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怎么能忍心,让他死了都要背负着这样的污名,任由别人谩骂?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说话啊!亚瑟·韦斯莱,我要你说话!”

“你说的对。”亚瑟悲哀地说,“我就是一个懦夫。”

卢修斯瞪了他一会儿,松开了手,直起身子,整理了自己的外套,不屑地看着地上的人:“我解决掉该解决的人后,很快会去陪他。至于你……就带着对他的自责度过你这卑微的一生吧。”

“你什么意思?”眼看着卢修斯越走越远,亚瑟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忙从地上爬起来,追赶上去,“马尔福,你打算做什么?”

“跟你没有关系。”卢修斯冷冷地说了一句,摔开亚瑟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走得很快,脑中不断地演习着不久前制定出来的计划,他打算最后回一趟马尔福庄园,跟拉米雷斯告别后,就让一切都结束。

卢修斯打开庄园的前门,刚踏进一步,就见一个家养小精灵急急忙忙地跑上来,伏跪在他面前:“卢修斯老爷,您终于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

家养小精灵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中全是无措:“拉米雷斯老爷,拉米雷斯老爷他……”

“拉米雷斯他怎么了?”卢修斯忙追问道。

“拉米雷斯老爷快不行了,请卢修斯老爷快去看看吧。”

卢修斯忙扔下家养小精灵,冲着跑进了屋子,顺着楼梯到了二楼,用力推开了拉米雷斯的主卧,恰巧撞上了出来的治疗师。

“特里安医生。”卢修斯抓住了治疗师的肩膀,“拉米雷斯怎么样了?”

治疗师摇了摇头:“他能撑到这个年纪,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尽力了。”

卢修斯听到屋内传来的啜泣声,便擦着医生走了进去,随后,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拉米雷斯,和床边哭成泪人的纳西莎。他走近,半跪在床边,开口唤道:“拉米雷斯?”

拉米雷斯将目光从纳西莎身上转移到卢修斯身上:“卢修斯,你听我说。”

“我在听。”

“真的很抱歉。”拉米雷斯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我可能要把马尔福家这样一个重担子交给你了……”

“不,我不行。”卢修斯摇着头拒绝道。

“你必须行!”拉米雷斯握住他的手,坚决地说,“爸爸不在了,我也不在了,你就是马尔福家的家主。我要你答应我,你会将这个家族支撑下去。”

“……”

“说啊。”拉米雷斯涨红着脸,“答应我,卢修斯!”

“……”卢修斯沉默着,感受到拉米雷斯的指甲快要嵌进皮肉中,终于闭上眼,给出了承诺,“好,我答应你。”

拉米雷斯舒了口气,又重新看向一边的纳西莎,伸手去抚摸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茜茜,对不起,因为我的冲动,让你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拿了这个孩子,然后回家去跟布莱克先生和好,好吗?”

“我不要。”纳西莎痛哭出声,伏倒在拉米雷斯的身上。

“听话。”拉米雷斯温柔地摸着纳西莎的头,劝说着。

卢修斯站了起来,脚步虚无地走出了房间,将独处的时间留给里面的两人,走到阳台上,感受着隆冬刺骨的寒风。

当天晚上,拉米雷斯就离开了,留下了一枚精致的家族戒指给卢修斯,等同于宣布了他在这个家中的地位。葬礼举办地很隆重,魔法界叫得上名字的人物都来了,卢修斯强撑着情绪,迎来送往了几天,终于在下葬结束的那刻得到了片刻的闲暇。

“卢修斯?”纳西莎一身黑色的连衣裙,顶着一对兔子眼,站在马车边叫他,“不回去吗?”

卢修斯摇摇头:“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要解决。”

纳西莎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消失在了墓园中。

卢修斯在拉米雷斯的墓前站立了一会儿,抬起腿,朝着墓园的一处无人角落走去。他走到一块无字墓碑前,半蹲下身,掏出口袋中的手帕,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尘埃。

“有没有想我?”卢修斯自言自语地说,“你最忍受不了寂寞了,我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是不是生气了?”

“不过,我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可能会让你更生气。”

“你如果知道了,千万别不理我好不好?”

“我真的很怕以后会找不到你。”

“我没想爽约,可世上有很多责任,我不得不去履行。”

“我爱你。”卢修斯将整块墓碑擦拭得干干净净,收起手帕后,缓缓地低下头,眼泪伴随着他的嘴唇一同落在墓碑的上方,“对不起。”

马尔福庄园。

纳西莎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中,怜惜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口中轻声地唱着童谣。

突然,大门被人推开了。

纳西莎抬起头,看见卢修斯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走进来。她刚要打招呼,就看见卢修斯走到了自己面前,单膝下跪,手上举着一只红色的戒指盒。

“卢修斯!”纳西莎震惊地捂住了嘴,“你这是?”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应该这样做。”卢修斯平静地看着她,“现在的你,需要一个丈夫,而拉……哥哥的孩子,更需要一个父亲。”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纳西莎又想起了已经离去的爱人,哭出声来。

“美丽的纳西莎·布莱克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接受这枚戒指,成为马尔福夫人?”卢修斯说,笑容中满满的都是苦涩。

纳西莎伸出手去,接受了面前这位年轻男人递送上来的责任:

“我愿意。”

A

我睁开眼,发觉已天光大亮。

我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终于被阁楼上的食尸鬼吵得不行,索性翻身起床,穿好衣服后,拉开了帘子。我推开窗户,看见爸爸正蹲在屋前的小花园里一个一个地挖着坑,他的脚边,堆放着许多郁金香花球。

我转身跑出了房间,三两步冲下了楼,来到花园里,学着爸爸的样子,蹲在他的身边。

“罗恩?”爸爸瞅了我一眼,继续工作,“有什么事吗?”

我拿起一颗花球,种进坑中,然后仔细地填上土。这是我六年级以来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爸爸,阳光在他秃秃的额头上反射出光,我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开口:“爸爸,我昨天梦见了比利尔斯叔叔。”

爸爸手上的动作停了,他猛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结结巴巴地问:“比利尔斯?你,你梦见他了?”

我点头:“没错。”

“他……有说什么吗?”

“唔……”我又从爸爸脚边拿过一颗花球,继续种进坑里,“他问我,喜不喜欢他的名字?”

“你怎么说?”

“当然回答喜欢咯。”

“啊。”爸爸眨了眨眼,埋下头又挖了一个小坑,“因为这的确是个好名字,不是吗?”

“嗯。”我种花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将爸爸挖出来的坑填满了一大半,一排嫩绿色的尖芽在我们身后蔓延开去,“比利尔斯叔叔还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糗事,比如你以前很讨厌麻瓜的东西,因为比利尔斯叔叔总是用它们把你耍得团团转。”

“是这样的,他年轻的时候,简直比乔治他们更调皮捣蛋。”

“我告诉他你现在是个资深的麻瓜爱好者时把他吓了一大跳。”

爸爸也开始陪着我一起种花球:“你们还有聊别的什么吗?”

“记不太清了。”我将手上的最后一颗花球种下,“只记得他要我跟你说,永远不要为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折磨自己的余生。我不是很明白这里面的意思,爸爸你懂吗?”

爸爸的脑袋低垂到用他头顶的发旋对着我,导致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不再说话,站起来向着身后的陋居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哦,还有一句。”我背对着爸爸说,“比利尔斯叔叔说,他最幸运的事,是拥有你这样的一个哥哥。而我也告诉他,拥有你这样的父亲恰巧也是我最幸运的事。”说完这句话,我便不再多留。在我的一只脚踏进陋居大门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身后隐隐约约地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比尔跟芙蓉的婚礼虽然算不上豪华,却很温馨,当然,如果没有后来舞会上的那场纷乱,这或许可以成为我近几年所经历过的最美好的回忆。

我开始跟着哈利与赫敏一同踏上了寻找魂器的冒险,从格里莫广场12号到不知名的树林,其间我还遭受了身体撕裂的重伤。我的心情越来越低落,倒不是因为我忍受不了日夜颠簸的艰苦,而是我满脑子都是卢修斯。

从那场水晶球带给我的幻梦中醒来后,我以为我会不管不顾地飞奔到卢修斯面前,抱住他,亲吻他。可我并没有那么做,而是愈发躲着他——其实根本不需要躲,身为食死徒的他也不会有机会出现在我身边——我不能分辨出过去的比利尔斯和现在的罗恩,究竟是两具身体的同一个灵魂,还是两个灵魂的同一具身体?

“你是他,也不是他。你只是他躯体中的一个过客,但过去的种种,又确确实实是由你创造出来的。”

幻境消失前,一个矮个子的老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留下这样一句虚无缥缈的话,折磨我至今。

我的脑袋胀痛地快要爆炸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把不远处正在商讨着计划的哈利与赫敏吓了一跳。

“罗恩?”赫敏察觉到我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哦。”莫名地怒火从我心间窜起,“难为你们还记得我。”

“你在说什么?”哈利皱着眉头说。

“我在说什么?”我笑道,“我在说,冒险什么的,其实两个人就够了吧,第三个人的确太多余了。”

“罗恩!”赫敏叫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快向哈利道歉!”

“凭什么?”我跳下床,穿上鞋子,撩开帐篷的门帘,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我听见赫敏追出来的声响,可我并不愿意停下来,我只想跑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理清楚那团在我脑中扎根了好久的乱麻。

我闷头向前跑了很长的一段路,在一池湖边停了下来,找到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在上面,看着平如镜面的湖水发呆。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一直到细碎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我的大脑还是一坨浆糊。我揉了揉眼睛,一晚上没睡,多少让我感觉到疲惫,想着还是回去跟哈利认个怂,就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身后传来的窸窣声让我刚放松了几秒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我捏住了魔杖,准备面对随时会从身后发来的袭击。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以毕生最快的速度转过身,举起魔杖,只是我还没喊出魔咒,就因为来人熟悉的模样怔住了。

“卢……”该死的,我连名字都没能叫全,对方的杖尖就迸发出了一道金色的光,直直地打在了我的身上。下一秒,我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一次醒来,我察觉到自己像是身处在一间阴冷的地下室。我正要坐起查看周边的情况,就发现我的脚腕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上了一个枷锁,铁环还连着一条长长的铁链,另一端被嵌在墙角的水泥地板上。

我伸进口袋,想要摸出魔杖解开脚上这讨厌的玩意儿,却摸了个空。

魔杖被人拿走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终于慌了,一时间无数种惨死的方式在我眼前如走马灯似的闪过。

“不是吧?”我哀嚎一声,仰面倒回到床上。

“吱呀——”

我听闻动静,跳了起来,双手握拳护在身前,做出攻击状:“我不怕你,我……”

卢修斯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的胆子一下子因为来人的身份大了起来。“你想干什么?”我踢了踢地上的铁链,把它踢得“哗啦啦”响,嚣张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然后握住了我的手腕,一个使劲,将我拉着坐到了他的腿上。“如果我解开它。”他玩弄着我衣领上的纽扣,“你会乖乖待在这里吗?”

“当然不会。”我诚实地回答,“我要去找哈利他们,还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什么任务?”

我捂住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别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你这个该死的食死徒,我们可是死对头。”

他失笑,拉下我的手,开始揉捏我的脸,耳垂,另一只手则更不老实地要从我衬衫的下摆处伸进去。

“你做什么?”我手忙脚乱地去阻止他。

卢修斯根本就没把我这些小打小闹放在眼里,他蛮横地向前倾身,扣住我的双手,将我压在了床上。“做什么?”他用牙齿咬开我衬衫的纽扣,“罗恩,你已经成年了,应该很清楚我想对你做什么。”

不得不说,老男人在调情方面真的很有一手,几年前在那不勒斯他能轻而易举地把我撩拨成一滩水,现在自然也可以。我的身体因为他的吻燥热起来,完完全全地摒弃掉了理智,只想着迎上去,向他绽放开全部的秘密。

“卢修斯。”在他的手解开我的皮带,伸进内裤的时候,我张开了嘴,如同一条掉落在岸上的鱼,“你究竟,把我当成谁?”

他停下了动作,俯看着我,然后重新吻下来,舌头撬开了我的牙齿,霸道地钻进我的口腔,舔舐过每一处,在留下了他的印记后,满意地退了出去。“你就是你啊。”把我吻得五迷六道后,他凑到我耳边说,“一直都是你,小笨蛋。当你还是个只会拉着我衣摆向我索要布丁的小娃娃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因为你的每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在我这里藏得好好的。”

他拉着我的手,压在他的心口处,继续说道:“虽然一开始我也很难相信,可是后来我真的很开心,我能重新拥有你,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幸运的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完事后,我瘫在床上,动弹不得,任由卢修斯扶起我,一口一口地把他出去端进来的南瓜汤喂进嘴里。

吃了小半碗后,我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我推开碗,开始讨价还价:“现在你满足了,是不是应该把我放了?”

“会的。”他凑上来,舔掉我嘴角的汤渍,“事情结束后,我自然会让你出去。”

“结束?”我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结束是什么意思?”

他摸了摸我的脸颊:“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开什么玩笑!”我弹起来,又因为扯到了不可言说的某个部位而倒了回去,但还是强硬着语气说,“我才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现在就放我出去。否则别指望我会原谅你。”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卢修斯又趴在了我的身上,手指勾勒着我身体的曲线,“我只需要保证你的安全。”

我用尽全部的力气推开他,不顾脚软地跳下床,然后摔倒在桌边,还把上面的碗推的掉了下来,在地上砸裂成碎片。

卢修斯眼神一冷,像提溜起一只小鸡仔似的,抓起我按在桌面上,再一次不怀好意地挑逗着我:“你逃不掉的,罗恩。我不会允许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我管不了波特他们的处境如何,我只知道,在尘埃落定之前,你只能给我留在这里。”

“哦?是吗?”我的叛逆情绪也被他挑衅起来了,举起刚才在地上捡起的一块尖锐的陶瓷碎片,抵在他脖子上,“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卢修斯一愣,随即勾起了嘴角,把自己的脖子朝着碎片的方向下压:“使点劲,宝贝。”陶瓷的尖端刺进了他的皮肤处,汨汨地冒出一串血珠来。

我的手一抖,立刻明白这一招唬不住他,便飞快地转变了主意,转而将碎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放我走,否则我死给你看。”

卢修斯默默地注视了我几秒,忽然分开了我的双腿,架在了他的两条胳膊上,一个挺身,将自己的利刃刺进了我悬空的身体中。“动手吧。”他以比前一次更大的力道挺弄着我,粗着嗓子说,“如果你死了,我会将你赤身裸体地安置在这间地下室内,时不时进来参观,或许还会带别人来欣赏。”

“嗯啊——”我忍不住地呻吟出声,手上的碎片因为他大幅度的前后耸动而失力掉落在了地上。

“专心点,甜心。”迷离间,卢修斯咬着我的耳垂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快乐。”

自那一天起,卢修斯仿佛对开发我身体这件事上了瘾,只要他出现在这间屋子里,便会拉着我不停地做爱,昏暗的地下室,除了绑在我脚腕上的铁链发出的撞击声,就只能听见我们两人的喘息和呻吟。

我一面在心里恨得牙痒痒,一面又臣服于身体的欲望,跟着他一同在欲海中来回翻腾。可我毕竟没有完全被情欲烧昏了头,多少还记得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和这次跟着哈利逃出家的目的。只是这间房间暗无天日,连扇窗也没有,我根本没法知晓从我被抓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少时日。

哈利他们还好吗?赫敏怕不是要拿着魔杖对准我喊上几声“通通石化”才肯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一个哆嗦,随即加快了手上拆锁的动作。

没错,卢修斯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也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他以为用铁链锁住我就万无一失了,所以放松了对大门的戒备。这几天,我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用从钢丝床上掰扯下来的粗钢丝,蛮力地破坏着这间屋子里唯二的两把锁。行动中,我觉察出了,我脚上的那把锁,是被施了魔法的,而门上这把,则没有。只要我破坏掉门锁,然后在卢修斯情浓的时候趁机偷走他的魔杖,继而解开另一把,就能顺利地溜出去了。

“咔,咔,吱——”生着一层薄绣的门锁终于遭受不住我的暴力摧残,呻吟了一声后,彻底罢工。

我惊喜地拆下它,正要推门查看,只听两道人声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我立刻停下了动作,屏息侧耳,窥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太冲动了。”其中一个人愤怒地说,“你杀了克恩那伙人,不可能不被他发现。他已经在排查了,你留下了那么多痕迹,奢望还能藏多久?”

“我不在乎。”另一个人轻飘飘地回应。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只顾着自己私欲的人,卢修斯。”

“那真是抱歉了,西弗勒斯。我以为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在我要求你引荐我给他,从而成为一名食死徒的时候,就应该清楚我的目的了。”

“我是清楚不错。可我没想到的是,你会这样冲动。都忍了那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再多忍耐一段时间吗?”

“不能!那就是我最好的机会!那群臭虫,成天只会躲在他的身边让我下不了手,你知道的,西弗勒斯,我不可能放过他们,哪怕要赔上我的性命,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我以为现在的你会有所顾虑。毕竟你找到他了,不是吗?”

“是啊,所以我更不可能让任何会伤及到他的危险留存在这个世界上。”

“你……”

我想听得再清楚一些,于是不自觉地向外靠了靠,全然忘了门锁已经被破坏掉。铁门“吱吱呀呀”地叫唤了几声,报复似的猛地向外敞开,让我摔了一个措手不及。

斯内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低下头,诧异地看着狼狈地趴在他们脚边的我。

我抬起头,没有理会他视线,而是冲着另一边站着的卢修斯扯起了一个笑容。

卢修斯先是呆愣了几秒,随后“噗嗤”笑出声来。

“你先回去吧,西弗勒斯。”他看着我,嘴里却对着斯内普说道,“我自有我的打算,放心,不会连累到你。”

斯内普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再说出一句话来,只能冲着我不屑地“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扭头离开了。

等到最后一记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消失,卢修斯才蹲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可以问一下,你在做什么吗?”

我暗骂他明知故问,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完全不像一个刚撬了锁偷跑出来的人,自顾自地翻了个身,以一副悠闲的姿态回答道:“休息。”

"噗嗤。"卢修斯又开始笑。

“你就不能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吗?”我恼羞成怒地说。

“好啊。”卢修斯一点儿也不生气,笑得更欢了,配合着我演下去,“小家伙,介意我把你转移到另一地方继续隐身吗?”

我眨了眨眼,没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卢修斯没有继续解释,而是伸手将我打横托起。

“嗯。”他掂了掂我,自言自语道,“是轻了一些,果然还是要晒太阳才可以。”说话间,他已经抱着我坐在了床上,一只手沿着我的小腿向下一抹,那道锁在我脚腕上的枷锁随即就被打开了,叮啷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做完着一切,卢修斯又重新抱着我站了起来,徐徐地走出了那道我在想象中已经逃出去无数次的大门。一道刺眼的白光笼罩住我们,逼迫着我闭上了眼,等再一次睁开时,我惊讶地发现,我们居然回到了我之前离开哈利他们的那座树林。

卢修斯坐到了我先前坐过的那块大石头上,从后面环搂住我,下巴垫在我的肩上。我们面前是一大片湖泊,此时正值夕阳西落,橘黄色的余晖细细碎碎地洒落在湖面上,映射出一片沁人的暖意来。

“能和你这样坐在一起看一辈子的日升日落。”卢修斯突然开口,“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情。我原本以为一切都如泡沫般消失地无影无踪,却不想命运怜悯我,让我重新找回了你。”

“为什么你能这么确定我就是呢?”

“傻瓜,我不是说过,你所有的小习惯小细节,我都清清楚楚。”他蹭了蹭我的脖子,叹息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参加过的一场生日宴席吗?”

我歪着头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不记得。”

“呵。”卢修斯轻笑,“你当然会不记得。那时候你太小了,是个踮起脚才能勉强抓到我衣摆的小豆丁。那天,你哥哥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只蜘蛛,把你吓的哇哇哭。你母亲气急之下喊了你的全名,并惩罚你站在花园的墙角面壁思过。刚巧被我看见了,一个糯米团一样的小人,想哭又不敢哭,只能抽抽噎噎地独自抹眼泪。我被你的名字蛊惑了,就随手拿了一个布丁去哄你,当我看到你吃布丁的小习惯后,我便有了大胆的猜测。可我那时候还不敢确认,只能通过我能得到机会来观察你。后来听说你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了七个月,我便翻阅了我所能找到的所有资料,验证了我的猜想。”

“所以说,你一直在观察我。”

“对。”

“一直到我们去那不勒斯之前?”

“是。”

“偷窥狂。”我冷哼一声。

“幸运的是,我是对的,你回来了。”

“好啊。”我也不打算再拐弯抹角,别扭地在卢修斯怀里调转了一个角度,好让我得以直视他,“既然我对你这么宝贵,那我们之间理应不该有什么秘密,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卢修斯没有回答我,而是凑上来想要亲吻我。

我撇开脸:“认真点,别想蒙混过关。”

他没能得逞,只好移开了嘴,转而啄吻我的脖子:“我必须得去做最后一件事。”

“是什么?”

“我会亲手斩除掉所有伤害过你的人。在重遇你之前,我是这么想的,而现在,依旧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

“你疯了,卢修斯。”我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我的眼睛,“别做这样的事。”

“我会成功的。”

“不!”我反对他,“没有人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就连邓布利多教授都不能,你怎么就能自大地确认自己会是那个例外?”

卢修斯从身后掏出了我的魔杖,把它塞回到我的衣兜中:“如果是那样,我真希望一切都结束后,你还能记得我。”

一股不安的情绪从我心底油然升起。

“你要做什么?”我抓住他的衣领,急切地问道。

“可是思念一个人太痛苦了,我不想你经历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我舍不得。”卢修斯答非所问地说,同时改变了姿势,将我像个布娃娃似的,放坐在旁边的一棵树下。

我还想追问,却发现我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起,僵硬地无法动弹。

“卢修斯。”当我看见他掏出了魔杖,终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忙开口制止他,“我不准你这么做,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如果你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记住我。”卢修斯惨笑道,“我真感到很庆幸,呼神护卫。”

一匹银白色的卢西塔诺马从魔杖的杖尖跑出,哒哒哒地在湖面上奔跑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我们身边,弯下脖子,鼻子凑到了我的脸颊旁边亲昵地蹭着。

卢修斯改变了举着魔杖的姿势,将杖尖对准了我。

“等一下!”我大叫着打断了他,情绪在一瞬间崩塌,这时我才清楚地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他是我哪怕遗忘了所有都要不顾一切去爱的人。我的眼泪汹涌而出,划过脸颊,滴落在衬衫上,把他才刚整理好的衣领淋得一塌糊涂。我僵坐在树下,开始恳求他,“我不要,卢修斯,你放开我,我们一起想办法。不要让我再遗忘你一次,这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太残忍了。求求你,别这么做。”

卢修斯的眼睛也跟着变红了,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我的脑袋按压在他的肩膀。

就在我以为自己成功说服他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句轻飘飘的魔咒,随后,我的大脑变得迷糊起来,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再接着,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两年后。

我靠着对角巷巷口的一根柱子,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行人,思索着自己之后的人生规划。距离伏地魔被打败已经过去两年了,这段时间里,我从霍格沃茨毕了业,哈利跟赫敏都顺利地入职了魔法部。金斯莱有询问过我的意向,还提供了几个挺不错的岗位,都被我拒绝了。我跟个无赖似的赖在乔治的笑话商店,以帮忙开发新品的名义,跟每一个前来买东西的年轻女孩调情。

时间一久,乔治自然就忍不了我。今天当我第两千一百九十次逗得新来的姑娘哈哈大笑,以至于她只要了我的联系方式而忘记买东西后,我被怒火攻心的乔治赶了出来。

我抓了抓头发,开始看贴在柱子上的牛皮癣小广告,企图从那些古古怪怪的宣传语中找出一条合适的招工信息。

一辆马车停在了巷口。

我好奇地望过去,看见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的皮鞋踩在对角巷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发出了一道古怪的声音。我把他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在心里给对方的身价打了个数。

跟我不在一个阶层的有钱人。

男人点着手中的手杖,走到了我身旁,微仰着头,专心地看着树立在巷口的指示牌。

我有点不自在地向旁边挪了一步,然后偷偷地把我那已经磨损出线头的衬衫下摆塞进裤腰带中。

男人总算研究完了指示牌,转过身看见了我,微笑着向我点头示意。

我却不吃这些有钱人故作优雅的这一套,为了不被衬托地更加寒酸,我双腿一前一后交叠地靠在柱子上,两手插兜,高抬起鼻孔回看过去,活脱脱一副地痞流氓样,挑衅着对方。

男人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更走近了一步,用温和的语气开口:“请问,布佩斯饭店该怎么走?这块指示牌写得太过模糊。”

我狐疑地打量着他:“从这里往前,然后右拐,再左拐,再左拐,接着右拐,最后直走几步,右手边就是了。”

我的话令男人更是一头雾水,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得不再一次求助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带带路?放心,我给你满意的报酬。”

我空瘪瘪的钱袋一听到会有钱财进账,立刻自作主张地封锁了我的理智,指挥着我的嘴快一步地开口:“那简单,走吧。”

男人微笑着跟了上来。

我天天在这一带厮混,闭着眼都能摸到对角巷中的每一间店铺。所以很轻松的,我就把人带到了正确的地方。男人果然没有食言,将一枚金加隆交到了我的手中。我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正要转身离开,又被身后的人喊住了。“既然我们有缘相遇。”男人温柔地看着我,“不如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如何?”

“不必,我不饿。”话音刚落,我从早上就没有进食的肚子发出了抗议,发出了响亮的“咕噜”声。

我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男人却毫不在意,走上前,特别自然地牵起我的手:“走吧,一次晚餐而已。”

布佩斯饭店不愧是全魔法界最昂贵的餐厅,里面的菜肴美味到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我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着东西,把对方点的菜一扫而光。

男人似乎没有一点进食的欲望,从一开始就只顾看着我,偶尔端起酒杯喝几口。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听见他这样问我。

“罗恩。”我拼命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说,“罗恩·韦斯莱。”

“罗恩。”他喃喃地跟着我念了一遍,后又笑着说,“卢修斯,卢修斯·马尔福。”

“嗯?”我从沙拉盘中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我的名字。”他看着我,突然从餐桌的另一端伸过手来,用大拇指揩掉我嘴边的沙拉酱,接着递送到自己嘴边,坦然地吸吮干净。

我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在干嘛?”

“很明显。”卢修斯的手重新伸了过来,覆盖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想追求你,罗恩。”

我吓的扔掉了手里的叉子:“这一切都是你专门设计好的?”

“你可以这样理解。”卢修斯微笑地看着我。

“我操……”我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要爆粗口,就感受到几束视线从四面八方向我射来,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在何地,忙不迭地改口,“才,不会让你得逞!”

说完这句话,我从衣兜里掏出还没捂热的金加隆,心痛地把它拍在桌子上:“还给你,小爷我不需要。”

臭不要脸的妄想吃嫩草的老男人!

我气呼呼地冲出了饭店,施了个幻影移形,回到了跟哈利一同合租的公寓里。

第二天,我拿着一份圈着几份招聘信息的报纸准备出门。打开门的一瞬间,就被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堵了回来,看清楚送花人的样子后,我“砰”地关上了门。

第三天,听见有人按铃,我刷着牙跑去开,然后冷着脸把大了一圈的玫瑰花关在门外。

第四天。

第五天。

……

整整一周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接过玫瑰,然后狠狠地摔在卢修斯的脸上。“别拿这套老掉牙的方式来泡我。”我叉着腰,鄙夷地说,“太没新意了。”

说完,我准备再一次关上门,却被卢修斯突然身上来的脚抵住了。

我立刻愤怒地瞪着他。

他毫无羞耻感地迎上来,脸上还是那副做作又虚伪的绅士样。“宝贝。”他把住门框,低下头,凑到我耳边,小声地问,“那你觉得我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泡你?”

“至少……”我毫不客气地回看他,然后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反客为主地将人拉进了屋,抵在了墙上,“不是玩什么先让人失忆再臭不要脸地重新来追求的烂把戏。”

“……”卢修斯诧异地看着我,“罗恩,你……”

我没有再装的必要,坦然地承认:“很惊讶吗?你的咒语失灵了,我什么都记得。”

“那你之前都是?”

“没错,都是在整你。”我越想越气,直接凑上去咬住他的肩膀,“谁叫你这么自以为是地替我做那种愚蠢的决定。”

“嘶。”他疼得哼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来,将我搂抱进怀中。

“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我把脸埋在他肩上,闷闷地问。

“我交接掉了所有的事情,把马尔福家的一切正式归还给了哥哥的继承人。”卢修斯叹气道,“现在我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无业游民。”

“所以你选择来我这里蹭吃蹭喝?”我不满地说。

“你说呢?”卢修斯似乎不愿意多跟我说什么,垂下眼想要吻我。

我忙用手捂住他的嘴:“等等,还有件事得先做才行。”

“什么?”

“这个。”我解开戴着脖子上的一根细长的链条,取下悬挂在上面的两枚铂金戒指,向后退了两步,"请问马尔福先生,你愿意接受这枚戒指,成为我这一生的伴侣吗?"
 
我看见卢修斯
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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