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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完结转载]白色火焰Cardamum 8楼更新第10章(DM/RW,BY:一杯芒果不加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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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 发布于:2021-05-22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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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au/神秘博士au
*相反时间线

Summary
  跩哥.馬份是研究粒子對撞和宇宙起源論的專家,在他26歲那年正式研究出來的新型統計算法徹底顛覆了原本的人類社會發展研究進程,從理論科學方面為人類通往宇宙的探索做出了跨時代的貢獻。
  在他的研究助力下,人類社會在接下來的五十年中實現了飛躍性的發展,對於宇宙以及四五維度時空的掌控也已經達到了得心應手的程度。然而地球人卻再次因為自身的過度開發和無窮盡對外探索的慾望招來了外星物種的凝視,在最後關頭,地球即將毀滅之際,人類推選出了他們的啟明星——年少有為的青年軍事家榮恩.衛斯理。
  作為孤注一擲敢死隊的唯一成員,榮恩駕駛者最終的時空離子對撞機撞向敵軍的時候,世界最終獲得了拯救,而榮恩的人生也被卡進了時空的黑洞之中,只能反復跳轉在不同的時空碎片。
  令人驚訝的是,時空離子對撞機的研發首腦跩哥.馬份卻屢次出現在那些時空碎片裡,也是藉由著這個,榮恩重新認識起了這名神秘的科學家。

chapter.1
  跩哥將桌面上的書本又翻過了一頁,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窗戶外面的清潔員第幾次路過他的門口,只依稀覺得大腦裡面空蕩蕩的除了數字以外一無所有。
  他是個不得志的數學家,偏執又頗具野心的,所以才總是不能很好地將自己的年輕當做現階段一事無成的理由。
  畢竟,在現在這個行業裡,多數能夠擁有一番功績的,幾乎都是年少有為的天才型選手,而自己,二十五歲,哼哼,如果你真的能將這也稱之為年輕的話。
  自从进入普林斯顿大学以来已经有两三个年头了。虽说跩哥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容易被外界影响的浅薄鬼,但多多少少也会被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所波及到。
  他是个怪胎,无人否认。但至少是个顶着天才名号的。多少偉人年輕的時候沒被人誤解過呢,跩哥並不在意這個。
  於是再一次的,他在稿紙上面推演著算法和數不清的公式,尋找一個另闢蹊徑的奇特法則。
  “嘿。”
  再抬頭的時候一雙被洗得已經發白的鞋面進入了視野裡。跩哥越過書桌看他,那是張並未能夠稱得上是衰老,而更像是某種接近於中年後期的男人們中常見的一種發福和懶怠的臉。五官被擁擠和已經開始略微下垂的皮膚肌肉作用之下已經看不出什麼大致的容貌,根本看不出所謂的端莊與否。
  從頭到尾似乎都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中年大叔罷了。
  跩哥並不打算理他,他正在研究一种微型生物體內能量運作的精確算法,實在沒什麼閒情雅緻來操心保潔員的搭訕。
  “嘿。”
  可那傢伙似乎是沒什麼自知之明的打算。
  一身灰藍色的夾克外套在這深秋的季節裡面顯得略微單薄。跩哥開始不太耐煩——他向來都不是個和善的性子,也於是終於從書本裡面抬起頭來的時候,手中的鉛製筆尖在紙面上硬生生地斷掉了半截。
  “非常抱歉,”那老頭卻頗為溫文爾雅的,跩哥這才注意到他那雙湖藍色的眸子,“您就是跩哥.馬份對嗎?”
  “或許,”跩哥稍稍抬了抬眉毛,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態度而使自己的心情從方才被打斷的煩躁中平復多少,“這取決于你是否能在二十秒鐘之內說清楚你開展這段對話的用意。”
  “惡劣的態度,”那人只道,語氣中欠乏溫和,明明有些高高在上的說教意味,偏偏讓跩哥覺得此人在話語之後掩埋了一絲滑溜,仿佛泥鰍一般不能同他較真,“或許普林斯頓應該多多少少教導你一些基本的禮貌知識。”
  “?”
  顯而易見,跩哥不耐煩了,甚至有些想抬手叫保衛將人給直接轟出去。但是由於他現在所處的地方不過是校內的一個普通圖書館的一角,並不同什麼地方一般能有時刻巡邏的保安,更而且,以他跩哥.馬份的身份和地位,也實在是沒有理由就這麼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出格舉動的情況下直接把人攆出門。
  “等等,等等,親愛的,”來人如此抬起雙手,手掌裡面發皺的紋路無不顯示出他的年紀,“或許你該聽聽我要講的故事,畢竟對於現在的你來說,偶爾從書本裡抬起頭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也是突破瓶頸的一大有效方法。”
  “我可不認為您會明白數學的奧秘,先生。”
  跩哥實在是不想跟他浪費多餘的時間,但緊接著的下一瞬間緊壓在自己手肘底下的書被人縱身抽走,以至於讓他胳膊肘的關節在書桌上發出了沉悶的一聲重響。
  他只看見那雙藍盈盈的眼珠。
  “出去走走吧,馬份。”
  跩哥實在是很氣憤于自己會走到現如今這種令人隨意擺佈的地步,但是,他也確實不得不否認,自己對於現下這種局面來臨之時,能夠稍稍脫離那漫長無垠的數學海洋著實讓他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跟那陌生的男人走在花園裡,普林斯頓被人精心養護著方便學生們踩踏和野餐的草坪,此時萬物復甦時節,目之所及都是萌芽的青綠色彩以及各處閒散躺著的人頭——畢竟學業繁重,更是以天才雲集的校園裡,需要時不時鬆泛腦筋的人實在是不少。
  “您似乎沒什麼朋友,”男人起初自稱榮恩.衛斯理,有著一頭似乎跟著年齡段較不相稱的紅髮,但也不出意外地於這人外表的狼狽相當,髮絲各處都充斥著亂糟糟的邋遢樣子,配合著那皮膚上面的鬆弛,中年失意的形象不用絲毫懷疑,“春光明媚的日子,就算是名列前茅的高材生也該明白要出來享受一下時光。”
  “是麼,也顯而易見,我並不如同您口中的那般‘高才’。”
  跩哥並無什麼多餘的興趣與他閒扯。但或許紅髮當真說對了一件事,跩哥.馬份的確是個較為孤僻的人。雖然從某個角度而言,朋友這種詞語對跩哥來說並不陌生,甚至於只要他想,他現在就能立刻掏出手機撥響十個能在二十秒內接起的號碼。
  是的,從這一方面來說,說跩哥.馬份是個社交場合裡的萬人迷也不為過。
  但是,十分真實的但是。跩哥本人卻從十六歲的某一天下午突然地意識到,自己對這種看似風光而豪華的吹捧派對並不感興趣。比起是他自己突然有一天的幡然醒悟,不如說是他那天終於靠著他自己先天聰穎的腦袋瓜意識到了馬份本身這個名字對他的助力,也是因此,年輕的跩哥開始有些沮喪了起來。
  如果說自己現階段所得到的這一切,除了大腦,都是源自於父親和馬份的積澱的話,那專屬於跩哥.馬份的東西又還剩什麼呢?
  更或者,連帶著這份大腦都是源於遺傳了家族的基因,那自己本身的一切除了記憶,就沒什麼事屬於自己的了。
  越是這麼想著,天才的跩哥就越陷入了哲學理論的反復循環與深思之中,而這幾乎與他自己一直以來所想要研究的數學邏輯背道而馳,也是因此,具有先見之明的盧修斯.馬份早一步地將他送進了普林斯頓,先一步讓數學和野心將小跩哥腦子裡的胡思亂想趕了出去。
  “雖然如此,雖然如此,”紅髮如是道,眼睛盯著樹梢的俏麗花瓣,“或許有些冒犯,我早就想說,您是否有些對於自己的認知錯誤?”
  “譏諷意義上的嗎?”跩哥道。
  “積極意義上的,妄自菲薄,親愛的馬份,”紅髮偏頭,並沒看著他,只是打量著路邊林蔭道裡的學生,有一對金髮的情侶正在親吻,跩哥注意到他們都是男性,“看來精英大學的壓力著實讓你緊張得不輕。”
  “我還是不知道為何您總是一副同我這麼熟絡的樣子,”跩哥道,狹長的睫毛於陽光下在眼瞼上投出一層陰影,灰白色的皮膚被冷青色的灰度襯托得更加清冽,“畢竟在此之前我實在是沒有同一個陌生人這麼閒扯的興趣。”
  “但是如你所見,你今天為我破例,”紅髮道,“或許這就是命中註定?”
  “請別試圖讓我報警,先生。”
  跩哥挑起了眉毛。
  “為什麼就不能把我好好地當一個朋友呢,馬份?”他道,“我相信你是個絕世的天才,日後也會有一系列的事實證明這一點,而在此之前,我的朋友,我更關心你的健康和快樂。”
  “十足的影視劇橋段。”
  跩哥百無聊賴,但不知為何心情的確好了許多,腳尖踢過路邊的石子,碰撞在石階上面發出輕響。
  “這樣吧,先生,”紅髮突然道,“借用一下您的筆記本。”
  跩哥挑眉,可對方卻不容他反應,徑直抽過了他夾在腋下的黑皮速記本,從中飛快地撕掉了一面還沒寫上內容的黃色紙張。
  他將水筆夾在指尖,快速地將它墊在手掌上寫了些什麼,然後塞回到了跩哥的胸前口袋裡。
  “看看這個吧,”他說,“四月十六號的凌晨三點,你會看到些你想要的。”
  “摩斯電碼?”跩哥只掃了一眼,“我不覺得這種巴赫的曲子能給我什麼靈感。”
  男人似乎有點驚訝,那雙蔚藍色的眼珠稍稍動了動。
  “不愧是跩哥.馬份,”他說,“兩秒鐘就能心算出來?”
  “如果你真的把這當做一種密碼的話,”跩哥道,“國防局在你手裡不到三秒鐘就會即刻瓦解。”
  “也非常感激美國國防部並沒有把我列為可依靠對象,”紅髮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馬份,仔細讀讀那曲子吧,下週我還會來找你。”
  跩哥的手指夾著那張便簽,看著紅髮男人朝他擺手的背影,直到他離開很久之後,才發覺太陽曬在自己的頭頂,髮絲都開始發燙。
  他聽著鳥鳴聲,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
  后紀元44年。
  北半球最大的航空指揮對外作戰中心裡面噪聲雲集,但除了無數儀器的嗡鳴和頻光燈不斷閃爍的聲響以外,幾乎難以見到活人的动静。
  中心處的指揮司裡,被佈置成了一間擺滿了超級電腦服務器和各類顯示屏鑲嵌在墻壁上的大教室樣子,沿路走來都可以看到直接暴露於視野中的電線和網路連接光纜。教室的中心部位被掃除得乾淨,凌亂的電線也姑且被撥弄到了一邊,整個屋子裡的所有儀器最終都將信息匯集到了這一台看上去並不顯眼的計算機上,機箱後面拖拽著的電纜數量幾乎可以用龐大來形容。
  屏幕面前坐著一個人,雖然看上去有些許萎靡不振的樣子,但整體身上帶著一種濃厚的不屬於常規學者的氣質,他的髮蠟終於因為熬夜而抵不過頑強的髮絲,從原本服帖的頭皮上散落下來,垂落在臉頰邊緣,稍稍顯現出了些難得的狼狽樣子。
  他是一個姑且能夠用年邁來形容的男人。
  雖然比起他的實際年紀來說,大多數人都很難以想象以他的外形能夠同“76”這個數字聯繫起來。
  他就是跩哥.馬份。在人類社會最終突破了六維空間的探索之後,開發出了全新的宇宙射線和物理學假設,正式進入了科技發展的全新紀元,而作為本世紀最具有偉大貢獻價值意義的獨立物理科學基礎理論研究專家的跩哥.馬份,無疑是這個時代的開創者之一。
  如今已經年滿76周歲的他,至今都還在為偉大的物理科學做出貢獻。
  然而,或許這並不是所有人所願。
  “馬份教授,”匆匆的牛皮鞋跟踩踏在光潔地面的聲響,來人看上去行色匆匆,“我們對比了全國符合您提供條件的軍人,這是最終的名單。”
  機器面前的男人並沒有抬頭,他的皮膚雖然已經比不上年輕人那麼光滑而充滿著膠原蛋白帶來的飽滿,卻依舊讓人談不上能夠用衰敗一詞來形容。
  比起那些,那雙眼睛,灰黑色的眼睛,從那些已經略有鬆弛的皮囊中透露出來的一種類似於抖擻的光,實在是讓人覺得這幅身軀裡還掩藏著一個龐大的靈魂。
  “並不需要這麼多,”他道,手上繼續對比著自己的東西,“那玩意兒的操作系統並不複雜,甚至如果你們願意的話,一隻松鼠都能送上外太空。”
  “這不是能夠說服上面的理由,教授,”那軍官有些無奈,卻還是將名單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操作台的一邊,“實際上人選已經確定了,克里斯夫上校他們也只是想讓您知曉一下。”
  跩哥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稍稍摘下了一些自己鼻梁上的遠光眼睛。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將那疊文件接過,上面赫然的人員名單是一個年輕的紅髮青年。
  “還是學生?”他漫不經心地翻著文件,“這不符合人道主義精神吧,他們不是有培育這種敢死隊嗎?”
  “嗯,衛斯理中尉是S.A.F小隊的隊長,也是國際聯合地球安全防衛總部的高層人員,無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基礎科學理論知識都是最為符合駕駛對撞機的人。”
  跩哥已經看到了後面那駭人的背景,不由得抬了抬眉毛。
  “青出於藍啊,”他隨口道,並不太過在意,“二十一歲的年紀做到這種程度,就算是您也會眼紅吧,阿爾法。”
  “能為人類的存亡發展奉獻力量,是我們存在的最大意義。”
  跩哥的眼睛裡似乎有光閃了閃,並不再說話。
  “那麼,一切就按計畫進行?”被叫做阿爾法的軍官道,“發射現場需要您的指揮,大概明天早上八點我會來接您。”
  “不必了,”跩哥道,“我還有數據沒處理完。”
  “教授,”阿爾法耐心道,“一切都已經決定好了,針對3-R11行星的光譜設計已經來不及了,就算您真的能夠把那對外打擊設備製作出來,地球上也沒有足夠承擔第二次攻擊的能源了。”
  “所以就要指望那個半成品去做一個玉石俱焚的打算?”跩哥不以為然,“誰告訴你我研製的對外打擊設備,測量的這段光譜你就沒發現什麼問題嗎?如果能夠利用好Y射線的理論原理,那將整個地球隱蔽於3-R11的窺探之下也不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軍人出身的阿爾法並不是很能理解眼前這名資深教授口中眼花瞭亂的術語,只得摁著眉心,以一種遺憾的目光向他示以歉意。
  “非常抱歉,”他道,“無論如何,我會來接您的。”
  那是榮恩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跩哥.馬份。
  然而,雖然說是見到,其實也只是個潦草的背影。
  傳聞中的他並不如實際年齡那麼老邁,甚至還多了幾分中年男子的氣質,實在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對於一個長年埋頭於學術的人而言,早衰幾乎已經是常態。
  “那就是跩哥.馬份嗎?”
  他小聲地朝正在給他簽署通行文字的女性文員問道。
  “是的,”女孩給他在紙面上蓋了一個紅印,“他很少過總指揮署來,多數時候都在自己的研究室。請小心些,衛斯理中尉,教授的脾氣不太好。”
  “古怪的孤寡老頭嗎?”榮恩笑道,“或許他該多出來走走,見些年輕漂亮的風景。”
  “我是說真的,中尉,”女孩壓低了聲音,有些神經兮兮的,“他可是U項目的最終負責人,您最好收斂些,不然他當真會彈劾您的。”
  “行行好吧,誰會為難一個馬上就要為全人類的存亡赴死了的人呢?”榮恩正了正自己的軍帽,朝女孩敬了個禮,“再見,女士,望新紀元您能夠一切隨心。”
  “願您幸運長存,中尉。”



chapter.2
  跩哥盯著那頁鋼琴曲譜發愣。
  “四月十六號,他倒也真是體貼,”跩哥自言自語,“留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是真的覺得這是個舉世無雙的世紀難題嗎?”
  他在紙面上隨手塗畫著,裡面層層疊疊的公式無一不在試圖揣測著這段曲子裡面的規律。
  “如果說變成波普狀的圖形的話,”他想,“大概能聯繫上什麼諸如摩斯電碼的東西,畢竟最開始他不就是這麼做的嗎?”
  也於是跩哥找了個同級的實驗室,試著將那段曲子輸出成最平常不過的聲波圖形的樣子。
  然後結合原本的音符規律,他很快找到了這個答案的結局。
  “Bravo!”他不自覺地脫口而出,“真是個漂亮的構思解法,能想出這套題目的人真是個天才,不過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抬手將那串數字舉起,疑惑地皺起了眉毛。
  “看上去倒像是個電話號碼,”他有些不以為然地翹起了嘴角,“俗套的搭訕故事,這老頭兒也不怕我把他給送進派出所。”
  他瞇起眼睛,將那張紙隨手扔到了一遍。
  這幾天的注意力轉移倒是讓他原本的研究有了新的解決思路。他在紙面上勾畫著與之前的想法截然不同的數學模型,筆尖在紙面上刮擦出吱吱的聲響,他的眼珠轉來轉去,時不時眨著,腦海中的東西彷彿星際爆炸一般噴薄而出。
  到了深夜的時候,那一面面的稿紙已經堆疊在了腳邊,最終在木桌板上劃下最後一個數字符號,跩哥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次日導師拿到他的文稿的時候只翻了兩頁,就幾乎瞪大了眼睛。
  他摘下了他的那副有些花了的老花眼鏡,一雙鼓鼓的眼睛用力地試圖看清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跩哥只是在原地站著,頭髮依舊梳得服貼,用髮蠟盡數將他們固定在腦後,將整張蒼白中帶有些許戾氣的臉暴露無遺,眉目間特有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讓人有些難以接近。
  “這是你寫的?”導師有些不可置信,“馬份,要知道你的這份東西幾乎顛覆了原先的一些古典理論。”
  “是的,”跩哥道,“顯而易見,時代在進步,科學的路途就是摸索著向前邁進。”
  “噢噢,狂妄的小子,”導師道,卻還是繼續翻看著他的論文,“但我不得不承認,你的理論,很有討論價值,如果可能的話,這大概會是數學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我簡直不敢相信,馬份,你得跟我去校長辦公室一趟。”
  年邁的老校長對跩哥的論文讚不絕口。
  “劃時代的重舉,”他道,“跩哥.馬份,你這個名字將會被載入數學家史冊裡。”
  跩哥只是輕輕地點頭,嘴角掛著略為上揚的弧度,面上的自豪神情溢出,卻竭力掩飾與面部肌肉之下。
  他想起了那張紙條。
  週三的晚上凌晨,他靠在躺椅上重新核對著導師交給他的那份計算結果,公式在紙面上畫過,他的手碰掉了桌角的書堆,裡面掉出來的那張破碎便簽,上面黑色的印記仍在。
  跩哥抬表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
  四月十六日的凌晨三點,他終於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漫長的連線,嘟嘟作響。
  他開始有些不大耐煩。
  “您好,跩哥.馬份教授的住所,請問您有什麼需要的?”
  對面的女聲聽上去機械而喪失感情,跩哥卻沒心情去計較那些,握著聽筒的手險些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他道,“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紅髮老頭。”
  “您好,跩哥.馬份教授的住所,請問您有什麼需要的?”
  電話那邊只會如此重複著這句話,彷彿這是答錄機裡錄的唯一一段聲音。跩哥有些惱火,正當他準備將電話徹底掛斷時,那邊終於傳來了一個新的聲音。
  “哪位?”
  是個年邁的老者,但絕對不是那個紅髮怪人。
  “您好,”跩哥試探道,“我是跩哥.馬份。”
  那頭的呼吸似乎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真巧啊,”跩哥聽到他說,“我也是跩哥.馬份。”
  後紀元44年。
  跩哥因為早起而患上的頭痛症終於因為咖啡和早茶而變得稍稍退減了些。
  “所以我才叫你結束Y射線的研究,”總指揮位置上的上將克萊恩特吹了吹杯面上的茶葉沫,語重心長道,“教授,您已經是人類社會的珍貴文物級別的人了,安享晚年才是正道,其餘的就交給那些年輕人吧。”
  “年輕人,”跩哥道,“說起來,那個要被送到外太空的敢死隊特工叫什麼來著?”
  “榮恩.衛斯理,”克萊恩特如是道,“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的話,正好待會兒我叫他過來交一個報告,順帶做點心理輔導,嗯,畢竟等會兒就要發射了不是嗎。”
  “劊子手的心理輔導,我相當期待。”跩哥不痛不癢道。
  榮恩捧著一堆文件敲響了總指揮署的門。
  裡面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有著一頭被梳到腦後被髮膠固定得十分服貼精神的銀白色頭髮,雖然顯然可見的皮膚已經屬於年邁的年紀,但身上的氣質卻宛如一隻驕傲的公雞一般不現半點老態的神色。
  他的一雙眼睛自打榮恩進門便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妄圖在他身上看出一個洞似的。
  榮恩有些不大自在地腳後跟在地面輕輕踏定,行了個軍禮。
  “克萊恩特現在不在,”跩哥道,“你先進來吧。”
  榮恩只得老實邁進,然後將文件盡數堆疊在了桌面上,隨即有些手足無措般的在原地站好,試探性地抬起了自己的眼睛。
  “您是馬份教授,”他說,“我讀過您的書。”
  “這並不稀奇,如果你掌握最基礎的理論科學知識的話,裡面多多少少會有我的痕跡。”
  跩哥表現得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但這並不妨礙他繼續肆無忌憚地用眼神上下打量著眼前的紅髮男孩。
  他的皮膚近似一種沒怎麼經歷過艷陽暴曬的雪白,這在軍官中倒是很難得一見。要知道就算是世家或者是依靠背景上位的人員出身,也多少都得在實際的沙場上面打磨過一番,沒沾上什麼風霜的痕跡倒是真的不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軍人。
  可偏偏榮恩.衛斯理看上去就是這麼與勇猛這個詞絲毫搭不上邊的,站在那裡就像一個懶散的街頭小販,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昏昏欲睡的敷衍態度。
  “您似乎對我不怎麼滿意,”榮恩注意到了對方眼睛裡一閃而過的不屑,輕輕笑了,“可以理解,倘若是我知道自己的傑作和後半生的希望要被壓在一個看上去不大那麼靠譜的毛頭小子身上的話,也會十分惱火。”
  “實際上,您的推測沒有一個是合理的,”跩哥終於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榮恩能看到他側過頭去逆光能看到的優秀的頭部弧度以及高挺的鼻樑,“一方面,時空離子對撞機並不是我的所謂‘傑作’,另一方面,我從來不用我的生命做賭注。”
  “我對您的樂觀十分尊敬。”
  榮恩道,跩哥看見他眨著眼睛的時候眸子裡的蔚藍裡面盛滿了星星一樣的晶瑩光點。
  他突然眯起了眼睛。
  “這麼說起來你或許不大相信,但我必須要告訴你,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向人說謊的人,衛斯理,”他道,“你會創造奇跡。”
  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篤定預期給嚇了一跳,紅髮臉上的雀斑都在騰的一瞬間漲的通紅。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跩哥才多少意識到站在自己眼前的還是個僅僅二十一歲的少年而已。
  榮恩走之後不久,克萊恩特才重新回到辦公室。
  他已經通過遠程錄像看到了剛剛這裡發生的一切,頗有些揶揄意味地坐回了那把旋轉搖椅上,笑咪咪地看著跩哥。
  “看來我還是低估你了,”他說,“想不到我們的大物理學家做起心理輔導來也是這麼得心應手。”
  “我可沒有撒謊,”跩哥只是淡淡道,“我只是更好奇一件事而已。”
  “什麼事?”
  克萊恩特挑眉,好奇地看著自己這名老友。
  “昨天晚上,我接到一個電話,”跩哥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說起來你或許不相信,但他確實是從異時空打來的。”
  克萊恩特的神情緊張了起來,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是誰?誰打來的?時空離子對撞機造成的時空裂縫很有可能會實現這種影響——”
  “五十年前的我,”跩哥道,“剛發表完粒性因素與純新型算法理論文章的那天晚上,他打給了我。”
  “嗯,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是一個紅頭髮的男人交給的他這張紙條,”跩哥看著克萊恩特,注視著他不斷變得嚴肅的臉,“他叫他四月十六日的凌晨三點撥通這個電話。”
  “他說他叫榮恩.衛斯理。”
  飛行器的啟動儀式時間被定在了下午的兩點半。
  這算得上是個比較有人情味的安排了。榮恩想,至少還給他留了個吃午飯的時間。
  實際上S.A.F小隊成立之初就註定了他們的行動是以死亡為結尾。在十八歲那年榮恩被組織安排進了這支新成立的敢死隊之後,他就大致明白了自己今後的犧牲命運。
  “老天爺倒是會選人,”記得他當時無奈道,“要知道我可從來沒想過去做什麼救世主。”
  “很遺憾孩子,”拿著名單的人如是道,“有時候天分和能力並不是由人選擇的。”
  這是個很好的一語雙關。
  或許正因為榮恩本身的能力並不算是太過出眾,反倒在考慮犧牲和自殺式襲擊的時候總是會想起這麼一大人群。
  是的,所以榮恩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
  他從餐盤裡挑出不喜歡的紅蘿蔔,將雞肉在紅色醬汁裡面翻沾得均勻,一口嚥下。
  長桌前卻坐下了一個人。
  他穿着一身裁剪合理的笔挺西装,抖擞的样子仿佛跟面部肌肤上的松弛皱纹毫无瓜葛。
  榮恩無奈地將盤子往自己這處挪了挪,給跩哥讓了些位置,勉強露出了個算是友善的笑容。
  “咖啡?”
  跩哥只是在那硬邦邦的椅子上面坐下,手中沒有拿什麼算得上是食物的東西,指尖朝那邊的餐檯一挑,意思是問要不要喝些什麼。
  “不了,”榮恩稍微抬了抬自己右手邊的杯子,裡面褐紅色的茶水稍稍晃蕩,“純正的英國人。”
  跩哥不置可否地挑眉,然後端過了自己的咖啡,旁若無人地開始晃動手腕,儼然將這偌大的食堂空間當成了自家的後花園。
  榮恩想這男人年輕的時候性格一定也十分地惡劣。
  “你說你看過我的書,”他如此開啟了話題,“我倒是比較好奇,因為一般而言軍校很少會將物理科學理論納入基本的教學課程裡,恩,多數時候他們更注重實踐方面的培訓,所以上機和操作技術在軍人當中比較流行。”
  “是的,”榮恩道,“不過我是技術工種。”
  那雙灰黑色的眼睛驟然睜大了,榮恩能感覺到他的背脊稍稍挺起來了一些。
  “S.A.F不是個自殺小隊?”他道,“我以為都是特種兵。”
  “原則上來說,是的,”榮恩解釋,“但上一次的,恩,太陽核能裂變事件之後,陸陸續續的小隊里的人就只剩下我了。”
  “我看資料上說你是小隊隊長。”跩哥喝了口咖啡。
  “自殺式襲擊小隊的隊長一般來說都會傾向於特種兵,”榮恩道,“但是S.A.F針對的是宇宙科學事件,所以這方面的彈性比較大,你可以把我看作是小隊的指揮司。”
  “然而你的小隊在你的指揮下全軍覆滅。”跩哥毫不客氣。
  某瞬間他能夠看到紅髮眼睛裡面轉瞬即逝的暗淡,卻立刻恢復了原本的那種懶散和悠閒,面容上不減年輕男性的積極昂揚。
  “是我的失誤,”他道,“也或許是全軍的錯誤,已經很難界定了。”
  跩哥決定換個話題。
  “你叫衛斯理,”他說,“是之前研究核列子聚能作用的那個比爾.衛斯理嗎?”
  “噢,是的,”紅髮道,“他是我的大哥哥,不過前幾年政治動蕩,痢疾去世了。”
  跩哥揉了揉額頭:“那金妮.衛斯理也是你的家人?”
  “你指的是The porn star?確實在某種程度上她給家裡緩解了不少壓力,”榮恩喝了一口湯,“但作為哥哥,我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私心,希望她能快樂自由地活著,不是麼?”
  “......”
  跩哥欲蓋彌彰地喝起了咖啡。
  榮恩抬頭看他,明顯已經起皺了的手指皮膚包裹著依舊修長的指關節,圓潤的指腹部按壓著發燙的陶瓷杯,因為溫度的上升而開始呈現出泛紅色色澤。
  他鬼使神差地覺得這個古怪的教授看上去也不是那麼討厭了些。
  “今天的發射是您指揮,”他道,“希望能有一個好結果。”
  年邁的長者只是隨口應著,似乎對這件事的興趣並沒有多少。
  終於,他喝完了他的咖啡,腕錶上的時間也終於指向了下午的一點。
  該是啟動前的最後檢查環節了。
  榮恩收動著餐盤,思考著怎麼跟他開口告辭,卻先一步看見那優雅的老者將咖啡杯在桌面上放下,發出咔噠一聲,隨即是兩只頎長的手指夾覆著的一張便簽壓在杯底,背面還印有不知名的函數公式,想來是從研究室裡隨便的某一個角落扯來的半截書頁。
  還沒來得及等榮恩說些什麼,他就已經先一步離開,只剩下那個嶙峋卻沒有半點佝僂的背影,以及被隨意擺放著歪了把手的陶瓷杯。
  榮恩瞥了一眼那杯底的痕跡,咖啡漬顯示著大吉。
  他想,這大概真是個被上天眷顧的男人。
1#
发布于:2021-05-24 03:44

chapter.3
  人人都說跩哥.馬份應該找個女朋友。
  是的是的,他是普林斯頓最為耀眼的天才貴公子,年紀輕輕就已經在世界數學史上烙下了自己的名字,女人對於他而言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然而,縱然身邊不缺女性的環繞以及各類投懷送抱的情人,跩哥專注的事務似乎都從未讓他將視野從其身上挪開過一瞬。
  “你要轉去研究基礎物理?”導師的目光就像是三年前他遞過來那份震驚世界的新數學理論一般難以置信,“這個難度並不比繼續在這個領域鑽研純理論小,更何況中間橫跨的東西,不過我想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解決。”
  “非常感謝,”跩哥將手指輕輕搭在了胸口,作出了個禮貌的動作,“接下來如果可行的話基電子模擬器我需要借用一下。”
  “那是你的自由,”導師道,“鑒於你在普林斯頓這幾年的表現,親愛的,F.N.A.T邀請你是遲早的事。”
  “我已經翹首以盼了。”
  跩哥往後退了幾步,臨走合門的時候想了想還是開口。
  “先生,”他說,“您相信時空穿越嗎?”
  “如果你指的是平行時空的裂縫的話,”導師道,“這很難佐證,但宇宙空間方面的研究表明確實有一定的可能是存在著的,在我們未能發現的維度空間內,科學還掩藏著很多的秘密。但馬份,如果你指的是科幻小說裡的穿越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偶爾減少一些適當的社交的好,跟許多學術界以外的人交談總是會讓你那可貴的大腦裡吸收一些無用的信息。”
  跩哥笑笑,將門合上了。
  聖誕節的舞會是普林斯頓的每年慣例,也是為了慶祝每年聖誕節前夜得獎題名的學者們而舉辦的盛宴。跩哥幾乎每一年都會回絕,自打他二十六歲那年因為新的理論而得到那一年的菲爾茲獎后,桂冠和讚譽如浪潮般湧來。這與之前剛進去普林斯頓時郁郁不得志時所遭遇的冷遇態度截然不同,以至於一時間跩哥都不是很能適應這種赤裸的人情冷暖。
  但鑒於他出身於這樣的世家,對於場面上的恭維已經顯得司空見慣,可日子久了也就會逐漸厭倦。在多次回絕晚宴邀約之後,即將從學生生涯畢業的他終於拿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F.N.A.T實驗室的邀請名單,這時候才終於想起該好好地作為這所院校的一份子,跟普林斯頓好好地告個別。
  “我以為您不會來,”似乎是在導師辦公室有過一面之緣的同學如是道,跩哥想不起他的名字,只依稀記得是個樂觀的夏威夷男孩,“畢竟您要幫著《學業周刊》寫稿,還有F.N.A.T那些七七八八的,邀請函的事我聽說了,非常恭喜您——”
  跩哥不動聲色地跟他握了手,禮貌道:“前輩們抬愛罷了。”
  “說起F.N.A.T,基本上每年也就只向外擴編一兩個人員而已啊,甚至有時候還沒有名額,普林斯頓也不是年年都榜上有名的,”那人繼續道,有些吹捧的意思,“不過看您的成就,早在三年前就該收到邀請函了,您的純新型算法理論對於整個世界來說都是瑰寶——”
  似乎不再有閒情雅緻去聽他的馬屁,跩哥轉過身去假裝聽到了什麼消息,然後正了正手上的腕錶,歉意道:“該開舞了,先走一步。”
  然後將對方扔在原地,不再有多餘的解釋。
  跩哥試圖走到露台去透風,外面已經結束了盛夏,略帶有些涼意的秋風刮擦在人的臉上,重新給了他些清醒的感覺。
  側旁傳來了淡淡的煙味,他偏過頭,注意到大理石的檯面上被人不知道用什麼東西給掛靠住了一根燒了半截的香煙。
  “今晚是個好天氣,不是嗎?”
  熟悉的聲音在腦後響起,跩哥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轉身過去,看見那熟悉的紅髮以及臉頰上跳躍著的雀斑,但顯而易見地,似乎能夠從皮膚的狀態上面發現榮恩.衛斯理看上去年輕了些。
  “這是怎麼回事?”他說。
  “恩?”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只是稍稍隨著眉毛跟著一道抬了抬眼皮,“或許我們是第一次見面,親愛的,不會造成困擾的話,現在是幾幾年?”
  “夠了,衛斯理,”跩哥有些不耐煩地抬手將那看台上的香煙給推下了露台,空氣中還殘有幾粒未燃盡的煙灰,“你覺得這是個有趣的笑話嗎?比起這個不如趕緊跟我解釋清楚,這三年你跑到哪裡去了?”
  “三年?”紅髮偏了偏自己的腦袋,看起來是真的有點疑惑,“看來你在此之前見過我了,恩,說不定呢,親愛的,這段時間裡連我自己都有些搞不明白了。”
  跩哥皺著眉,剛想再說些什麼,露台的門再次被推開,闖進來的夏威夷小子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噢,哦,抱歉,打擾了,先生,”他飛速地掃了二人一眼,語氣揶揄地說,“教授剛剛在找您,說是要談談您說的物理科學的事,還有,馬上就要開舞了,您得過去領舞。”
  跩哥好不容易重新抓住了眼前這個紅髮怪人,又怎麼會輕易讓他趁機溜了,於是不大高興地朝他擺手:“我現在在忙,叫他們找別人吧。”
  “這是院裡要求的。”
  那男人竟然直接抓住了跩哥的胳膊,跩哥的臉色立刻變得有些難看,於是偏過頭去一字一句道。
  “我討厭華爾茨。”
  “我還挺喜歡的,”紅髮卻突然開口,跳脫道,“去看看吧,馬份,我還沒見過這種知識分子的晚宴呢。”
  到底來講跩哥最終也還是沒搞明白為什麼最後聖誕舞會上的舞伴會就這麼換成了這個不知來歷的訪客——榮恩.衛斯理。但顯然我們紅髮的朋友對於這種場合似乎也不是那麼地侷促,甚至頗有種得心應手的感覺,但跩哥能夠敏銳地從對方的談話內容中發覺他不過是將這些學術界大拿當做是社會上常見的紈绔子弟來交流罷了。
  不過仔細想想,除了用所謂的學術知識來包裝了以後,多數情況下兩者的差別也不是那麼地大。
  榮恩正掐了一隻高腳杯在餐桌邊上大快朵頤,精緻銀簽插著的羊小排被他一口一個,看得跩哥幾乎目瞪口呆。
  “你失蹤的這三年應該不是去什麼山野裡進行行為藝術吧,”他道,“你這輩子沒吃過飽飯嗎?”
  “說實在的,”榮恩將手上的簽子在指節上轉了一圈,隨即立刻精準地插在了一塊削乾淨了的菠蘿塊上,稍稍揚起了手腕送進嘴裡被一口吞下,“某種方面來說的確是第一次,在......的時候吃不飽飯也是常有的事。”
  “什麼?”因為定音錘的加入剛剛那一瞬跩哥有些沒聽清紅髮的咬字,“算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打算跟我說清楚——”
  大提琴也加入了奏樂的行列,冗長的弦鳴聲讓跩哥幾乎能夠看到空氣當中的震顫,緊接著的薩克斯切入,讓此刻的氣氛更是融入了相當於爵士一般的怡然自得。
  跩哥再回身的時候,紅髮已經用餐巾擦拭過了嘴角以及指尖上的污跡,重新變回了那副悠閒而懶散的浪蕩樣子,他的頭髮有些略長了,閒散地搭在耳邊,有種流浪漢般的頹靡感,一身漿洗得並不算十分乾淨的白襯衫上面散發著皂角的乾燥氣息。
  他將手指輕輕搭在自己的手腕,做了個不算標準的邀請動作,跩哥能看見他腕骨處突兀的隆起,以及手背連帶著指尖暴露出的暗紫色靜脈。
  優雅而隆重地,紅髮朝他躬下了身子。
  跩哥笑了,覺得有趣似的,將手伸向了那泛著微紅的指尖,然後在十指觸碰的時候重新站立,將二人的男女位徹底調換。
  “總歸還是得有些規矩的,”他說,“不是嗎?”
  紅髮只是被他攬在懷裡,手搭在了跩哥的肩頭,眼眸裡面的藍色如同星空一般罩上了層雲霧。
  “十足的侵略性,”他回道,“您會是個好丈夫。”
  “我可不敢保證,”跩哥的手指在他的腰部合攏,隔著薄薄的襯衫衣料徑直感受到了對方的體溫,他的呼吸噴薄在紅髮的鼻尖,那斑點狀的褐色雀斑幾乎觸手可及,“或許這時候你總該跟我說說你的秘密了?”
  “哇哦,”榮恩似乎不太擅長女方的舞步,小心翼翼地後退著生怕踩到金髮男人的腳尖,“有些咄咄逼人了,親愛的,我沒什麼好說的呀,甚至於我自己現在腦子裡都是一團迷霧呢——”
  “是麼?”跩哥稍稍低了頭,他的鼻尖幾乎要貼住了男人的眼睫,“那如果我跟你談一談‘時空穿越’呢?”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截了當地說出這個詞,紅髮男人的身子在他的手中稍微僵了僵,不過也很快地恢復了過來,那藍色的眼睛朝側旁躲閃了一瞬,讓跩哥捕捉到了裡面的一絲異樣。
  “看來比我之前先遇到你的那位同您講了不少東西,恩,也是,時間快到了——”
  “什麼時間?”跩哥問,“你說的之前那位,難道你跟三年前的那個不是同一個人?你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破譯之後是一個電話號碼,你叫我四月十六號的凌晨三點——”
  “四月十六號?”紅髮皺了皺眉,“噢,我大概明白了,原來那張紙條是電話號碼?天哪,我總算明白你到底為什麼會一直出現在碎片裡了——”
  交響樂聲在循環章節加重了動靜,跩哥也重新摟緊了紅髮的腰,他幾乎是貼在了對方的耳邊,唇瓣能夠感覺到那份耳垂上的冰冷。
  “你到底是誰?”他問,“誰派你來的?榮恩.衛斯理。”
  “如果你真的要聽的話,”紅髮的聲音從腦後傳來,帶了悶悶的特質,讓跩哥幾乎不大聽得清,“我是你未來的,恩,愛人。”
  跩哥差點被地毯絆了一個跟頭。
  “我建議你對你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他道,“不然我真的可能現場在這裡給你表演一個背摔。”
  “我非常期待,”紅髮甚至有了點期待的意思,“畢竟肉搏戰的實際場景我還沒真實體驗過,作為一個後勤技術人員,實在是很想現場操練一番。”
  “你可真像個瘋子,”跩哥終於無奈,“若不是我真的打通了那個電話,我現在真的會立即把你扭送到瘋人院去。”
  “是嗎?”紅髮看上去還有些好奇,“他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說,”跩哥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能肯定電話那邊的人就是我,恩,五十年後的我。所以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我也很難解釋,畢竟不知道是不是會觸發什麼時空悖論然後導致什麼塌方之類的,比起這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軍種技術員而已啊,這種深層次的問題難道不是你們這種科學家來解決的嗎?”
  跩哥覺得有些頭痛,甚至開始感覺周圍的交響樂有些吵了,要不是很難從這個舞池中退出,他實在是很想立刻拉著衛斯理離開這個聒噪的環境好好問個清楚。
  “不管怎麼樣,今天如果你不說清楚的話,別想離開這裡。”
  說罷握著對方手掌的指尖又緊了緊,嗅到了他頭髮裡面的青草氣味。
  “如果真的可以的話,那大概是我求之不得的東西。”
  後紀元44年。
  時空離子對撞機發射前二十分鐘。
  “這是什麼,中尉?”
  幫忙給榮恩檢查駕駛服的技術員注意到了捏在男孩掌心的紙條。
  “噢,這個,”他道,“我也不明白,你看得懂嗎?”
  技術員接過了紙條,看著上面複雜凌亂的線條,微微皺了皺眉。
  “惡作劇嗎,中尉,馬上就要啟動了,您還是多將注意力放在操作上面,畢竟這關係著全人類的存亡——”
  榮恩無奈,想了想還是把紙條塞進了夾克裡面,任由納米材料製成的塑身航空服包裹住自己的全身,然後被緊幫幫地拴在了駕駛座上。
  外面的控制中樞開始檢查各項參數和數值常量,跩哥.馬份抱著雙臂,克萊恩特站在他邊上抽著雪茄,煙霧肆無忌憚地噴在周圍的空氣中,卻無人敢對這名元勳多加質疑。
  “你看起來對那小子頗為在意,”克萊恩特打量著跩哥的臉色,“怎麼,熟人?”
  跩哥眨了眨眼睛終於移開了視線。
  “你覺得會成功嗎?克萊恩特。”
  “別說這種喪氣話,不管結果如何,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不是嗎?成敗在此一舉了,讓3-R11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到底而言,人類對宇宙和自然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跩哥接過了香煙,“其實很難辨明人類社會概念裡的道德是否與宇宙本身相悖,如果說這是一次太陽系乃至宇宙本身的清理的話,我們現在做的這些,還是有些可笑了。”
  “你們這些知識分子就喜歡想東想西,”克萊恩特有些不耐煩,“倘若真的決定活下去的話,又幹嘛要管這麼多呢?如果真的抱持著人類有罪論的話,你也不會繼續研究你那Y射線了吧。”
  "谁知道呢,”跩哥將香煙掐滅在扶手台,“或許我只是想找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法。”
  “何必呢,您也只是人類而已,”克萊恩特安慰道,“這世界上就是有許多事是竭盡全力都無法做到的,馬份,剩下的就交給那孩子吧,我們能做的就是祈禱。”
  跩哥看著那層玻璃後面的臉,藏在那真空面罩之下的面容都免得有些模糊了,可他還是能夠看見那人猩紅色的髮絲和那雙蔚藍色的眼睛。
  他想,倘若這世上真的在宇宙開創之際的那片虛無裡存在著某種未知的力量,能夠被叫做上帝的話,那他一定是個極其惡劣的黑色幽默狂熱者。
2#
发布于:2021-05-26 16:58
隐HP/SS预警

chapter.4
  跩哥想他昨晚一定是喝了不少酒,不然實在沒法解釋清晨醒來時候的頭痛。
  想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了些什麼,往身旁的床邊探過去,然後摸了個空。
  他猛地坐起,毫不意外地遭受到了大腦因為酒精的麻痺而造成的暈眩,幾乎險些直接撞到了櫃子上。
  “嘿,”男人聲音響起,“對於科學家來說腦袋可是很重要的,不是嗎?”
  紅髮端著牛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他的面前,一頭蓬亂的火焰稻草般的頭髮正雜亂無章地立在男人的腦袋上,顯得滑稽極了。
  初醒的他聲音裡帶了某種懶散的音調,比起平日里的尖滑更多了幾分的柔和,渾身罩了層居家般的柔光。
  跩哥注意到他正穿著自己新買的睡衣,不覺腦海中有警鈴響起。
  “別這幅表情,”似乎意識到了他在想些什麼,榮恩無奈道,“咱們可什麼也沒幹,要我說你那老教授可真是夠厲害,香檳都能把人灌成這樣,我一直以為上流社會是不會出現這種醉倒在街頭然後瘋狂嘔吐的事情的,嗯,要牛奶嗎?”
  跩哥將杯子接過,終於從這份溫熱裡面感受到了一些活著的氣息。
  “所以是怎麼回來的?見鬼,我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是嗎?可我怎麼感覺你長了張經常帶女孩子回家的臉?況且你昨晚拉我進門的動作也挺嫻熟的。”
  “閉嘴吧,衛斯理,”跩哥摁著眉心咒罵道,“別逼我找你算三年前的帳。”
  “我以為我昨天都跟你解釋清楚了,親愛的,”紅髮道,語氣極為平淡的,“我被困在一個大麻煩裡啦,幸而能夠遇到你,總歸是給我解除了不少漫長又無聊的時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可能沒法具體說的很清楚,經驗告訴我,我不能直接在這個時空裡提及以後的事,不然如果造成了時空逆流,會出現想不到的可怕事情的。不過你會慢慢知道的,因為你還會繼續遇到我。”
  “還會是這個你嗎?”
  跩哥一針見血。
  紅髮只是笑笑,然後搖頭,語氣有些遲疑的:“我也不大清楚,我每次能夠呆的時間也不確定,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得再離開,馬份,很遺憾,現在你還沒有愛上我,但我快沒有時間了。”
  “你最後會去到哪裡?”跩哥迅速地找到了問題的關鍵,“你好像不知道你自己未來會發生的事,那你三年前到我身邊來是為了什麼?”
  “我的確不清楚,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紅髮在沙發上坐下,若有所思,“聽說你準備轉行,開始搞什麼物理科學?和星體宇宙相關的?很好,那將會是很大的一個進展,你未來一定會大放異彩的。”
  “你從未來來,是五十年後嗎?我做了什麼?我對你做了什麼?”
  “別緊張,親愛的。你什麼都沒做,確切地說,你沒對我做什麼,甚至於你已經仁至義盡了,在最後的最後你也還是在盡力地,嗯,挽救我?大概吧,馬份,我真的很愛你,誒,為什麼我們會遇上這種事呢?”
  “該死的,”跩哥顯得有些氣急敗壞,甚至想揍他一頓,“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吞吞吐吐的,你這死紅毛耗子,如果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這麼闖進你的生活裡然後給你灌輸這一大堆的信息,還故作高深地來了又走,你會不會有殺死他的衝動?我勸你最好小心點。”
  “你的脾氣真是一直都這麼壞,”榮恩卻不急反笑,眼睛裡有著某種閃爍著的東西,“不過這樣也很好,誰會明白你呢,除了我不會再有誰會明白你了。”
  “夠了,”跩哥重新在床上坐下,“真夠惡心的。”
  “是的,”榮恩繼續笑,將臉埋進了杯子裡,“是的。”
  紅髮再次不告而別。
  跩哥在最後一次前往普林斯頓的時候,低頭看著手腕上的時間,手指隨意地搭在了月台的告示牌面,指尖一下一下輕點著玻璃表面。
  然後再回頭的時候,已經看不見那紅色的身影。
  “見鬼,”他罵道,心裡湧起不安,“衛斯理?”
  他四處查看,甚至拉扯了幾個相似的紅髮行人,無一不告訴他,這個人就是又這麼消失了。
  他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時空穿越的可能?”那位年邁的教授從文案間抬起了頭,似乎訝異于自己這名新晉同僚的想法,“這項研究的確是有小組在進行,但不過只是邊緣項目罷了,如果是你的話,馬份先生,我更研究您從事一些關乎於國防事業的事情,比如原子能武器之類的——”
  “所以確實有可以實現的空間?”跩哥道,“我想跟他們談談。”
  “好吧,”那名老教授放下了眼鏡無奈道,“如果您堅持的話。”
  F.N.A.T設立最初時候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做現在這種雜亂性的科學研究,甚至於現在的主業之一——國防安全以及間諜事務的破解。
  起初的時候他們更多的屬於一種科學家們的浪漫設想,針對於科學本身的向前邁進,為的是人類社會的飛躍式發展,而不是,你明白的,現在大國之間的互相內耗。
  科學是不分國界的,人類的進步也是。
  跩哥踏進了那間被堆滿了雜亂報紙的辦公室,裡面的打字機滴滴作響。很難得,在這樣的時代裡還能夠看到這種老舊的物件,原因似乎是這裡的最高職位長官來自於手打代碼的70年代,所以始終無法習慣現在全新技術,依舊在計算方面堅持著自己的傳統。
  “這是太陽系雙球行星的運算軌跡測法,”跩哥掃了一眼地上的稿紙,“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還有這種模型。”
  “你能看懂?”那蹲在地面上的年輕人抬起了頭,露出了藏在那副碩大眼鏡之後的墨綠色雙眼,“你是安娜派來的新人嗎?”
  “跩哥.馬份,”跩哥朝他伸手,兩人輕輕握了握,“確切的說我現在還沒有確定的項目。”
  “我知道你,”那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鏡,“拿過菲爾茲獎的年輕數學家,呵呵,可惜我導師是個絕對的實踐派,他總是不喜歡純理論的東西。”
  跩哥不以為然地嗯了一聲,繼續去看地面上的稿紙。
  “你在研究行星的規律?”他挑眉,“我以為這個問題早就被解決了。”
  “這不過是隨手塗鴉罷了,老師叫我把整個銀河系的恆星質量跟各個星系的運動軌跡結合起來,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剛剛大概知道了,因為坍縮的幾率跟空間位移時候產生的熱能質量有很大的關係,現在剛進行到了百分之三十的程度。”
  說罷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自說自話,他這才將手中的稿紙放下,撓了撓自己的頭髮。
  “我叫哈利,哈利.波特。”
  跩哥只掃了他一眼,就斷定了自己同他的不合。
  十足的書呆子。他想,這裡大概也沒什麼能讓他覺得有興趣的東西。
  “你的導師是誰?”他問。
  “他剛剛出門去吃午飯了,不過一向回來的很早,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稍微等一等,”哈利道,“他叫西弗勒斯.石內卜。”
  跩哥的眼睛終於閃了閃。
  “研究天體物理的那個石內卜?”
  “是的,”哈利笑笑,“前些日子跟上面的人吵架,就被派回來了。”
  跩哥知道這個石內卜,他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甚至常年累月都在給航空和國防做事,作為一個實踐應用型的科學家,在理論方面的貢獻也不容小覷。
  他知道自己大概找對人了。
  於是在椅子上坐定,直到那個黑髮男人推門進來,幾乎被門口的稿件絆倒。
  “哈利.波特——”他的聲音裡帶了些許不耐煩的冷酷,“我說過多少次,垃圾不要亂扔——”
  “非常抱歉先生,”哈利立即起身,然後想起了那名同樣看上去不怎麼友好的訪客,“老師,這位先生一直在等您,他就是跩哥.馬份。”
  那男人的目光才終於從門口那堆破爛移到了跩哥身上,跩哥覺得他的眼睛像極了毒蛇或者蝙蝠,反正就是諸如此類的一種冷血生物,總是帶著某種讓人發寒的錯覺。
  “有什麼事?”
  他總歸沒將自己的怨氣發洩到僅僅見過一面的陌生人身上。
  “我想跟您談談,”跩哥說,“關於時空穿越的事情。”
  后紀元44年。
  四月十七號,下午兩點十五分。
  “這大概會有一些疼,但是很快就好,主要是為了讓你的身體適應外太空的壓力。”
  說話者緩慢地將針頭推進了榮恩頸後唯一暴露出來的皮膚裡,灰綠色的液體緩緩注入,榮恩有種呼吸即將停滯般的壓迫感,他的手指虛無地抓握著,似乎找回那麼一點真實存在的觸覺。
  “還好嗎?中尉?”
  “姑且算是不錯,”榮恩扭了扭自己的脖子,覺得並無大礙,“所以待會兒我需要做些什麼?僅僅就是操控著那玩意兒撞上去就行了對吧?”
  “是的,”技術員如是道,“然後摁下你右手邊的按鈕,中尉,地球為您驕傲。”
  “我也為我驕傲。”
  跩哥抽掉了一整包煙。
  “我以為你早就戒掉了,”克萊恩特不可思議地看著辦公室裡的雲霧繚繞,“那男孩讓你這麼頭疼?要不是他是我從S.A.F找回來的崽子,我都要懷疑你跟他是情人關係了。”
  “S.A.F到底是什麼?”跩哥問。
  “哦,”克萊恩特道,“說來有點慚愧,是中央之前調配的一幫新銳尖兵,原本是為了打仗或者前端科研考察用的,但是因為之前太陽核能裂變的事情,中央判斷失誤,讓他們幾個先行解決,結果一下子死了七八個人。”
  說罷他朝裡面努了努嘴,繼續道:“現在就剩他了,之前關在PTSD治療所里快兩年,這幾天才撈出來的,說起來還是有點政治因素的,你可能不太明白,總之這次挑選他去也是因為S.A.F本身的特殊性,他們本來就是為了這種任務才被選中的。”
  “不然就會給民眾留下污點嗎?”跩哥道。
  “當然,這也是上面一部分的意思,”克萊恩特不大舒服地揉了揉鼻子,“馬份,你也不用太介意這個,他們自己也是知道的。”
  “知道自己從一開始就是犧牲品嗎?”
  “大概吧,反正知道自己會英年早逝就是了,至少他比他的那些隊員們死的有意義不是嗎?”
  話剛出口克萊恩特就知道自己大概是說錯了什麼,周遭的空氣冷了許多,邊上男人的臉色變得很差,卻還是一言不發,重新拆開了一包煙。
  “聽著,我不知道那小子跟你到底說過什麼,”克萊恩特道,“但至少比起他來,你對整個人類社會的意義大上許多,馬份,大家不過是各司其職罷了。”
  跩哥知道他沒有說假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很厭倦了這種冷冰冰的權衡。
  他覺得這個世界一瞬間變得枯燥極了,他走出了辦公室,看著操作台面上的一切,冰冷的儀器上面閃爍著藍綠色的光。
  有聲音在不停的嚮,那是一切在正常運轉的信號。
  “還有三分鐘,”有人員開始報數,“可以準備發射了。”
  “馬份——”克萊恩特按住了跩哥的肩膀,“我們只能做到我們能做的。”
  跩哥輕輕地吸了口氣,煙灰在檯面上堆積成難看的灰白。
  “倒計時二十秒——”
  顯示器上的男孩面龐上的輕鬆依舊,但跩哥能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一絲對於未知的恐懼。
  蔚藍色的影子在顫抖。
  他在想什麼呢。跩哥想。
  那個時候,他在想些什麼呢?
  如果說生命是一段漫長而又艱難的旅程,那同一個人的相遇直到離開,並不見得是太過於傷感的事。
  唯一值得讓人傷感,甚至於痛心的,是你與他的人生軌跡邁入截然相反的進程。
  當他看到那個被列在備選人名單第一頁的榮恩.衛斯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這會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二十一歲的榮恩.衛斯理,年輕得仿佛從沒來過這個世紀,年輕得仿佛都還沒品嘗過這個世界裡的多處喜怒哀樂。
  他的眼睛裡承載著好奇的樣子,火紅色的頭髮比太陽還要耀眼。
  他盯著自己的眼神裡只有好奇,陌生,甚至於一種以往從未見過的尊敬。
  而這都不是跩哥想要的。
  他想要的,或許就是自己二十六歲那年,趴俯在圖書館的桌面上,被陌生的指節在木頭上輕輕敲擊,從沉思中吵醒的聲音。
  那張同樣滿佈了皺紋的衰老臉龐,依舊鮮紅卻已經略顯乾枯了的頭髮。
  只有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始終如一。
3#
发布于:2021-06-11 20:33
chapter.5
  “偉大的想法,”石內卜的指尖敲擊著桌面,另一隻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粒子對撞造成的加速效果在一定程度上產生的能力的確可以帶來這樣的動力,不過這不是現階段我們的科學能夠到達的領域,甚至可以說只是一個空想。”
  “是的,”跩哥道,“所以還是有可行性的,是嗎?”
  “至少在現階段不可行,先生,”石內卜打了個哈欠,“我不知道您是從哪裡聽來的這個天馬行空的理論,如果被白日夢想家聽到了一定又會是個能激起社會熱潮的話題,但是現在,忘了他吧,馬份先生,午飯吃牛腩好麼?”
  “抱歉,我還有約。”
  跩哥並沒有什麼興趣再繼續同這個尤其善於冷嘲熱諷的男人交流下去,此刻的他比起樓下的家庭餐館,更想去圖書館裡查查相關的資料。
  不管如何,作為科技前沿的F.N.A.T,這裡能夠提供的最新技術支持在全國範圍內都屬於尖端。藉著石內卜對他進行的人事調動,跩哥在一個月前順利來到了這個名為宇宙質子關係研究的科研小組,不過與其說是小組,不如更多層面來講算是石內卜和他那個疤頭學生兩個狂熱宇宙結構化愛好者的自娛自樂——畢竟從頭到尾研究成員就只有兩個而已。
  石內卜是個徹底的實踐主義者,在國防部的軍事建設領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大概也是因著這個原因,F.N.A.T才會縱容著他在內部設立這麼一個對於整體實踐科研來說不痛不癢的項目小組。從這個角度來看,西弗勒斯.石內卜也並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專注於實踐——至少對於宇宙研究這種宏觀而浪漫的研究方向,他還是頗有自己的執著見解的。
  不過宇宙歸宇宙,跩哥設想的那個時空穿梭的理論卻是另外一種程度上的天方夜譚了。饒是平日里看上去對這類突破性設想頗有興趣的哈利.波特在早飯的時候聽到跩哥的侃侃而談也不由得放下了湯勺,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你真可怕,馬份,”他道,“簡單質量的粒子對撞就已經能夠產生驚人的能量了,而你還在設想,嗯,那種程度的體量?相信我,就算是石內卜同意,國安處也不會同意的。”
  “好樣的,看來我們的好學生波特私底下對他那親愛的教授也不是那麼尊敬,”跩哥無聊地敲著盤子道,“我倒想提醒你們一句,就算我的確是個瘋狂的科學家,現在地球上也沒有這樣的設備給我進行實驗,所以收起你們那浮誇的嘴臉,好好喝你們的蔬菜湯。”
  “非常感激你還能及時回頭是岸,”哈利道,“不過說起這個,我倒是對你的理論基礎很有興趣,粒子結構內部升溫的算法?你是怎麼想到的,在此之前你應該還沒接觸過微觀粒子內部結構的實驗吧,純理論?別告訴我你已經天才到這種地步了。”
  “雖然我真的很想看到你那驚詫的臉,但很遺憾,波特,並沒有,”跩哥道,“這源於我朋友的一次無意中的提醒,恩,多的也不必再提,微觀實驗室的申請需要找誰?手續流程要跟誰辦理?”
  “這麼快?”哈利著實有點驚訝于這位新同事的執行力,“你得先把完整報告給石內卜簽字,然後交由項目主監審費力茨安教授,剩下的流程行政那邊會幫你跑掉的。不過在此之前,你已經把完整報告給西弗勒斯看過了嗎?你確定他會同意?”
  “他會的,”跩哥埋下頭來講食物盡數塞進嘴裡,“我會讓他同意的。”
  結束午餐後跩哥徑直走向了國防部的研究院裡——作為警戒和保密級別最高的研究部門,他們理應在F.N.A.T內部擁有一個自己專屬的研究院,這點倒是跟宇宙質子關係研究組有著天壤之別。
  跩哥在警衛處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以他的保密級別姑且可以作為中層的研究人員在國防部研究所的外圍走動——當然,內部核心部分除了石內卜這類國寶級別的人以外怕是連只蒼蠅都很難飛進去。
  警衛朝他行了個簡單利落的軍禮,跩哥不著邊際地點了點頭,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了進去,他還在想著剛剛石內卜跟他討論著的東西,那些不合理的部分,這些在現有的科學基礎上對他們而言存在著不合理,但跩哥知道,不管證明結果如何,最終的結論就是正確的,不為的別的,就因為他曾見過那個活生生的來自未來的例子。
  他摁亮了電梯的指示燈,液晶板上的數字在不斷的跳動。他還在想著自己的算法,心裡估計著朝石內卜坦白一切之後那位老派教授的一系列反應。
  是的,大概吧,他應該會被當成瘋子抓起來。早慧的天才在科研的壓力下成為瘋子的情況不在少數,看石內卜平日里的樣子,跩哥就能大概估計出來他在應對這方面的事情上的駕輕就熟。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是不想把這麼瘋狂的舉措直接同他展示出來,畢竟他還並不是怎麼信任石內卜。
  正想著,屏幕上的數字終於跳動回到了“1”,跩哥邁步向前,卻在電梯門開啟的前一瞬間,一隻手指伸出重新按滅了1樓的顯示燈。
  電梯向下行進了。
  “該死的——”
  跩哥有些生氣,他不是那麼好脾氣的人,再加上剛剛複雜的心理建設讓他好不容易在腹中打好的草稿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煙消雲散,這實在是有些滑稽了。他不大高興地抬頭看向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陌生人,決定此刻不管對方是誰都要好好發一通火。
  “抱歉先生,”那雙眼睛十分驚慌失措的,蔚藍色的眼睛,“我剛剛沒看見您,好吧,對不住了。”
  “衛斯理?”
  跩哥的雙手直接揪到了紅髮的領子上,但也是因為這瞬間的湊近他才隱約發現紅髮看上去又年輕了不少,甚至於跟第一次見面的樣子顯得有些完全不同了,皮膚上原本的紋路也全然無蹤,能看到他鼻尖奶白色的皮膚上面因為常年搓揉而磨破出來的緋紅,灑在眼瞼臉頰的灰褐色雀斑。
  跩哥幾乎嚇了一跳,動作也隨即滯了一滯。可那小子卻不見得願意給這個冒失的傲慢鬼一個發呆的機會,早在跩哥揪住自己領子的時候榮恩的拳頭就在對方的腹部開始攥起,在對方因自己的面孔而陷入那一秒鐘的失神之後榮恩直接朝他的小腹痛擊出去。
  腹部傳來的巨大痛感讓跩哥險些雙眼一花,往後倒退幾步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有些難以置信。
  “抱歉,”榮恩揉了揉自己的拳頭,稍微縮了縮肩膀,頗有種不大自信的感覺,畢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揍了人還是怕惹麻煩的,“正當防衛。”
  “你小子——”
  跩哥摁著肚子,恨不得也往他臉上揍一拳,可眼前這人仿佛跟之前完全換了一個樣子一般,整個上下不只年輕了十幾歲,甚至連眼睛裡的朝氣和手腳的肌肉曲線都呈現出一種極其健康向上的狀態。
  尤其是那雙眼睛,跩哥不得不承認,這一次旅程裡的紅髮那雙眼睛裡,呈現的是他從來沒曾看到過的樣子,澄澈,無畏,又灑滿陽光的。
  看著他,全然陌生的。
  “在做什麼?”
  聽到喧鬧聲的警衛趕過來了,電梯前面站著的兩個人一個身著研究院的長褂制服,一個一身銀灰色的緊身衣裝倒是看不出來什麼來路,雖然平時裡裡外外這裡的研究怪人很多,但由於研究內容實在是機密,所以多數情況下安保都還是十分嚴格的。此刻看到口角才剛剛展開的二人,警衛隊瞬間有些緊張了起來,拉過肩頭的對講機幾乎就要開始對他們進行控制。跩哥察覺出了空氣裡的這份劍拔弩張,看了一眼還愣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的榮恩,立刻作出了決斷。
  他從口袋裡抽出了自己的證件以及夾在胸口的身份證明,扭過了紅髮的肩膀,雙手直接將他拉到了身側,幾乎是用著自己平日里的三倍語速說話。
  “宇宙質子研究關係組的馬份,石內卜叫我過來領這位實驗者去渦輪增加脫離處做光速理療分析,這個項目現在是石內卜教授在負責,具體的手續還需要查看嗎?理療分析室的熱感應系統比較敏感,光照只能在下午一點三十分到兩點三十分鐘這個間隔達到飽和,如果拖到明天的話整體流程還要重新走一遍。”
  警衛當然聽不懂他解釋的那些科學名詞到底都是什麼意思,只知道核對他的證件以及所說的項目名稱是否跟上面所寫的信息符合。當論及到那所謂的實驗原理的時候更是讓人頭疼, 只得連連擺手,讓跩哥把人給帶走了。
  “什麼情況?”紅髮還不忘嘟囔著壓低聲音喋喋不休,“這裡是哪兒?你剛剛說的什麼玩意兒?石內卜是誰?你叫什麼馬份?”
  “你不覺得你的問題太多了點嗎?你這紅毛耗子,”跩哥扯著他的胳膊將他拉出了研究所大廳,徑直走出了國防部科技院,出來的陽光險些刺了他的眼,“比起這個,我倒想問問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現在的你又是什麼情況?你不認識我了嗎?”
  榮恩被他的嗆聲弄得有些火大,不住地拐著自己的手臂試圖找回一點自己身體的自主權:“我為什麼要認識你?抱歉先生,打一開始你的態度似乎就不是想要好好跟我談話的樣子,我倒是想問您一句,我跟你很熟嗎?”
  好樣的。跩哥想。
  看來繼榮恩.衛斯理的又一次失蹤之後,現在來到這個時空的衛斯理是更為年輕的那個,至少現在看到對於他而言跩哥.馬份這個名字是極為陌生的。跩哥的眼皮不自覺地跳了跳,他也說不好這到底是不是不詳的征兆,但總歸是讓他有些不安的。
  他徹底沉默下來,在陽光底下盯著紅髮這張臉,猩紅色髮絲下面遮掩住的朦朧眉眼。
  “嘿,馬份,”身後傳來的聲音卻打破了這瞬間的膠著,哈利捧著報告從太陽底下路過,“我以為你今天下午要去跟西弗勒斯好好談談的,這位是?”
  “馬份?”紅髮皺起了眉毛,連帶著山根眉心處的皮膚都起了可愛的皺痕,他上下打量著二人的穿著,忽然間恍然大悟似的,“難道說是那個?跩哥.馬份?”
  哈利朝跩哥遞過一個不解的眼神,對方只是擺襬手示意無事,勉強糊弄過去之後,終於將紅髮帶回了自己的研究室。
  “開玩笑吧——你就是那個跩哥.馬份!”榮恩的手掌摁在講桌上,幾乎要推倒了那堆積在桌面上已經幾乎搖搖欲墜了的軌道分析報告,“可你不是應該,至少七十歲了嗎?天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誠然跩哥自認自己現在也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可是面對著眼前這個剛剛成年的大男孩,不知道為何總是從心底湧上來一種近似於時代的溝壑般的東西。他不由得歎息,懷唸起原本那老氣橫秋的榮恩.衛斯理的樣子起來。
  跩哥並沒有理會他的大喊大叫,拉過了一邊的椅子,讓他重新坐好,回到了沙發。
  “好吧,讓我們好好談談,”他說,“榮恩.衛斯理,你來自哪一年呢?”
  這漫長的旅程持續了多久,對於榮恩自己來說也已經不大記得清楚了。在時空碎片裡反復跳躍的日子實際上對他而言那種關於活著的實感已經越來越接近于淡薄,他並不是很清楚這台機器所儲存的能量極限在哪裡,更何況就算知道他也改變不了什麼東西。
  打從睜開眼開始他的大腦就在昏昏脹脹的過程當中反復混沌,像是被插入了一根鋼筋一樣令人頭痛欲裂。
  他記得那個大爆炸,是的,大爆炸,一聲巨響,然後耳鳴,渾身就算被包裹在專為太空旅行而特製的材質穩定器當中他也還是能夠直接感受到那份灼熱的震顫。
  手指摁下按鈕的地方還有些略微發麻,榮恩聽到機艙空間裡有過載警報在嚮,有些刺耳的滴滴聲把他從昏迷中吵醒。他費力地睜著自己的眼睛,按下了緊急應對按鈕,氣囊窗彈起,他從座椅上摸索著起身,把拴在身上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安裝裝置揭開,爬到了操作台面前。
  他看著儀錶盤上的數值,已經陷入一團混亂。榮恩嘗試著摸索其中的門道,最終還是以失敗告終。
  好在外面的空氣指數並不算是惡劣,多項數據表示甚至還是處於地球的數值範圍。這實在是讓榮恩感到詫異,畢竟以他對這項任務的了解,最後自己的結局只能是一個極其悲慘而壯烈的犧牲性角色。然而眼前的這一切似乎並不符合原先的那些設想,這不由得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安,甚至於渾身開始發毛起來。
  好吧好吧,他安慰著自己,至少那次撞擊是真實的,不是嗎?他能明確回憶起來自己的機身撞向對方艦體的那種震撼觸覺,耀眼的白光,宛如煙火一般,按鈕按下時候機身全體上下發出的巨大轟鳴。
  絕對沒有錯,他眨了眨眼睛,然後推開了艙門。
  那是一個老人。
  或許用老來形容他並不特別正確,至少他看上去並不是那麼佝僂,只是略微能夠從皮膚褶皺上面窺探出一絲的年齡痕跡。他披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褂,十足的醫生樣子,背對著榮恩站在房間裡,墻面上各處都塗抹著讓人看不懂的數字以及幾何圖形。
  那人微微仰著頭,榮恩能依稀看見他的側臉下頜,刀削般的弧度顯露出一絲冷漠的絕情。
  他在盯著那黑板上的公式發呆,甚至都沒聽到榮恩推開門之後發出的聲音。
  榮恩訝異于自己艙門打開之後見到的全然不符合物理邏輯的景象,腳底的膠鞋接觸地面發出刺耳的吱吱聲,那人終於回頭,榮恩從他臉上看到了些略微眼熟的影子。
  “你是——”
  “你來了。”
  男人只是淡淡道,然後又重新背過了身,似乎對他的到來並不感興趣似的。
  “抱歉,”榮恩只得尷尬道,“我們之前見過嗎?不好意思,我可能迷路了——”
  那人才終於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的,回過頭來,細細打量著榮恩的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榮恩總覺得他的眼神裡有種意味深長的味道,甚至於還多了一些,悲哀和難過?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噢,”他回神道,“是的,或許見過吧,你好,年輕人。”
  “您好,”榮恩還是有些疑惑,試探道,“冒昧打擾了,我叫榮恩.衛斯理,這兒是哪兒?”
  男人盯著他的眼睛,略有些躲閃的,重新將視線放回到了墻面上的數字。
  許久只聽見他說。
  “這裡是全球中央研究所。”
4#
发布于:2021-06-16 16:27
chapter.6
  跩哥遇到了二十一歲的榮恩.衛斯理。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兩個小時前剛從一個莫名其妙的屋子裡走出來,並不清楚跩哥所說的那些關於未來的話的意思,但幾番解釋之下他還是大概明白了眼前這個科學狂人口中的故事。
  “太不可思議了!”他道,“你說的是四十幾歲的我?我長什麼樣?不會已經變成禿子了吧——”
  “比起這個,”跩哥摁著自己的眉心,“你更應該在意的難道不是自己的處境?你為什麼會處在這種時空穿越的碎片裡你都沒好好想過原因嗎?”
  “實際上,”榮恩道,“我不是很清楚你說的是什麼,先生,畢竟我幾個小時前剛從太空艙裡出來,雖然的確經歷過那樣的事我還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個名為‘地球’的土地上是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或許這就是上帝吧,總會給我們驚喜不是麼?”
  跩哥對這人的樂天有些無話可說。
  “無法想象七十歲的我跟你進行對話時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他道,“不過看在你還好好活著的樣子上,我年邁時的性格大概已經變得學會寬容了。”
  “對此我存在一定的疑慮先生,”榮恩眨了眨眼睛,“實際上您同我極少說話,我們也不過才見過一面而已,就是在發射的當天。但或許也就是這個原因,時空穿越,對麼,我總感覺那時候您有話想同我說,你甚至還塞了一張紙條給我,抱歉,當面說這個似乎有些尷尬了。”
  跩哥的眉心幾乎跳了跳。
  “紙條?”他追問,“在哪兒?寫了什麼?”
  榮恩從懷裡掏出了那張被揉的已經皺皺巴巴了的紙,老實地遞到了跩哥的面前。不得不說,跩哥.馬份年輕時候的樣子比老了之後還要不好惹,臉上老是籠罩著一層烏雲一樣的黑氣,眉間不是狂妄地上揚出一種令人想要往上痛揍一拳的高傲,就是一種時刻散發著暴戾的不耐煩情緒。
  這小子心理方面一定有某種問題。榮恩如是評價著,還是忍不住偷偷觀察著對方端詳那張破紙時候的表情。
  “這是什麼?”跩哥卻是將它翻了一面,看到了背面的公式,瞳孔不自覺放大了,“你一定是在開玩笑,這是誰寫的?”
  “雖然很抱歉要回應你這麼誇張的反應,但是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你拿反了。”
  “不,你這白癡,”跩哥已經沒有心情去理他了,拉過了椅子在講桌前面坐下,開始計算和翻找些什麼,“你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或許吧,”榮恩的確是不知道到底什麼東西又刺激到眼前這位未來的大科學家了,只能雙手揣回褲兜裡打量房間裡的設備,“我還以為我至少能有杯咖啡喝呢。”
  “看來我們多了位客人。”
  哈利倒是適時地回來了,手裡拎著一袋不知道裝了什麼的奇怪物質,他略帶好奇地看著榮恩,似乎在猜測他們之間的關係——畢竟,以跩哥一直以來的為人,實在是鮮少看到他跟什麼其他陌生人產生過這種能夠被直接帶回研究室的交集。
  “你好,”榮恩朝他抬了抬眉毛,“或許我能喝杯卡布奇諾嗎?”
  哈利對跩哥這名新朋友很有興趣,甚至可以說,他們在某些方面呈現出一種趣味相投的趨勢。這點在一定程度上幫了跩哥的大忙,畢竟在他發現紅髮遞給自己的那張紙上的背面寫著之前一直讓他頗為頭疼且陷入一定瓶頸的研究公式,而這是於那個時空穿越機器簡直息息相關的。
  如果能解開這個,就能夠倒推出來五十年後讓榮恩.衛斯理產生時空穿越效應的原理了,簡直是一個大發現。
  雖然跩哥到現在也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這個問題有著這麼濃厚的研究興趣,實際上,他一直迴避去思考這個問題,以至於石內卜問他的時候,他多數時候都含糊其辭地一句帶過。
  但是,或許吧,他不能否認。
  他從書本中稍微抬起頭看了一眼那正跟疤頭興致勃勃研究軍棋的紅髮男人,鼻梁上的雀斑在斜射進來的光影下閃閃發光。
  他最終還是嚥回了一口唾沫。
  所幸石內卜的到來讓這件事的發展變得更加正當了一些。
  “這是什麼?”還沒來得及追問屋子裡怎麼多了一個扎眼的陌生人,年長的研究員就被跩哥推到面前的東西給晃了眼睛,“摩斯電碼?馬份先生,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並沒有那種猜謎的興趣。”
  “反了,先生,”跩哥將它翻了一面,順便遞上了自己的筆記本,“您看看這個,關於之前我跟您提的假說。”
  “有趣的推理,”石內卜接了過來,“難以置信,不過你是怎麼得到這個式子的?這個數值的縮寫?之前的理論裡可沒提出過這種東西。”
  跩哥思考著要怎麼跟他解釋這份不屬於這個時空的知識來源,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全盤托出。
  “難以置信,”哈利更加雀躍了,“榮恩,你來自未來?”
  “或許吧,”被提及的主人公似乎沒有什麼自覺,“畢竟那是幾個小時前的事,我還沒那份時差呢。”
  “燒昏了頭就該去看醫生,”石內卜看了他們一眼,最終還是將視線放回了手中的公式上,“原本我是想這麼說的,但是,馬份先生,我不得不承認,除了這個倒還真的很難解釋您這份超前理論的來源,既然如此,我也多多少少理解了,畢竟我也不是不認可這個假說的。”
  跩哥終於鬆了口氣。
  具體之後的事情就可以交給石內卜去暫時搞定了,畢竟在這方面他是專家,而跩哥也不能先一步的喧賓奪主。雖然說這個項目是由他提出的,但石內卜本人卻是起著牽頭作用。其實從某個方面來說這位看上去以嚴肅著稱的學者心裡內懷著一種與這幅面孔截然不同的浪漫因子,至少在那方面的執著,實在是讓跩哥不由得心感佩服。平日里倒是很難看出來塞弗勒斯.石內卜會對於這種稍顯幼稚的方面有著這種執念。
  不過說是這麼說。
  跩哥伸了個懶腰,看向了還在一邊下棋的紅髮。
  這傢伙的處理方法也還是得有個頭緒。
  最終跩哥還是將紅髮帶回了自己家裡。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哈利耐心道,“畢竟就像馬份說的,前幾次的你都是突然消失,這次研究才剛剛開展,如果出了什麼意外的話,塞弗勒斯會殺人的。”
  “就算如此我也不想跟那隻黑臉雪貂睡在一起啊——”榮恩抓著哈利的衣角幾乎是在用一種懇求的語氣,“他才會殺了我的,雖然我壓根不知道未來的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但是天可憐見!他怎麼看上去脾氣這麼壞!”
  “這由不得你選,衛斯理,”跩哥不由分說地扯過他的胳膊將他拽上車,“你現在最好有自己作為實驗品的自覺。”
  “實驗品,人體嗎?你們這是違反人倫的吧!就算是在後紀元裡未經許可的人體研究也是違法的——救命呀——”
  榮恩的尾聲就這麼被遙遙地拋在了車窗後面,哈利站在路邊目送著他們的離去,故作惆悵地歎了口氣,舀了一勺手裡的脆皮芭菲,抬眼看著邊上的石內卜笑了笑。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了,不是麼?先生。”
  “波特,你在這方面真是擁有著一定程度的惡趣味。”
  “比起這個,先生,榮恩的存在您不需要跟總部那邊寫份說明什麼的嗎?”
  石內卜並沒有接話,看著前方似乎在思考這些什麼,許久才道:“關於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跟那邊先多說些什麼,至少在目前的我看來,還有很多疑點尚未解決清楚,涉及世界線的交合,如果因為我們的舉動造成什麼關於未來的變動的話,我們都沒辦法保證人類的生死了。”
  哈利似乎被嚇了一跳:“我倒是不知道這個問題有這麼嚴重,先生。”
  “實際上,確實很嚴重,”石內卜喃喃道,“我甚至開始有些後悔同意讓馬份先生把那紅髮小子帶回去了,不過,或許這是冥冥之中的註定也說不定,能夠解決這個難題的大概只有馬份本人,哼,想不到竟然會成就這種仿佛救世主一般的故事,荒唐的話本故事。”
  “浪漫至極了先生,”哈利道,“命中註定的相遇罷了。”
  “是嗎,”石內卜不以為然,“倘若這世間上的某種緣分註定了他們的相遇就是一次一次的倒轉錯過,波特,你覺得這世界上的緣分對他們來說當真是善意的嗎?”
  跩哥到家以後終於重重地癱回到了沙發上。
  他從冰箱裡取出了冰塊和牛奶,冷滴出的咖啡混合著牛乳,空氣中瀰漫著冰製拿鐵的清香。
  紅髮在玄關處忙著換鞋,有些手忙腳亂的樣子,但卻還是大大咧咧地,他接過了跩哥遞過來的冰咖啡,心滿意足地在空調房裡哈出了一口關乎於夏日的熱氣。
  “看樣子你打小就是個有錢人,哼哼,”他環繞著屋內的裝潢,“科學家的確是個肥差。”
  “不學無術的人可沒資格這麼說話,”跩哥從他的屁股底下抽出了一本被壓住的星際周刊,“要我說,衛斯理,我真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麼被選上的宇航員?雖然不清楚五十年後的世界到底在這方面倒退成了什麼樣,但總不至於將一直老鼠送上太空吧?”
  “哇哦,你得謝謝你現在是青壯年的樣子,不然我真的會忍不住痛揍一個七十歲的老頭,該死的,馬份,別說我不尊重知識分子了——”
  “你最好能做到這種程度,畢竟我當真懷疑你出身軍方的履歷。”
  “洗洗你的臭嘴,馬份,我現在一句話也不想跟你說。”
  於是二人陷入冷戰。
  跩哥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次紅髮回來總是想要同他鬥嘴,甚至惡劣性地譏諷一番。他想,這是基於上幾次不告而別的報復麼?可現在的這個衛斯理卻不清楚自己將來的所作所為,朝他撒氣又有什麼用呢?不過雖然這麼說,跩哥.馬份可不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他也沒有什麼興趣愛好去做那種讓人講得通道理的事,只是眼前紅髮的樣子讓他忍不住開口刺上幾句,以見到那張臉因為惱怒亦或者難堪而漲得通紅的樣子,連帶著蔚藍色的瞳孔和臉頰上星點狀的雀斑都變得趣味橫生了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或許存在著這樣的惡趣味,以逗弄名為榮恩.衛斯理的紅髮男人為樂。像是豢養了一隻活潑好斗的嚙齒類動物一般,光是看他在籠子團團亂轉都顯得興致勃勃。
  跩哥在本子上三心二意地塗畫著,時不時將那份公式的推理過程在面巾紙上排列疏導出來。不知不覺間時間緩慢流逝,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外面天空已經呈現出濃墨般的漆黑,跩哥抬手看裱,將近午夜。
  他揉了揉太陽穴,想起自己一旦專注就總是忘記時間的這個習慣。這時候才發覺屋子裡好像少了一個人。
  像是心裡突然間發出什麼警報聲音似的,跩哥一瞬間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耳鳴,耳膜外側聽不到除了自己的心跳以外的任何聲音。他扔掉了手裡的所有東西,赤腳在地板上跑來跑去,拉開了屋子裡的每一扇門。
  最終在陽台院子裡看到酣睡著的紅髮的時候,他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似乎終於被這翻天覆地的動靜驚醒,榮恩從躺椅上面立起身子來,擦了擦自己幾乎要留到胸口的口水,腦袋上的髮絲亂糟糟的,活像是被轟炸過了的戰亂土地。
  “哇哦,”他嘟囔著聲音道,“我還以為科學家都是鋼鐵之軀,不用吃飯。”
  “抱歉,”跩哥的額頭上還殘留有汗珠,“我忘記了時間。”
  榮恩打了個哈欠,從椅子上面站起來,腳似乎還有些發麻,單腳跳著在地面上調整姿勢,試圖讓血液重新流轉在體內四肢各處。
  “沒關係,”他道,“我在冰箱裡找到了點培根,馬份,你可真是個十足的單身漢啊,怎麼除了奶酪什麼都沒有?我現在打嗝都還是一股臭酸味兒。”
  跩哥聽著他的抱怨,剛剛還有著的那一絲愧疚頓時煙消雲散了。
  他想,是的,自己怎麼會擔心這個小子。雖然他的確是個善於人間蒸發的好手,但二十幾歲跟三十幾歲還是不一樣的吧?至少現在看來眼前這個傢伙完全就是一副缺心眼的白癡樣子,玩消失這種事應該輪不到他的頭上,他滿腦子裡只有吃罷了。
  於是跩哥回到了屋子裡,替兩個人重新煎著蛋,煮了奶油意麵,為了防止紅髮被噎死,還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毛毛躁躁地燉了一個看上去有些草率的玉米濃湯。
  “馬份,你的廚藝爛透了。”
  雖然是這麼說著,但紅髮還是在埋頭苦吃。
  跩哥低頭攪著自己的意麵,並沒有太把他的抱怨放在心上。他或許已經多多少少習慣了衛斯理一直喋喋不休的啰嗦,更或者他大概從中發現了一絲緣由。他撥弄著自己盤子上的羅勒葉,側眼看著對面那大快朵頤的紅髮男孩的頭頂,他能看見那片猩紅之中的一個旋,到處亂翹起的髮絲,鼻尖處的奶白色肌膚,鼓囊囊隆起的腮幫。
  跩哥輕輕地咀嚼著嘴裡的食物,似乎要將這一切就著眼前的景象盡數吞食下肚。
  眼前的人就像一隻誤入別人領土中得小獸一般侷促不安,只能用些沒頭沒尾的啰嗦來掩飾手腳擺放的難堪。榮恩.衛斯理不是個能耐下性子忍耐飢餓的人,這點與他各個時間段的人格相處過零星歲月的跩哥再清楚不過,也是因此,在陽台上看到因為漫長的等待以及無言之中的沉默而不知不覺睡著的紅髮的時候,跩哥承認自己心裡終於有種關乎於人類情感的東西覺醒了。
  在此之前無數人都這麼評價過他,跩哥.馬份並不是一個特別具有人情味的男性。他自己也並不否認這一點,而這一切,就在那一瞬間,在名為榮恩.衛斯理的男人面前瓦解了。這對跩哥來說大概能夠算得上是一次對其高傲自尊心的侮辱。不過好在這件事目前為止只有他自己本人察覺到了波瀾,當事人顯然還處於對所有事情都呈現出一無所知的狀態,這也是跩哥還能夠依舊表情冷靜地坐著吃意大利麵的原因。
5#
发布于:2021-06-19 15:54
chapter.7

  “昨晚睡得怎麼樣?”

  午餐的時候石內卜罕見地八卦了一下跩哥回去之後的下班生活,只是那副漠然的表情實在讓人聯想不到他開口詢問的東西是跩哥的私事而不是剛剛實驗裡面進行的粒子放射成功了幾回。

  “拖您的福,”跩哥道,“還算不錯。”

  石內卜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眉毛。

  “先生,”跩哥有些無奈,但鑒於石內卜本人的權威,並不能像對待疤頭或者紅髮一樣表現出明顯的不耐,“您似乎有話說。”

  “我只是想囑咐你好好照顧我們的樣本先生,畢竟時空亂流這種東西實在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項目,若是當真像我們之前所猜測的那樣,根據物質守恆定理,那個叫,叫什麼來著,對,衛斯理的先生不會在這個時空裡停留太久,不然的話宇宙空間會失衡的。”

  “或許吧,”跩哥想,“之前相遇的時候他就總是提到過這個,關於時間不夠,來不及了之類的。”

  “是的,宇宙也是講究科學的 ,”石內卜切割著羊排,“如果能夠早一些遇到那名年長的衛斯理先生的話,或許我們能夠得到的信息還會更多一些,關於這一點我不得不批評您,馬份先生,您早年間對於宇宙科學的發展實在是太沒有遠見了。”

  “非常抱歉。”

  跩哥只是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腹誹若是石內卜本人見到那時候的衛斯理,只怕也不會出現什麼友善對待的好臉色。

  雖然表面上看不大出來,但他們這名研究學者可是一名極其講究的古典主義者。

  “對了,”當事人突然開口道,“有一點我倒是很想問清楚,你決定選擇這一個研究方向的原因,是不是因為衛斯理?”

  跩哥似乎被這直接了當的提問給噎了噎。

  “我沒想到您會問這個,”他乾巴巴地嚼著麵包片,幾乎要被這該死的燕麥給噎死,“我以為這跟我們要討論的東西沒有關係。”

  “是的,”石內卜道,“但鑒於衛斯理先生是我們的研究樣本,我必須在一定程度上確認他的各方面安全,是的,你明白的,安全。”

  跩哥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石內卜明白他並沒有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的意思是,”他解釋,“如果您對衛斯理存在著迷戀情感,那或許時空穿梭當中的銜接口之一就是這個。”

  “我沒明白您的意思。”

  跩哥如實回答。

  “您自己不覺得奇怪嗎?照您的描述,幾次衛斯理先生從異時空過來,第一個遇到的都是您,而每次時間節點都是在您的人生即將出現大突破的時候。宇宙之中一切皆有理由和邏輯,這不是沒有緣由的魔法在作祟,馬份,你們兩個之間存在著某種締結關係。”

  “噢,噢,”跩哥從他的字眼裡捕捉到了令自己不太舒適的詞彙,適時打住了,“停止您的緋色幻想吧,石內卜,您不能因為自己總是跟那名男學生混在一起就把我也搞成個滑稽的同性戀,先生,我跟榮恩.衛斯理?怎麼可能,打從一開始我對他就只有那份關於其來歷的好奇而已,這是科研工作者的本分。”

  “最好五十年後你還能繼續說這樣的話,”石內卜不以為然,“畢竟那時候親手把他送上絕路的就是你自己。”

  跩哥不說話了,他從石內卜的眼神中知道了對方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的答案,頓時有些難堪。

  “好吧, ”他道,“就算是這樣,怎麼去證明呢?要我去跟衛斯理談個戀愛嗎?要是他被嚇跑了,五十年後的人類可就要滅亡了。”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怎麼進入的F.N.A.T,”石內卜道,“順其自然就好了,時間線不是強求的,更何況我們現在都還沒搞懂這世界的邏輯算法。”

  “那是上帝的領域了。”

  於是午飯的時間就這麼在談話中草草結束。

  下午的實驗室工作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跩哥需要去幫石內卜遞交一個審閱報告,也於是在終於鬆了口氣回到研究室裡可以進行自己的資料查詢的時候,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晃腿的衛斯理。

  “幹嘛這麼看著我,”紅髮一臉無辜地看著站在門口面色不善的跩哥,“哈利跟我說我可以隨意走動的。”

  “哈利.波特,”跩哥朝正忙著在黑板上勾畫線條的哈利道,“我希望你最好知道現在的這項研究對於你老師和我的重要。”

  “顯而易見,”哈利倒是對他這份態度不以為然,“如果你有對於榮恩會不會突然消失的恐懼的話,我想把他帶在身邊是最可以避免的,不是嗎?”

  “哇哦,”榮恩道,“我倒是不知道原來你這麼迷戀我,馬份。”

  “閉嘴吧,衛斯理,要不是你身上蘊含著的宇宙秘密,我大概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總是這樣,馬份,”榮恩道,“你這樣實在沒法讓人喜歡你。”

  “我跟他說過很多次,”哈利插嘴,“不過顯而易見,馬份並不需要他人的情感支援。”

  “或許吧,畢竟我確實看到過你晚年的寂寞,”榮恩接口,“說起這個,那張紙條的正面你看過了嗎?從昨天起你們就一直在對著那背面的玩意兒嘀嘀咕咕的。”

  跩哥這才想起還有這個東西,只得掏出了筆記本,取出那張頁紙,端詳著上面略帶熟悉的筆跡,腦海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炸了開來。

  鋼筆連帶著牛皮筆記接連摔在地面上的動靜驚醒了屋子裡的其他兩個人,哈利從黑板面前轉過身來,略帶疑惑地看著僵站在原地的跩哥,榮恩被他嚇了一跳,竄到面前去晃了晃手掌。

  “雪貂,還活著嗎?”

  “什麼東西,殺傷力這麼大?”哈利好奇地仰頭看他手裡的字條。

  “我出去一下,”跩哥只是把手上的東西都塞給了他,順便指了指一旁的紅髮,“看好他。”

  然後直接推門而出,走廊上傳來急促的奔跑聲。

  一時間二人都有些傻眼,面面相覷,榮恩忍不住問道:“他常常這樣子嗎?”

  “雖然我也不喜歡他,”哈利老實道,“但我得承認,多數時候他還是比較正常的。”

  跩哥驟然推開實驗室門的時候石內卜坦然,自己有一瞬間是想要殺死學生的。

  “我希望你大汗淋漓地跑進消毒實驗室裡是有緊急情況,”石內卜道,“你明白的,在我認可範疇裡的那種。”

  “要達到您的範疇很難,除非哈利.波特本人被從天而降的隕石砸到人事不省,不然我想大概不會有什麼事能夠將您從實驗室裡拉出來,”跩哥倚在門口喘氣,“但是我得向您說明,先生,我找到您說的那個銜接口了。”

  榮恩交給跩哥的那張紙條上面寫著的就是那張意味著電話號碼的摩斯密碼。或許如果說一切這樣就能夠說得通了,被卡在時空碎片裡穿梭著的榮恩.衛斯理就是藉著這個顯然是走了蟲洞BUG的媒介,在時空裡造成了這一道縫隙,從而反復跳躍。

  二十六歲的跩哥從五十幾歲的榮恩手裡得到了這張紙條,破解出了那個穿越時空的號碼,打通了那個電話,也將這件事講述給了那個七十幾歲的自己。他並不清楚那一瞬間的對方是怎麼在短短幾句話的描述當中領悟到了這個媒介的可行性,因此利用了這個漏洞,亦或者是本身時空裡就存在著閉環,七十幾歲時候的自己老早就知道了那天晚上會有一通電話穿越時空打過來,告訴自己這個由摩斯密碼以及音符旋律組合而成的號碼。

  以至於最後的最後,沒有任何人知道這道題到底是由誰提出的。

  跩哥只知道自己大概抓住了一些關於這個時空跳躍規律的小尾巴,但是一閃即逝了。

  “不過這只能解釋為什麼他反復遇到的都是你,”石內卜道,“並不能解釋時空跳躍本身的原理。”

  “但至少我們可以倒推,如果我們在時空旅行當中攜帶能夠達到某一條件的媒介,那我們就可以控制自己的目的地。”

  “不不不,馬份,在實際前提條件都還沒準備好的情況下就談論後續發展,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科研人員應該有的心態,甚至於對於衛斯理本身而言,你都沒辦法保證他下一個時空將去向哪裡,現在談論這個所謂的時空旅行的可能性並無意義。”

  “什麼意思,先生,”跩哥摁住了眉心,“什麼叫做下一個時空?”

  這回輪到石內卜露出驚訝表情了。

  “別告訴我你沒意識到衛斯理遲早會走這件事,”他道,“你們兩個人的時間線是相反的,你沒發現嗎?能量守恆,他不會永遠停在這裡跟你一起的,三十幾歲那年他就會去到你畢業的那個晚會,然後在站台邊上消失,再然後五十幾歲窮困潦倒的時候遇到還在普林斯頓撓頭苦讀的你,遞給你一張寫著摩斯密碼的紙條。”

  跩哥發覺自己的手指開始有些顫抖,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瞬間才發現自己直面這個問題時候展露出來的難以置信會達到這種程度。他並不是沒有考慮過紅髮會離開的這件事,甚至於他在多年後重新見到他的每一刻都在時刻擔心對方的不告而別,可偏偏他沒想到這件事或許是不可逆轉的。

  或許他從沒正視過這個問題,就像他從未正視過衛斯理是否存在自己的世界裡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一樣。

  “下雨了,”石內卜推開窗,聽見外面的轟隆雨聲,“馬份先生,就像我一直問你的那樣,你研究這個項目,是不是因為衛斯理先生呢?”

  “我不能否認,”跩哥終於妥協了,“無論如何,這是我進入宇宙物理的一個契機。”

  “是的,”石內卜道,“或許冥冥中衛斯理先生真的救了他自己,也救了全人類。倘若不是他出現在您的生命里,您或許會繼續在普林斯頓研究著理論科學,按部就班地做著原本的理論科研工作,而人類後續的發展也就不會因為你的加入得到質的飛越,也不會在那個時候出現能夠與外星生物抗衡的力量。”

  跩哥只笑了笑,嘴角頗為無奈地拉扯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對全人類並不感興趣,”他說,“我跟二十六歲的那個自己已經不同了,名利那些對我來說,沒那麼大的誘惑力。”

  石內卜看了他一眼。

  “恭喜你,馬份先生。”

  “為的什麼?”跩哥遞過一個不解的眼神。

  “恭喜您發現了感情的真諦,”石內卜道,“不過也很遺憾的,這是一個痛苦的深淵。”

  紅髮打著傘走在前面,長長的雨靴踩踏在地面的水坑上,時不時濺起來的水花幾乎要飛到跩哥的臉上。他有些想發火,但看著對方那雙纖細消瘦的小腿,以及裸露出來的奶白色肌膚,他又有些覺得這份怒氣的來源實在是索然無味。

  “你唱的是什麼歌?”

  跩哥沒話找話。

  “潔牙粒的廣告歌,馬份,”榮恩如此道,“我們那個時代,潔牙產品被壓縮成了一小粒的藥丸狀,只需要扔進嘴裡,化開的時候產生的原子力量就能在口腔中形成分解效應,自動幫你清潔乾淨牙齒,你需要做的只有吐口水就行了。”

  “真希望你的腦袋裡能夠多裝些除了這些瑣事以外的事情。”

  “我才是覺得你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榮恩回頭看他,“要不是見過那時候的你,我真的無法想象現在這麼一個跋扈的傢伙未來將會是拯救世界的英雄,馬份,你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研究那些玩意兒的呢,我一直以為你該去做個毒殺全人類的特工。”

  “是的,”跩哥掏出鑰匙開鎖,自言自語,“我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做那些的。”

  “晚飯還是牛排嗎?”紅髮在他身後收著傘,水珠在地板上濺開,“說實在話,雖然我的確需要汲取不少能量,但接連幾天都吃這麼粗苯的食物,實在是讓我的腸胃有些吃不消。”

  “有妙麗送的曲奇餅乾,”跩哥道,“如果你晚飯可以只吃這個的話。”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於是到最後煎牛排和意大利麵端上來的時候,榮恩還是不得不認命般的埋頭苦吃。所幸雖然嘴上抱怨個不停,但男孩的身體和動作還是很誠實的。

  跩哥托著腮幫子攪弄著半生不熟的麵條,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榮恩有些莫名其妙,“別告訴我你經過了這麼多年才終於發現自己做的食物真的很難吃。”

  “閉嘴,耗子,”跩哥道,抬眼看他,“衛斯理,你從那個時空來,中間經歷的過程是怎麼樣的?就只是在機器裡搖晃一會兒嗎?”

  “雖然我並不清楚具體過程,但我想 應該不是能夠被你這麼輕描淡寫形容的經歷,”榮恩道,“與其說這個,馬份,你知道你七十歲的時候都還在堅持穿高級套裝和噴古龍香水嗎?你是不是有什麼古怪的癖好,比如強迫症之類的,自戀狂魔似的。”

  跩哥實在是很想揍眼前這個紅毛小子。

  “看來我在你眼中印象不是很好,”他說,“所幸你也不怎麼討我喜歡。”

  “我得澄清,我對陌生人不會產生這麼大惡感,你還是相當紳士的,馬份,”榮恩繼續將那些食物塞進自己的嘴裡,含糊不清道, “雖然剛見面的時候確實體現了你這個人身上極其粗魯的一面,但怎麼說,我已經平和地接受了這一點,在理解這方面的陋習之後,你這張臉還是不會讓我這麼反胃的。”

  “我把這當做褒獎了。”

  又一陣的無言,一時間只能聽到空氣中衛斯理的咀嚼聲音以及刀叉在盤子上面刮擦出的聲響。

  跩哥還是沒能問出口。

  他想說,衛斯理,你會怪我嗎?

  是那未來的我研製出的東西將你送向未知的地方,跌宕在各個不同的時空裡,永遠夾雜在反復跳躍的地方。

  跩哥.馬份鮮少自我反省,但在那一刻,他想過自己應該做的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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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布于:2021-06-19 17:13
啊!越來越好看了!感謝轉載
7#
发布于:2021-07-26 21:33
chapter.8

“馬份先生,你最近實在很不認真,”石內卜將報告扔在了跩哥的桌面,“如果連最簡單的製圖表格都能出現繪製錯誤的話,我想是時候吊銷你的執照了。”

“真難得,”哈利剛剛清理完灑在門口的培養皿碎屑,“我還以為這是你與生俱來的天賦呢,馬份。”

“別再落井下石了,”跩哥摁住了眉心,將報告重新翻頁,進行修改,“最近有件很頭痛的事情。”

“還是關於衛斯理的嗎?”石內卜道,“我看最近你們的相處倒是很正常,並沒有之前那種如履薄冰的感覺了,你們睡過了?”

跩哥幾乎要將自己口中的茶水噴出來。

“先生,”他道,“請注意咱們這是在公開場合,且在這個國家同性戀也不是一件這麼稀鬆平常的事。”

“看來你承認了,”哈利接嘴道,“可憐的馬份,比起這個,我倒覺得榮恩更可憐些。”

“你最好解釋清楚,哈利.波特。”

跩哥看上去似乎即將發火了。

“你看看,”哈利道,“你可不是一個好脾氣的戀人。”

“這與你無關,疤頭,”跩哥的水筆在紙面上勾畫出狠狠一道,“我們的那個項目進展到哪一步了?”

“微觀實現室的批准已經下來了,下週就可以進行初步運行,關於這一點的風險擔保方,教授,需要填你的名字嗎?”

“無妨,”石內卜道,“我們的跩哥.馬份閣下可是拿自己的愛情來做擔保了。”

“什麼意思?”跩哥問。

“意思就是,如果我們沒能成功研究出那叫做時空離子對撞機的玩意兒,榮恩也不會到這兒來,你們也就無法相遇了。”

“是的,”跩哥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研究結果是肯定的。”

“這也不一定,畢竟你現在才三十歲,那東西的試運行可是五十年之後的事了,未來可期,馬份,現在你不如去餐廳吃個飯,然後跟你的小男朋友約個會,享受一下難得的閒暇時光,順帶幫我打聽一點未來後紀元的科技成果,以提供一些可參考的建設性意見。”

“我不敢保證他的腦瓜子裡會裝有這種先進技術知識。”

雖然如此,下午的時候跩哥還是在公園裡見到了衛斯理。

“我還以為我們是出來吃飯的!”榮恩不大高興地衝他抱怨,“有什麼事不能在家裡說!”

“別嚷嚷了,”跩哥有些頭痛地皺眉,看著他身上那件皺巴巴的襯衫,“倘若不是石內卜要求,我也懶得去做這種多餘的事。”

榮恩沒心思去跟他繼續吵架,反正都已經出門,倒是樂得出來到處走走。

“快看,馬份,”他成功地轉移了這個刻薄鬼的注意,“是船,你劃過船嗎?”

“你走路小心點,衛斯理——你真是個鄉巴佬——”

紅髮興奮時候的腳步幾乎可以用跳躍來形容,從發現那目標到真正實踐自己的目的,其中幾乎才用了五秒鐘的時間,等跩哥氣喘吁吁地跟上的時候,衛斯理已經安穩坐在那架小船裡拿著木質的槳柄等他付錢了。

“非常感謝,親愛的。”

他笑嘻嘻的,依稀能夠看到那成年後的影子。

跩哥晃了晃腦袋,終於將那些無關的記憶掃除了出去。

“我不知道你還有這種興趣愛好,”跩哥惱火道,“簡單的體力消耗,對嗎?看起來你倒不是那麼強壯的樣子。”

“拜託,馬份, 我只不過是想讓你不痛快罷了,說實在的,每天都對身邊的一切哀聲哉道,你不會太過辛苦了麼?”

“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麼能時刻保持這麼樂天的態度,或許吧,真是樂天嗎?衛斯理,有時候我覺得你不過是太蠢了而已。”

“好樣的,馬份,我現在更想揍你了,你最好時刻保持這種態度,不然我真的會把你在這樣的三伏天裡扔到湖裡去游個痛快。”

“看來你對自己的體格認知存在一定的偏差,衛斯理先生。”

“你到底是什麼毛病?”榮恩終於忍不住了,“我早就想說了,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這麼一副鬼樣子,雖然我不知道之前的我對你到底做了什麼,但看你這性格,跩哥.馬份,就算你曾經被我摁在地上狠揍過我也絲毫不意外!甚至於我現在都想把你狠揍一頓!”

似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怒氣給嚇了一跳,跩哥低頭看著紅髮因為發脾氣而扔到他腳邊的船槳,頗有些悻悻意味的。

“你大可現在揍我一頓,”他說,“或許事情還好解決得多。”

大概是沒聽清楚他的嘟囔,榮恩有些困惑地皺了皺眉,揉著鼻子:“我當然不可能真的揍你,這會違反軍隊條例的。”

對話沒再繼續進行下去,只是搖槳的變成了跩哥。

榮恩看著湖面的波光粼粼映襯著遠方斜下的夕陽,心情突然好了很多,也就沒什麼心思繼續跟他鬧彆扭了。雖然他的確覺得跩哥.馬份的脾氣很古怪,但鑒於對於這人未來會做出的巨大貢獻的尊重,他也懶得再去計較太多——也許吧, 至少現階段而已無法去計較太多,畢竟,那可是未來的人類之星。

“哇哦,有魚——”他突然爬到了船沿邊,“好大啊,馬份,你看——”

跩哥一邊還要顧忌撐船,一邊還要保持平衡生怕衛斯理因為大幅度動作掉下去淹死,於是隨意地往邊上瞥了一眼,然後險些嚇死,後背幾乎涼透。

“你臉色好差,沒事吧,這樣都會暈船嗎?”

“衛斯理你是沒有常識嗎?這麼大的魚,你都不會害怕嗎?”

跩哥嚥了嚥口水,不敢將頭再次往水面偏去。

是的,那不知種類的魚幾乎要有小船的一半大了,跩哥幾乎要懷疑那是水怪了的程度。光是想想就頭皮發麻,抓著槳柄的手都開始發麻,此刻覺得周遭水面的湖綠色都變得陰森恐怖得嚇人,讓他開始有種過呼吸的錯覺。

榮恩察覺到了他的異常,終於從船沿邊上退了回來,蹲坐在他的面前,像條好奇而精力充沛的小狗。

“你還好嗎,馬份?”他問,“要不要換我來,你可真是個公子哥。”

正說著,船底像是撞到了什麼重物一樣,突然一聲巨響,然後船身整個開始搖晃傾斜,跩哥的手幾乎要捏不住那船槳,身後傳來某種東西躍出水面的聲音,嘩啦水聲響起,水面上湧動起的巨大波動讓船身再次震顫,紅髮沒穩住身體,直接往前栽到了跩哥懷裡,也是這個時候那躍起的東西帶來的巨大水花重新因為地心引力的緣故回歸水面,許多徑直澆了他們滿頭滿臉,跩哥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一條將近一米多的大魚從自己頭頂躍過,然後墜到自己面前船頭的水裡,幾乎要窒息,下意識反應抓緊自己懷裡的軀體然後尖叫了一聲。

榮恩被那大魚攪起來的水花弄得狼狽不堪,渾身幾乎都要濕透了,此刻濕粘的頭髮粘在耳邊被跩哥強行埋在肩頭,渾身被他的大手攥得發疼,還得在接二連三的水花四濺和跩哥的叫喊中反應過來這一切變故的源頭。

他幾乎要哈哈大笑了,卻又覺得十分有趣,下巴抵在跩哥的肩膀上聞到他身上的薄荷氣息。

跩哥卻驚魂未定,摟著他的身體幾乎要把頭埋在紅髮的背心。

“我想不到你還害怕這個,馬份!”榮恩道,“你真是處處都讓我吃驚!”

“你瘋了,衛斯理,”跩哥憤憤,“這裡的魚也瘋了,為什麼會這麼大?而且跳來跳去,沒完沒了——”

話剛說完側旁邊又是一條巨魚躍起,魚尾幾乎要打到跩哥的臉上,他甚至能夠聞到近在咫尺的魚腥味,這些無一不讓他寒毛直豎。

“冷靜些,馬份,”榮恩只得安慰道,“你的瞳孔都快渙散了,親愛的,我倒是不知道原來你有這個,魚類恐懼症?或者深海恐懼症,好吧,沒關係,我們慢慢回去,但是不得不說,你看看著湖面,多美啊。”

衛斯理倒是真的沒有撒謊,如果不是因為跩哥被這些不斷躍起的巨大怪物嚇破了膽的話,夕陽之下泛著斑斕猩紅已經淺色星斑的湖面,映襯著半空中還未墜下的水珠,零星的霧氣在空中蒸騰出異樣短暫的彩虹,的確是很妙的景致。

不過跩哥實在是無暇欣賞。

“看來我終於發現了你罕見的軟肋,”榮恩重新接過了船槳,在跩哥重新從驚魂未定的狀態當中掙脫出來之後,開始慢悠悠地岸邊劃去,卻還不忘繼續揶揄,“不過這樣倒是更讓人覺得你有種真實感了。”

跩哥專注地擰著袖口的水漬,不太願意理他。

“你可別忘了,划船這項目可是你提出來的,”他道,“你最好祈禱我回去之後不會因此遷怒於你。”

“行行好吧,馬份,我哪兒知道你們這個時代的淡水魚會對人類有這麼大的熱情。”

紅髮說話的時候睫毛會隨著每一次的吞吐氣息而發出輕微的顫動,在逐漸暗淡下去的夕陽光線中顯得尤其酣醉般的迷離。跩哥雙手扶握著船沿兩邊的把手,盯著他的臉,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怎麼了?”榮恩問,“我臉上有東西嗎?”

“我有話跟你說。”

跩哥的神情嚴肅到甚至有些將他嚇到了,榮恩的雙手還不忘繼續搖著那船槳——雖然不知道在這樣有點莊嚴的情況之下他是不是應該把那玩意兒放下然後用個更加正襟危坐的姿勢,但是,算了吧,放棄吧,那可是跩哥.馬份。

“衛斯理,雖然你並不知道在你來之前我們已經相遇過多少次了,你也並不知道你對我的人生產生了多大的影響,我必須承認,我能夠走到現在這一地步,有百分之六十的原因至少是在於你——”

“等等,等等——”榮恩看上去有些驚慌失措,“現在是什麼情況?”

跩哥毫不留情地皺眉伸出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希望你前二十年受到的教育至少能夠告訴你在別人這麼認真跟你說話的時候不要輕易插嘴,”他繼續,“衛斯理,我很少跟人說這話,但是你願意——”

這回的突發情況實在是讓人訝然,跩哥只感覺自己腳底猛地往上一震,渾身都被直接顛起了十幾厘米,然後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身下的那個小船就已經直接翻了過去。

他在驟然之間面臨到了天翻地覆般的局面,前一秒鐘還在腦海里構建的語言體系已經全部瓦解,周身滿溢在被浸泡進冰冷湖水的恐懼當中。

不斷往上翻飛的氣泡從嘴部和鼻腔中冒出,跩哥感覺自己的每一吋肌肉都被那惡寒給收緊,他從未感覺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甚至於指尖碰到那絲屬於水中生物特有的滑膩的時候都讓他開始喪失對於活著這件事的實感。

幸而在終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一雙手抓住了他。

溫暖的,指節頎長的手。

衛斯理把他拖出水面的時候跩哥只能從自己的肺部和氣管感覺到灼熱的刺痛,他仰面不斷地咳嗽著,幾乎要被折騰掉半條命。

“該死的,衛斯理——”

“這都能怪我——”紅髮委屈地大喊,“又不是我把你推到水裡的——”

那冰涼的手掌卻徑直貼到了榮恩的臉頰,肌膚交接處原本的冰涼被那灼熱的體溫所覆蓋,讓榮恩產生了一瞬間的愣神,也就是這一瞬間的停滯,才忽略了頭低下之後跩哥在唇瓣給他留下的氣息。

“你願意跟我結婚嗎?”金髮男人開口,“這就是我剛剛想問的話。”

哈利幾乎要被一大清早的燕麥片給噎死。

在跩哥講完自己的故事之後,他幾乎是捶胸頓足地給自己灌下了一大口牛奶,以把那堵塞在喉嚨的玩意兒給沖刷下去。

“什麼意思?”年輕的黑髮學者顯然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故事的起承轉合竟然如此離奇,“你剛剛說的是什麼?”

“老天保佑,”跩哥如是道,“疤頭你到底睡沒睡醒?”

“這才是我想問你的話,馬份,”哈利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跟榮恩結婚?真有你的,這句話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以至於我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反駁哪一個才好。”

“那就哪個都不要反駁,相信我,你跟石內卜婚禮的時候我會去送捧花的。”

“請不要,”哈利摁住了眉心,“謝謝你,我腦海中已經有畫面了,我可以尖叫嗎?”

跩哥重新將腳翹回了椅子上,鞋底在桌面的一腳高高揚起,精緻的小牛皮靴腳面上折射出锃亮的光澤。他的手掌在胸口合攏,相當意氣風發的樣子,卻半閤了眼睛, 裡面氤氳著不明確的情緒。

“好吧,”他終於說,“我跟你坦白,我沒辦法了。”

哈利抬了抬眼睛,試圖聽他解釋。

“我們都不清楚衛斯理什麼時候會離開,我必須坦誠自己的這份感情,或許吧,是的,感情,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下一次遇見大概就是幾十年之後了,那時候的他更不可能跟我在一起,我相信衛斯理那時候說的話都會是真的,他說過,我是他未來的愛人,所以我相信,我會跟他結婚,這是早晚的事。”

似乎沒想到他會一次性說出這麼多的話,哈利有些驚訝,端著牛奶的杯子做沉思狀。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他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哈利說,“我會祝福你們的。”

跩哥罕見地朝他遞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畢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此舉的荒唐,甚至還有可能藉此改變世界。但是這有什麼辦法呢,如果說跩哥當真是這麼心繫人類的話,那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反復研究這種書面上的時間穿越玩意兒,而是去考慮更深刻的人類五十年後的生死存亡的問題。

是的,他是時候面對這件事了。

或許早在更早的時候,榮恩.衛斯理這個人對他來說就具有著更重要的意義了。也越是因为如此,他念及到二人之间相互錯开的命运,心裡就有種東西在抽緊。所以很多時候他並不是感那麼輕易地去觸碰那個名為榮恩.衛斯理的寶物,因為他明白,那個人的記憶裡並不如他一般,充斥著屬於兩個人的影子。

可他不願意去接受,所以他只得靠自己去抓緊。

哈利或許知道他的想法,石內卜也知道。也是因此,這件事雖然太過離奇,但他們也還是一語不發。

尤其最讓人吃驚的是榮恩本人竟然會答應這件事,比起跩哥的心境,此刻哈利倒是更好奇另外一個當事人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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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布于:2021-07-27 02:15
啊!一直在等著這篇更新!感謝樓主,搬運辛苦啦
兩人關係大躍進啊啊,直接步入禮堂了哈哈哈
但也好奇榮恩的想法是什麼,親愛的親愛的地喊;)
還是說他們真的有發生什麼哇哈哈。期待後續!
9#
发布于:2021-08-11 02:43
chapter.9

  “結婚?”

  榮恩正在忙著享受跩哥那普林斯頓大學舊友寄來的黃油餅乾,嘴巴里塞了滿滿的點心以至於說話都顯得含糊不清。

  “對啊,”哈里有些無奈地替出門的跩哥用裁紙刀幫忙開著他家的信紙,“不是馬份說的麼?”

  “哦,對啊,”榮恩舔了舔手指,“因為他看起來還挺誠懇的,我也並不討厭他。”

  “你腦袋撞壞了吧,”哈利忍不住大叫,甚至差點劃傷手指,“你明明之前還很討厭他啊?”

  “沒辦法的事啊,哈利,你也知道我現在的處境,我能繼續活下來就已經是三生有幸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戀愛啊,諸如此類的事情,只要不是讓我去伺候一個肥頭大耳的禿頭山豬,我都可以接受了。”

  哈利似乎有些無言以對。

  “所以你接受他的,要求,只是因為你別無選擇?”他試圖解讀榮恩的意思,“拜託,你不能這樣,榮恩,這或許對馬份來說太殘忍了。”

  “並不,”榮恩道,“我不討厭跩哥.馬份。”

  “可是這並不能成為你們兩個婚姻事實的理由,”哈利無奈歎氣,“你不能這麼草率,我的朋友,不然這也太不公平了,至少在我看來馬份是認真的,榮恩,雖然我也並不清楚你們兩個之間的事,但我想他應該比你能見到的那部分更加愛你。”

  “哇哦,”榮恩稍微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你讓我起了一點雞皮疙瘩,哈利。不過我倒是很好奇那隻雪貂是從哪方面體現出來的喜歡我的部分?恩,我真的很好奇。”

  哈利將桌子上已經被拆好的信放到一邊,重新整理出乾淨的桌面,然後開始整理自己的語言。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道:“我也說不清楚,或許這得問他本人更合適,榮恩。但有一點我是大概明白的,他選擇研究目前這個項目是因為你的關係,雖然我在此之前並不認識你們,但在進入F.N.A.T之前他好像就見過你幾次了,那時候就是因為這個才讓他著手研究時空穿越的。”

  “是嗎,”榮恩似乎有些不以為然,“大概吧,也或許是他本身對這玩意兒就有一些愛好,他平時就總鼓搗這些不是嗎?這跟愛不愛倒是沒什麼關係。”

  “我不能否認,”哈利道,“可他不是個那麼有熱情的人,你倒是知道的。”

  “其實也不是很知道。”

  “他的科研熱情源自於年輕人對於名利的渴求,這其實並不罕見,”哈利解釋,“但石內卜跟我說過,他漸漸發現了跩哥.馬份身上的一些東西,跟這個世界不太一樣的一種孤高,實際上他想要達到的領域比較奇特,也是因此早年間才會始終沒有建樹。而且後來你也可以發現,他也並不是那麼喜好鑽研名利。”

  榮恩只隨口應和著,並不能夠將哈利的話太理解透徹。

  他只是多多少少想起了他見過的那個七十幾老人的影子,雖然年邁但背脊依舊挺立的樣子。抖擻地將白髮盡數抹于腦後,消瘦而精明的面孔,略顯陰戾的灰色眼珠。

  從那時候起,榮恩就總覺得馬份似乎很寂寞的樣子。

  在來到這個時空之前,榮恩曾經推開過一扇奇怪的門。

  那是他剛從艙裡出來,還沒適應眼前一切的時候,第一眼就發現的門。

  就這麼立在半空裡,突兀得像是卡通片裡的時光機器一般。

  “嘿,你好,我似乎迷路了。”

  “我等你很久了。”

  “你在聽嗎?榮恩?”

  哈利的手掌在紅髮面前晃來晃去,跩哥有些不耐煩于這個人長期的走神。

  無論怎麼說這也是相對來說比較正式的婚禮現場了,這種明擺著的發呆舉動難道不是對他的不尊重嗎?

  “你在做什麼,衛斯理,”跩哥站在紅毯上,稍稍正了正自己手腕上的手錶,“除了食物沒東西能夠再讓你集中注意力了嗎?”

  “噢,”榮恩回過神來,重新將視線放回到了現場,“抱歉,想起了一些事情。”

  是的,他想,他們要結婚了。

  雖然在現在這個時代,兩個男性之間的婚禮並不算得上是什麼主流,但跩哥本身就沒有什麼大肆操辦的意思,甚至最開始都不想去租借教堂來做這種誇張的儀式。但又不知道怎麼突然之間改了主意,只是現場的人數不過寥寥三者而已——哈利、石內卜,以及請來念個誓詞就立刻告退的牧師先生。

  榮恩手裡被塞了一把捧花,純白色的洋桔梗,尾端被塞了吸水的海綿,握在手裡沉甸甸的,一副欣欣向榮的做派。

  他抬頭看眼前的男人,一身灰黑色的西裝,雖然榮恩看不出什麼材質和裁剪的差別,但想必跩哥一定是有好好打扮過了,從清早就將他從床上抓起來鼓弄頭髮就能夠看出來,金髮期待這一天似乎已經很久了。

  榮恩能夠聞到他身上香水的味道,於平日裡截然不同的。他想,浪漫如斯,一定是想要個能夠讓自己銘記一生的今天吧。

  於是他稍稍牽起了嘴角,含笑將對方的樣子納進了眼裡。

  “我願意,”他朝剛剛念完誓詞的牧師答道,“我願意,先生。”

  那雙灰色的眼睛瞳仁處似乎出現了某種顫抖,但依舊是那副故作鎮定的樣子,跩哥從哈利手上接過了禮盒,裡面的戒指被打開,順勢戴到了榮恩的手上。

  “好吧,”跩哥道,“這下你總該如願以償了。”

  “應該是你如願以償才對,先生,你都快哭了。”

  榮恩毫不留情地回擊,卻又有些好笑地,一針見血地指出他此刻的破防。

  “這是婚禮,衛斯理,除了牧師所有人都應該哭,”跩哥卻不理會他的譏諷,甚至抬起手過來直接捏上了榮恩眼角下面的臉頰,“你這沒心肝的未來人,好歹也掉幾滴眼淚吧——”

  “不要在教堂裡動粗,馬份,”哈利無奈笑道,但榮恩還是能看到他眼角確實有閃過淚花,“天知道我為什麼會答應你們過來這裡——”

  “只要記得鼓掌就可以了,”石內卜道,“偉大而浪漫的愛情,綿長的力量,值得尊敬。”

  “您的發言永遠都這麼像外交部發佈會,”跩哥如是道,“總之,感謝各位今天的到場,那麼大家可以先行告退了。”

  “真是良好的主人家風範,”哈利朝榮恩道,“我還以為能至少有份熏魚吃呢。”

  “相信我,哈利,”榮恩回答,“你不會希望他動刀子的。”

  “你提醒了我,”跩哥道,“既然都這麼說了,一定得好好宴請一番。”

  也於是回過神來的時候,眾人已經站在了馬份家的城外小院裡,任由男人立在樹蔭下烤肉,空氣中發出滋滋的焦嚮。

  哈利跟榮恩一道開了一瓶香檳,噴出來的木頭栓子差點打到石內卜的鼻子,年長的教授看上去面色不善,二人只得趕緊轉身將瓶口對準另外一邊的東道主,然後就看那源源不斷的葡萄酒白沫橫衝直撞地盡數衝到了跩哥身上,以及那些烤得剛好的美味,都被盡數泡在了酒里。

  跩哥.馬份想要殺人。

  這或許是實際意義上的,至少他現在手上的確拿著的是鋸刀不是嗎?

  “冷靜親愛的,”榮恩幾乎快要笑出了眼淚,“上帝說新婚之日不能殺人。”

  哈利終於找到了高腳杯,將那幾乎已經灑了一半的香檳倒進了眾人的杯子裡,剔透的液體在容器當中晃蕩,折射出頗為美麗的光斑。

  “那麼我們恭喜我們今天的新人,”他如是道,“望我們之間的友誼能夠長存,人類得以永生。”

  “活像個奇特宗教的傳教現場,”石內卜毫不留情,“不過總之,至少你得償所願了,馬份。”

  “感謝你們的配合。”跩哥不冷不熱道。

  人群終於散去之後,跩哥跟榮恩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雖然榮恩對於自己現在終於跟跩哥結成婚姻的這一事實還沒有什麼確切的實感,但是相信自己,這一切至少已經開始發生改變了不是麼?

  他坐在吧檯上,饒有興味地看著臉上依舊繃著表情的金髮男人,覺得有些好笑。

  “別擺那張臭臉了親愛的,今天不應該是你最高興的日子嗎?”

  “衛斯理,”跩哥看他,“如果你不是時刻都是這麼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的話,我真的能高興點也說不定。”

  “又說這種話,”榮恩無奈道,“我覺得我已經時刻保持自己的正經了,更何況,像你這樣愁眉苦臉的有什麼意思?過來吧,馬份,讓我看看我的好愛人?”

  跩哥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紅髮在這種方面的跳脫著實超出他認知範圍內的掌控,至少一般情況下,如果對方是以這麼一個半推半就的心態跟自己達成婚姻關係的話,言語上也不會這麼輕佻吧?這人腦子裡到底一天到晚裝的都是什麼東西。

  說歸這麼說,還是走了過去,停在對方面前,接過了紅髮喝了一半的紅茶拿鐵。

  味道不錯,至少算得上是上品。

  榮恩稍稍伸手,碰了一下他的指尖,神色有些意味深長的。

  跩哥挑眉,順勢勾住了他的食指,將對方掌心裡的溫熱攥進手裡,手心部分緊貼著的實感讓他有些頭腦發脹。

  於是他蹲下身來,略微仰視地看著男孩的臉,突然有些許的心動。

  “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對麼?”跩哥如此說道,“看上去是個無所事事的二流子個性,實際卻為了全人類的存亡義無反顧地獻身,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不會想得這麼偉大。”

  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榮恩的臉上難得顯現出了些許尷尬以及不好意思的色彩,稍稍想掙脫對方握住自己手掌的部分,卻無從發力。

  “倒也不至於把我想得這麼偉大,我不過是,除此之外,也沒辦法再發揮什麼作用罷了。”

  “大可不必如此,”跩哥抬手,將掌心貼至男孩的臉頰,手指摁壓到猩紅髮絲的深處,感受那絲空氣中殘存傳遞過來的冰冷,“你不知道你當時遇見我的時候,一直在跟我說的那句,‘切忌妄自菲薄,先生’,如今我也同樣附贈給你,衛斯理,你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優秀得多。”

  榮恩突然笑了,有些想偏頭,卻打破不了這刻氣氛當中難得一見的祥和:“這種仿佛不要錢的恭維話接連送上來,馬份,你不會是為了騙我上床而故意開始胡說八道吧。”

  跩哥在嘴角也揚起了一絲罕見的笑意,夾帶著揶揄:“我要是想跟你上床還需要騙嗎?你這紅毛耗子,我們現在可是合法婚姻關係——”

  說著徑直起身,直接將人打橫從座椅上攔腰抱了起來,饒是榮恩長到這麼大也沒見過這種陣勢,頓時有點驚慌失措,順勢勾住跩哥脖子的胳膊倒是很順手,引得對方繼續發笑。

  “看來你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很誠實的,”跩哥道,“我把這當做愛了。”

  “你真是徹頭徹尾的頑劣個性。”

  第二日清晨起來,跩哥依舊去了研究院。

  哈利對此表示十分訝異,畢竟在他的認知範圍裡,新婚的愛人應當更多時間放在纏綿上的,更何況二人的情況特殊,實在是應該好好珍惜當下的每一秒鐘。

  石內卜表示理解,甚至還饒有興味地揶揄了一句:“看來體驗不錯?”

  難得的是跩哥並沒有向往常那樣對這位前輩學者的有色調侃持以憤懣的態度,一邊翻著書頁一邊摸了摸下巴,隨即笑道:“那是當然不錯。”

  “天神,”哈利無奈,“我真不敢相信這對話竟然會發生在我們這個空間裡,甚至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們兩個是無性戀者,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主動出擊是一個很不錯的方式,疤頭,”跩哥漫不經心道,“至少在戀愛方面,一昧地忍讓並不是件好事。”

  “我可真是謝謝你這過來人般的教導了。”哈利憤憤不平道。

  “說起來,你們兩個因此締結的聯繫也就更加緊密了,”石內卜突然道,“精液的交換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可以作為時空穿越的媒介之一進行翻轉跳躍——”

  “先生——”

  “教授——”

  兩名年輕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打斷了這名學者的發言,跩哥臉上似乎還有些冷汗連連:“請不要這麼直白地講出那個詞,至少是在這種情境之下,實在是讓我有些尷尬了。”

  “我以為作為一個學者在研究領域裡浸淫了這麼久,你早就該學會用理性客觀的態度來面對性交這種事,”石內卜略帶疑惑地看著兩者,“你也是,波特,這麼大驚小怪做什麼,你是還沒進行性啟蒙教育的中學生嗎?”

  “我當然知道這個先生,”哈利尷尬道,“只是多少是認識的人,所以,抱歉,請您隨意。”

  石內卜不再理會二人的反應,繼續端詳著實驗報告:“所以根據結果表示,這樣的例子是可循的,不過至少目前的設備狀況還無法保證未來時空穿越的時間機器的功能,只是多少我有點在意,畢竟馬份你的訴求大概不僅僅只是關於時空穿越了吧。”

  “是的,”跩哥道,“從根源上面解決掉問題,不如說是提前從現在開始研究未來那個所謂的外來星系對地球即將進行的打擊,我想,七十幾歲的我還在堅持研究的目的也是在於此。”

  石內卜想了想:“這是很難的,馬份先生,至少目前我們所能了解到的信息就是,榮恩.衛斯理直至機器被發射的那一刻,你的研究都還是沒能將他拯救回來。”

  “先生——”

  哈利似乎想說什麼,石內卜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認為自己所說的話對於剛剛意識到愛情存在的跩哥來說有些過於殘忍了。

  但這確實就是事實,讓人無法否認的。

  “但我會盡可能幫忙的,”石內卜補充道,“無論如何,不管是時空穿越還是抗打擊設備。”

  “非常感謝您,先生。”

  跩哥在傍晚后回到了家。

  榮恩這段時間裡已經習慣了在這個時代的日子,就算跩哥不在他也不會餓著了自己,這點至少在跩哥看來是很好的,紅髮已經將原先剛來時候的那份拘謹和不自在一掃而空,如果能夠在自己身邊給他提供一個類似家的地方,就算跩哥本人不願意承認,但想必心底裡還是十分高興的。

  不管怎麼說,于他而言,總覺得對於紅髮虧欠太多了,

  進門的時候榮恩正坐在地板上打電動。

  “你從哪裡翻出來的,自從畢業之後我就再也沒碰過那玩意兒了。”

  “你家的寶藏還多得很呢,”榮恩偏頭看他,“如何,今天的工作?要我說,你們也不必再怎麼繼續研究我的問題了,這是個死結,畢竟在未來的你都沒能夠好好解決呢,現在的你又能有什麼辦法。”

  雖然很難讓人接受,但跩哥不得不在心底裡承認,紅髮說的是對的。

  時間是個閉環,無論如何兜轉,他們最後都還是會駛向同樣的節點。

  於是向前,在他身邊坐下,盯著大屏幕上面花花綠綠的小人,看他們毫無營業地打來打來,榮恩被他弄得有些不自在,只得放下了手柄,無奈道:“怎麼了?”

  “衛斯理,”跩哥說,“我覺得我遇到你,真的是上天給我的一個懲罰。”

  “嘿,”榮恩有些不大高興,“你昨天明明還說我很優秀來著。”

  “這是修辭,修辭你懂嗎?你這蠢貨,”跩哥有些不大耐煩地將紅髮的肩膀掰正,去端詳他那湛藍色的眼珠,“如果沒有遇到你,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這麼沮喪,覺得自己頹喪無能得什麼都做不好,我愛你,衛斯理,但是對於你的一切我卻什麼都做不了,就這樣了,你還願意稱我為可靠的戀人嗎?”

  “當然不,”紅髮笑道,然後抬手去摸他冰冷的眉毛,“你是我可靠的愛人,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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