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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连载转载]逮捕白昼 首楼更新10(DM/RW,BY: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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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 发布于:2022-11-19 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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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纵使罗恩已经是个经验丰富的傲罗了,也从没想过哪天下班后会在自家门口捡到一个酷似故人的孩子。

说是孩子似乎些不太准确,罗恩条件反射地举起魔杖,警惕地打量着公寓门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少年。

17、8岁左右,身材瘦削,皮肤苍白,铂金色头发,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身上没有魔杖,更重要的是那双灰色的眼睛——和那个人一模一样……好吧,也不完全一样,德拉科活着的时候可从来没有用那双眼睛那么认真的看过自己,大部分时候,它看向自己时都带着嘲讽和蔑视。

“我说,”男生似乎等的不耐烦了,“你一个成年傲罗,没必要拿着魔杖指着我这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吧?”

但罗恩没有动。

傲罗法则第一条:不要对任何突然出现的可疑人物放下警惕。

“你是……什么东西?”罗恩捏紧手里的魔杖,其实这是个完全没必要的动作。

男生嘴角抽搐一下,很不客气的回敬道:“如果你那两个蓝色的玻璃珠不是拿来放手上盘的,应该不难发现我其实是个人。”

罗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他现在完全有理由认为他不是个人。5年前的大战带走了很多人,德拉科是在他面前被索命咒击中的——那是伏地魔的索命咒,除了哈利,这个他最好的朋友以外,从来没有人能活下来。

而现在,一个和德拉科一模一样的人(当然,是五年前的德拉科)扯高气扬的站在自家公寓门口,还理所当然的说自己是普通人。

鬼才信。

“你到底是谁。”罗恩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干巴巴的。

“显而易见,”男生迎上那双疲惫的蓝眼睛,“德拉科?马尔福。”

好像一个尘封的咒语被唤醒,罗恩猛地一挥魔杖,红色的光束擦过男生的耳朵射到墙上,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墙上被炸出一个深坑,还嘶嘶地冒着白烟。

“韦斯莱!你疯了?!”

“没人告诉你冒充别人很不礼貌吗?”罗恩又举起了魔杖。

“够了!韦斯莱!”男生堪堪躲过一个昏迷咒,“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如果你把我弄死了,你的魔杖可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男生对着罗恩吼,脸上已经被蹭出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我可以把你交给魔法部,他们会查清楚的。”罗恩冷冷地说,但已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是啊,那就把我送进魔法部吧,等他们把我丢进阿兹卡班,你一定能从他们嘴里翘出你想知道的事!”

一阵奇怪的沉默。

傲罗法则第一条:不要对任何突然出现的可疑人物放下警惕。

“进来吧。”

罗恩打开公寓门,把一个极其可疑的人放进了家里。




two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个时空的时间魔法出了故障,所以你被传送到了……我的这个时空?”罗恩靠在沙发上,狐疑地重复眼前自称德拉科的少年的话。

“不出意外的话,我已经重复三遍了。”德拉科抿紧嘴唇打量着房子内部:看起来倒是比陋居体面很多,足够大,但也足够空,客厅的桌子上摆了一副巫师棋,王后在棋盘上困倦地打着哈欠,墙上挂着一看就是韦斯莱夫人送的钟表,没有数字,而是“赶紧吃饭”或“你要迟到了”之类的话。餐厅和厨房崭新的像从没被踏足过(当然,可能确实没被踏足过),进门处的鞋柜里散乱地放了几双鞋——皮鞋已经落灰了,衣帽架上挂着红金相间的围巾,窗台边有一口大鱼缸,没有鱼,红色的液体里漂浮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大部分玩意德拉科都在斯内普的课堂上见过,都是调配疗愈魔药必不可少的药材,卧室门全都紧锁着——

“你看够了吗?”罗恩显然还在纠结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你没有说服我,小东西——”

“我说过了,我叫德拉科·马尔福!”

“好吧,就当你是,请你离开我的家。”罗恩说。

“什么叫就当我——你不能赶我走!”

 罗恩抽出魔杖

“你看到了!我没有魔杖,也没有钱,我会冻死的,或者饿死什么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德拉科站起来,苍白的脸色涨的通红。棋盘上的王后责备地瞪了他一眼,把王座敲的砰砰响。

罗恩看了王后一眼,她就很听话的乖乖坐好,只是仍然用愤怒的眼神谴责德拉科。

事实上,他应该告诉德拉科“你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次”这个事实,但是罗恩好像突然失掉了什么支撑,妥协般叹息一声,用魔杖指了指沙发,变出一床枕被,自己走向一间卧室。

“先睡那儿吧。”

德拉科没有动,看向罗恩的背影,“你……不想问问我别的?”

罗恩脚步顿了顿,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最后只是拧开卧室的门,月光洒在窗沿上,惨白惨白的。

“睡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德拉科感觉喉头哽住了一块东西,想说的话全堵在那儿,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只能气呼呼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睡你大爷。”

“咔哒”一声,罗恩消失在房门处。


房子重新陷入寂静,德拉科缩在沙发里,那些没说出来的话和罗恩不痛不痒的态度让他乱了阵脚,22岁的罗恩比曾经冷静,克制,或许这是见鬼的傲罗培训的功劳,总之,他现在没法从罗恩那张平静的脸上读出任何特殊的情绪,或者说他想看的情绪。

脸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疼,德拉科不知道自己来找罗恩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可是除了罗恩,他还能找谁呢?

无论是17岁的德拉科还是本不该存在的“22”岁的德拉科,都是个没有选择的男孩。

      

罗恩躺在床上,极度疲惫的身体强迫着他入睡,跳跃的神经却叫嚣着占据意识的洪流。

他知道自己说了谎。

他确信那个男生就是德拉科。不会错的,从他出现在自家门口时,他就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傲罗的经验告诉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不同时空的巫师因为时间魔法的失误被传送到这里。为此,魔法部还特意成立了一个部门:时空旅人逮捕部。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法子把这些巫师送回去。

至于为什么是“逮捕”……罗恩头疼的厉害,赫敏理智干练的声音不依不饶地在他脑中重复。

“每个时代都有巫师追求时间魔法的创新与突破,我们不能阻止任何一名巫师对一门魔法的研究——但是,我们必须解决因时间魔法失误造成的混乱,”赫敏蓬乱的棕发干净利落地盘起,黑色的制服严肃又古板,胸前的魔法部部长的徽章闪闪发亮。而罗恩坐在几百名职员中的傲罗区,旁边是同样优秀的哈利。

“众所周知,所有活着的巫师都对普通的时间魔法失误有与生俱来的免疫力,你们不必担心自己一觉醒来被传送到几十年后和你的祖孙争论谁是谁祖宗,”台下响起几声干巴巴的笑声,哈利很给面子的笑得很用力,罗恩勉强扯了扯嘴角。

“但是——已经逝去的巫师失去了自身魔法的保护,极容易受到时间魔法的影响……尤其是执念较深的巫师,”罗恩突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胃部一阵痉挛。

“大战前,巫师大多是正常死亡,执念较浅,他们乐于接受魔法部的帮助,甚至自己也能找到……回去的方式。”赫敏顿了顿,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么说很怪,所谓“魔法部的帮助”和“回去”这种温情的词汇,实际上是指让那些“死去回生”的巫师重新变回冰冷的尸体。

赫敏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大战后,我们失去了很多人,英勇的傲罗,伟大的巫师,无辜的孩子……他们或许是你的亲人,被伏地魔折磨而死,或许是没有选择的食死徒,满腔怨恨与不甘,他们执念极深,一旦受到时间魔法的影响,也不会轻易接受魔法部的遣回……近年来的几个案例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件事。我将成立一个部门,任务是——将所有不配合魔法部工作的时空旅人逮捕归案,由该部门统一遣送至他们自己的位置。”

 会场爆发出一阵不满的抱怨,罗恩听到身边的女巫小声嘟囔着“凭什么伟大的巫师也要被遣送回去”之类的话,哈利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好像打定主意不参与到讨论中,赫敏平静地看着躁动的人群,似乎早料到了这个决定会引发骚动。

良久,等骚动的人群逐渐平息,赫敏才重新开口,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理解大家的心情,我们尊敬每一位在大战中牺牲的巫师,也明白大家对亲人的思念,正是因为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我们才要竭尽全力阻止任何威胁世界和平的因素。”赫敏看向每一张怀疑的脸,“时空旅人不属于我们这个时代,他们停滞在早应死亡的今天,势必会影响造就今天的‘昨天’,假如我们以一己私欲强留,或放纵他们‘活’在今天——那‘明天’的成功,有谁来守护。”

会场里鸦雀无声,大家都心知肚明她在指什么。

“我相信,没人希望大战再来一次。”


罗恩猛地从床上坐起,头疼的像被撕裂了一般,脑海里只是机械地重复那句话。

“没人希望大战再来一次。”
 
“没人希望大战再来一次。”

“没人……希望”

“没人希望……吗?”

他今天犯了太多错,他应该把德拉科送到魔法部的,但他只是假装不相信他的身份;他一直在赶他走,最后却放纵他留宿在这里;他迫不及待地想表达什么,却只是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那么自相矛盾,那么不合逻辑。

罗恩看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害怕。


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再见一次年少时的爱人,就要亲手把他送回那个孤零零的坟墓。

害怕重蹈覆辙,于是连失而复得的欢喜都小心翼翼。

害怕留不住你,又害怕别人怪罪你。

    
后半夜,罗恩睡的极不安稳,几次从噩梦中惊醒,都要惊慌地冲到客厅里,长久地望着沙发上那个蜷缩的身影,生怕他突然与梦境中那个血迹斑斑的少年重合。

“再等等吧,”罗恩小声呢喃着,“再给我一点时间。”

  

    
three

德拉科以为自己一大早就会被扫地出门,结果不但一觉睡到自然醒,甚至还吃到了热气腾腾的早饭。

一大盘三明治,两只银杯子和一壶冰镇南瓜汁。算不上多精致,但起码能填饱肚子。

“我假设你不至于在早饭里下什么东西。”德拉科用刀叉把三明治切得规规整整,送进嘴里。

“对我来说,用魔杖会更方便。”罗恩也拿了一块,胡乱塞进嘴里。

罗恩吃完第三块三明治,一杯冰镇南瓜汁下肚,抬头发现德拉科还叉着空气对盘子发呆。

“不好吃?”罗恩在德拉科眼前挥挥手,“将就一下吧小少爷,我可做不出什么山珍海味。”

德拉科用餐刀戳烂三明治里的火腿,情绪低落:“……是不是吃完你就要赶我走了?你还是不信我?”

罗恩一愣,用油手揉揉他的头发,轻声说:“赶紧吃……我——我信你。”

德拉科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可是你昨天还——”

“你手上的红绳,是我送你的。”罗恩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串珠小白包,从里面摸出一个比包大几倍的医药箱,“我以为你扔了呢,弗雷德和乔治当时卖我三个加隆,心疼死我了,什么锁住爱人和自己的灵魂之类的,神神叨叨的——包是赫敏送我的,能装不少东西——就是款式太娘了,平常不好带在身上。”

德拉科慌慌张张的用袖子遮住红绳,气愤地说:“这种东西也只有你这种笨鼬鼠才会信!我才不稀罕这穷酸玩意……我、我只是忘记扔了!”德拉科作势要拿桌上的银杯打罗恩,但从他正在不由自主上扬的嘴角来看,他的状态已经放松了很多。

罗恩耸耸肩,从医药箱里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吃完了就赶紧过来上药……嘶,我把愈伤水丢哪去了——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如果你想破相的话,就让它自己愈合——啊!我找到了,它在这!”

德拉科迟疑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罗恩忙前忙后地收东西,22岁的罗恩比17岁的罗恩更经手,火红的头发蓄到了脖颈,肩胛骨在薄薄的衬衫下轻轻晃动。

“该死的…这红毛鼬鼠什么时候比我还高了…”德拉科别过脸,不让罗恩看到自己发烫的脸颊,然而他自己别扭了半晌,也没听到那边有什么动静。

“臭鼬鼠又干什么去了……”德拉科转头寻找罗恩,却不防撞进一片蓝色的海洋。

那是一双他见过无数次,想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离得那么近的一双眼睛。他能看到自己呆滞的脸在这双眼睛里回望自己——那眼神好像是在面对一道最难解的黑魔法防御题(他最糟糕的一门科)而飞快爬升到他脸颊的绯色,成为那双蓝眼睛里唯一一抹红色。

德拉科试了几次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废了好大的劲重新堆砌一个以往最擅长的冷笑——梅林,自从他找到罗恩后,连曾经最得心应手的嘲讽都开始退化了。

“鼬鼠!你离我那么近是想把我的鼻子咬掉吗!”

罗恩低声笑了起来,德拉科能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我对雪貂的鼻子可不感兴趣。”

德拉科气极,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冷笑瞬间土崩瓦解,屈膝踢在罗恩的膝盖上,“你——”

“哎!”德拉科还来不及说完刻薄话,就被双膝发软的罗恩抵在沙发背上。

罗恩不防被提了一下,急着稳住身形,单膝跪在德拉科腿间的沙发上,一只手抵在德拉科身后的墙上,另一只手抓着德拉科的肩膀。

这个姿势有点逼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贴的更近了。德拉科害怕罗恩摔下来,慌张中咒骂着扶住罗恩的腰,于是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注视着对方。

bloody heel……德拉科感觉自己正溺在那双蓝眼睛里,那银白色微微颤抖的睫毛,被红晕洗淡的褐色雀斑,甚至是沾在嘴唇上的红色头发,都在叫嚣着夺走他肺里的氧气——他对自己再次宕机的身体有些恼怒,但好在他捕捉到了罗恩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心情顿时开朗起来(来自马尔福特殊的自尊心理)

“韦斯莱,你在勾引我吗?”德拉科挑起眉,预期着看到罗恩通红着脸落荒而逃,一想到这次能扳回一城,德拉科连紧绷的身体都松弛了些。

罗恩慌乱了一瞬,倒是久违的被勾起了好胜心(归功于德拉科洋洋自得的神情)罗恩学着拉文德告诉过他的“魅力男性是如何勾引女孩”的法子,将抓住德拉科肩膀的手游移至被少年认真打理的温莎结上,轻轻扯了扯,进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

“那看来……小少爷没有被勾引到啊……”罗恩听到自己作做的的声音响起。

德拉科没料到自己差点被反杀,耳尖红的能滴出血来,他第一次闻到罗恩身上那种混着奶油软甜和雏菊清香的独特气味,温柔又不容抵抗地包裹着他,却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心安。

德拉科望向那抹含着笑意的唇,面无表情地仰头吻了上去。

“如你所愿”


梅林,梅林,梅林的玉米地,没什么比现在更荒唐的了,直到德拉科冰冷的嘴唇贴上来,早春南瓜汁的糯甜在他嘴里炸开时 罗恩才迷迷糊糊地意识到,他们在接吻,罗恩?韦斯莱被德拉科搂着腰亲吻着,下意识回应着对方炽热的喘息和不怀好意的进攻。

德拉科轻而易举地掌握了主动权,反身将罗恩压在沙发上,拨开他凌乱的头发,去寻找那瓣颤抖的唇——他第一次在对峙中不在乎输赢了,亲吻也好,拥抱也罢,他太需要一些亲密的动作去填补自己的恐慌和委屈,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劲才能在罗恩面前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错位的时空,陌生的环境,魔法部的威胁,罗恩的不信任,“它”的催促,都把他压抑的快疯掉了,他甚至懒得去想为什么罗恩对自己的态度变化那么大,也不想费力去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举动。

就这样吧,就假装他们和世界上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只是在清晨亲吻自己的爱人而已。

即使曾经从来没有,以后也无法保证,起码我现在拥有。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罗恩闻着少年身上湿漉漉的玫瑰淡香,知道事情在走向他无法控制的境况,但他一点都不想推开德拉科——只是半天的故作镇静已经让他极度疲惫了。

明明只是一个吻而已,可他足足等了五年。

五年,五年,22岁的身躯和17岁的少年,罗恩搂紧德拉科的脖子,然而那五年的空白好像画布上被透明胶带缠住的地方,外面的灰尘进不去,里面的颜料出不来——画布并没有缺少什么,只不过是岁月遗弃了那块领地,却又让它格格不入而又恰如其分地呆在那儿,刺痛每一个看见画作的眼睛。

他足足等了五年,也只能换一个留不住的吻。

“德拉科,”罗恩喘着气看着那双湿润的灰色眸子,墙上的时钟警告般敲了一下。

“我好想你”

“5年,1825天,43800小时,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




four

对于对方的过去和未来,双方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过问,或许是刻意隐瞒与躲避,或许是双方都不约而同的认为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计划进行,总之,罗恩和德拉科似乎打定主意把缺失的日子补回来,他们甚至为此列了一个清单。

“小龙愿望清单”罗恩在羊皮纸的顶端落下一串字,还满意地在后面画了一只眺望的雪貂。

“怎么样?”罗恩忍着笑指给德拉科看,德拉科红着脸夺过羽毛笔,狠狠地划掉那一行字。

“不怎么样!幼稚死了!”德拉科用力把那只眺望的雪貂用墨团盖住,“你起名的水平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罗恩哼着小曲抢回羊皮纸,大手一挥又写下“金毛狮王”四个字,然后撑着脸看着德拉科。

德拉科狐疑地顶着罗恩潦草的字迹:“韦斯莱,我不知道你又多了个自恋的毛病……而且这里面没有我!这个清单可不是单靠一个蠢鼬鼠就能完成的!”

“有啊。”罗恩躲开德拉科的怒视,示意他仔细看这个题目。

“别闹了,或许你的上一任恋人是个格兰芬多的狮子吧,太遗憾了,我是斯莱特林的。”德拉科冷着脸不再看那几个字,把羽毛笔摔得啪啪响。梅林,就算严格意义上说他已经死了,他也不认为格兰芬多的那些蠢狮子们有谁有资格代替他。

罗恩没想到德拉科能往那方面想,饶他真是个木头,也被酸味熏的发软了。

“借你吉言,可惜人家都看不上我,我还打着光棍呢。”罗恩笑嘻嘻地说。

“真的?”德拉科挑起眉。

“梅林的三角内裤作证,我可一直为你守身如玉呢,所以……”罗恩握住德拉科的手,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羽毛笔在“金毛狮王”后面画上一个胖胖的爱心。

“第一次谈恋爱,有什么不对的,你多担待。”

德拉科感觉自己太容易紧张了,心脏马上要跳出来似的(虽然他不确定他是否还有这玩意),罗恩的红发蹭过他的脖颈,痒痒的,发尾还带着类似雏菊的香气。

“我看你还不至于无可救药,”德拉科竭力隐藏上扬的语调,“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教教你。”


至于他到底准备怎么教,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罗恩几乎把笑话商店搬了个空,两个人玩的昏天暗地,差点把房顶掀了。

最后的小型魁地奇家庭赛,金色飞贼几乎把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坏了,罗恩好不容易逮住金色飞贼,就被德拉科小霸王似的按在地上威胁道:“如果你不把它还给我我就咬破你的嘴唇!”

总之,德拉科如愿以偿地咬破了罗恩的嘴唇,还“赢得了”魁地奇比赛,心满意足地仰躺在折了一只腿的床上哼歌,旋律是熟悉的“weasley is our king”,而罗恩斜躺在床上狠狠踹了他一脚。


深夜,筋疲力尽的两个人逐渐昏昏沉沉的睡去',

德拉科突然想起白天的事,伸手扒拉罗恩的脸。

“鼬鼠,金毛狮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恩拍开他作乱的手,嘟囔道:“就是我们俩啊……我是狮王。”

“你是狮王,那我是什么?难不成我是……”德拉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去抓罗恩的头发。

“韦斯莱!!!”

“不对……你是金毛,我才是韦斯莱……”罗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被子蒙住头。

“罗纳德!”

“别这么叫我,我妈冲我发火的的时候才这么叫。”

“罗!纳!德!”

“好了好了…别闹,我要困死了……”

罗恩测过来压住德拉科的半个身子,等他准备推开他时这个人已经睡死了。

“梅林作证,他明天一定要把清单的题目改成‘尊贵的马尔福和他的红毛韦斯莱’”

德拉科把头埋进罗恩的颈窝,迷迷糊糊地想。




five

“Oculus Reparo!”在家疯玩两天后,罗恩极力弥补千疮百孔的屋子,可惜工作量实在是太大,上至塌陷的房顶,下到喝水的杯子,无一不惨烈就义。

罗恩揉揉酸痛的肩膀,泄气的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失去魔杖控制的吊灯从半空落下来,把地板砸了个大坑。

“干得漂亮,你一会还要修地板!”德拉科欢快地说。他最近总是对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兴趣,或者说是对罗恩做的一切都极为感兴趣,他们甚至不常争吵了,因为罗恩实在受不了德拉科在争吵的时候盯着自己的眼睛突然笑出来。

“是啊,如果你不只是坐在那吃苹果的话,我们差点就能趁街上没人出去玩了。”罗恩没好气地说,同时重新让吊灯浮起来。

“出去玩?”德拉科咬了口苹果,看着罗恩笑——罗恩最近总是分不清那是讥讽还是其他的什么。“是我蠢还是你蠢?现在满大街都是要抓我的人,你想和我一起进阿兹卡班?”

“我得纠正一点,你会被送‘回去’,但不必和阿兹卡班里的摄魂怪打交道,怎么样,是不是开心点了?”

“是啊,开心极了。”德拉科和前两天一样同罗恩对呛。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把厚厚的帘子拉开一条缝,街上还很冷清,更重要的是,前两天在街上游荡的便衣傲罗已经不见了。

“你弄走的?”德拉科回过头,拉上帘子。

“砰!”吊灯又掉在地板上。

“怎么可能……我哪有这本事。”罗恩手忙脚乱地从吊灯下抢救出被压住的巫师棋,棋子在棋盘上破口大骂。

“那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德拉科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半夜醒过来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跑去和小情人约会了。”

罗恩一愣,锋利的吊灯碎片从手中滑落,在食指上划了个长长的口子,鲜血划过指缝,又落在地板上。

德拉科皱眉快步走过去,踢开吊灯去看罗恩的伤口:“亏你还是个傲罗,简直和巨怪一样笨手笨脚的!梅林,如果你真出去偷情了,可别指望用这种方式让我同情你!”德拉科从串珠小包中拽出愈伤水,一股脑的往罗恩手指上倒。

“太……太浪费了,用两滴就行。”罗恩有些心疼地看着见底的药水瓶和碎的更加彻底的吊灯。

“所以,”德拉科把药水扔到一边,不理会罗恩心疼的眼神,“你能告诉我,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吗?给你三秒,答不出来就默认为偷情。”

“啥?!”

“3”

“哎!不是……”

“2”

“我真没……”

“1”

“德拉科!”

“你背着我偷腥。”

“你别闹了,这怎么可能?!”

“亏我还千辛万苦来找你。”

“不是,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亏我还担心你的手指给你疗伤。”

“那是我自己的愈伤水啊喂!”

“都是借口。”

“……”

“已经不狡辩了吗?呵,男人。”

“你是不是翻那本麻瓜言情小说了?”

“……只看了一点点。”

一个枕头砸在德拉科的脸上。

“家暴。”

“那你去魔法部告我吧。”

德拉科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清清嗓子,盘腿坐到床上选择性的忽略了罗恩的挑衅。

“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好好交代,说不定我会原谅你。”

有够无厘头的,但罗恩看着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德拉科,没由来的心慌。


昨天晚上,他确实出去了。去找哈利和赫敏。


其实他们暴露的很早,罗恩向魔法部预支了一年的假期,赫敏第二天就在笑话商店门口堵住了他,身边还站着哈利。救世主和魔法部部长站在一起真是让人心安啊,可惜罗恩现在干的事可不允许他向他们求助。

“你预支了一年的假期,罗恩,你从来没这么干过。”赫敏皱眉看向罗恩怀里摇摇欲坠的商品。

“如你所见,赫敏,我或许是在……放松放松。”罗恩费劲的从商品一侧探出脑袋,冲赫敏笑了笑,最顶端的咬鼻子茶杯滑落下来,罗恩惊呼一声,好在哈利接住了它。

“好样的,伙计!”罗恩把大箱子放在地上,拍了拍哈利的肩,“要一颗蜂蜜糖吗——放心,是在蜂蜜公爵买的。”

碧眼黑发的男巫出落的愈发成熟稳重,在傲罗的事业上也很有上进心,罗恩不合时宜地想到预言家日报前几天有一版“当代最伟大巫师排行榜”,哈利的大头像下面就是罗恩火红的头发,兴许再过几天自己就要以“包庇时空旅人”的罪责出现在法制板块儿了。

“罗恩?”哈利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啊?啊…还有事吗?”罗恩回过神来,摸摸鼻子,结果蹭了一鼻子灰。

哈利和赫敏对视了一眼,哈利似乎有点犹豫,赫敏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情愿地开口。

“嗯…也没别的事,赫敏放心不下,想确认一下……就是…你知道的,魔法部最近……检测到了新的时空旅人。”

“那你的工作量要增加了,伙计,太遗憾了,我这两天告假。”罗恩仍旧笑着。

“当然,这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哈利深吸一口气,看向罗恩的眼睛。

“检测到的时空波动的源头,在黑湖旁,那附近只有一座坟墓。”


是德拉科的坟墓。


“我们只是想问问……他来找你了吗。”

显然,这是个陈述句。

“你们在跟踪我。”罗恩平静地说。

“我——我们只是很担心——”赫敏难得有一丝慌乱。

“为什么不直接抓住他?”

“我们不能,罗恩,”哈利声音很轻,好像在安慰一只受惊的猫,“你需要和他谈谈……你不能总是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你该放下了。”

罗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有立场指责挚友们们的担心,可他也实在没有精力去感谢他们,他只是轻声召来守护神,嘱咐守护神告诉德拉科自己会晚一点回去,让他不要担心,声音温柔到哈利几乎以为守护神就是他爱人。

“找个地方坐坐吧,”罗恩看着跑远的守护神,“给我点时间,我试着争取一下你们的同情。”


与其说这是场谈判,不如说这是场极尽温柔地审判。

罗恩罕见的在三人组中充当聆听者,注视着黄油啤酒上浓密的泡沫。听哈利和赫敏剖析自己这些年过的有多糟糕。

“你太冷静了,罗恩,大战后你和我们讲马尔福和你的事时……平静的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事实上,你后来再也没有提起过他,甚至很快就投入到了所谓新生活,”哈利皱着眉。好像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你和从前一样生活,社交,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本身就够不对劲的了。

“或者说,你比大战前活的更成功了,”赫敏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单就工作方面,你和哈利一同入职傲罗,同样奔波在最危险的前线工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打法……哈利执行任务时多用智取,避免近战,擅长把危险降到最低,而你……是彻头彻尾的不要命打法。”

赫敏顿了一下,没有人反驳她,她继说:“你们背着不同的包袱,哈利认为自己的命是被父母、小天狼星、穆迪他们救回来的,所以他让自己不负众望地成为救世主,他不敢死,他不敢辜负他们。罗恩,你的包袱是马尔福。你始终认为你现在的生活是马尔福用惨痛代价换来的,所以你不敢挥霍,你拼命地妆扮好马尔福为你规划的未来,既不能轻易死去,又急切地想找一个正当理由结束自己的痛苦。”罗恩和突然被剖析的哈利默契地打碎了手中的杯子,被戳穿心事的慌张在此刻显得如出一辙。

赫敏软下声音,几近哀求:“我们不能只是提心吊胆地等着收到你牺牲的消息……罗恩,我们真的很害怕失去你。”

多真诚啊,罗恩几乎看见她的眼泪了,可是毕竟还没有流出来,于是递纸巾这种逃避话题的动作就显得多余而荒唐了。好在赫敏没有注意到罗恩因不擅应对如此真挚的感情而表露出的不合时宜的狼狈,只当那是被戳穿心事的愣怔。

后来软硬兼施的劝告已经不必再赘述,话中的暗示早已呼之欲出:他们已经给了罗恩两天时间,马尔福和大战的成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可置否,他们要将马尔福逮捕归案,但在此之前,他们需要抓住这个解开罗恩心结的机会。

“时空旅人最久能滞留多长时间?”罗恩第一次开口说话,嗓音嘶哑的可怕。

“……目前最长的是14天,已经很险了,当时硬生生扯出个时空裂缝…乱套了…已经灭绝的东西和从没见过的怪物撕拽着裂口……太可怕了,我们甚至牺牲了一名傲罗……”赫敏脸上显出恐怖的神色,好像再次置身于那场混战中。

好吧,她确实有可能再次应对这种状况,赫敏看向眼前的挚友——如果这位大爷不松口的话。

那她该怎么办呢?大义灭亲?极力袒护?赫敏后知后觉地发现洒出的黄油啤酒弄湿了他的巫师袍,袍角沉沉地耷拉下来,沾在自己的小腿一侧。

深深的无力感。

“给我13天,”这是罗恩第二次开口,他好像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能强迫自己别从座位上跌下来,“我会努力去释怀的,真的,我以后会好好活着的…但是…但是我想让他玩够了再回去……他走时只有17岁,还有很多东西没见过……”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时候登场的,落入细密的啤酒泡沫里,流出一条蜿蜒的水痕。

“出现了任何问题,我会承担,”罗恩站起来,朝挚友们露出一个摇摇欲坠的笑容,“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会在带德拉科出去玩的前一天夜里去找你们,告诉你们我们具体的动向。我希望那时候不要有傲罗打扰他……最后一天的黄昏,我会带他去见你们。”

他们没有问,如果他们不同意,他会怎么办。

他们当然会同意。


所以傲罗今天没有巡视。

所以昨天夜里德拉科找不到罗恩。


罗恩坐上床,面对着德拉科,轻轻笑了笑,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

“我去找哈利和赫敏了。”

“好啊 你一偷情就偷俩。”德拉科有些慌乱地替他擦眼泪。

“德拉科 我把你给卖了。”

德拉科手指顿了一下 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子。

“那我卖到一个好价钱了吗?”

“卖到了,世界和平,人家又要说我大义灭亲了。”


“那就好。”


“可是我好难过啊,德拉科,又是这样,我不喜欢这样。”罗恩哭得喘不上气。


我真的好难过啊,我要是个坏人就好了,不用管什么大战会不会再来,时空不会不会错乱,可我只能继续当个好人。我明明怕死了,我害怕不把你卖了他们就要伤害你,我害怕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只能狼狈的逃亡,我害怕就算留住你了也挡不住世人的唾骂,所以我只好把你卖了,你是体体面面的来的,我留不住你,我想让你体体面面的走。




six

德拉科难得没有嘲讽罗恩,一面安静地听罗恩用哽咽的不成样子的声音讲述自己的不安与难过,一面温柔地替他擦去眼泪。他感觉罗恩像一个被压力越吹越大的气球,看起来光鲜又昂扬,其实早已到达了临界点,轻轻一戳就会崩溃成皱巴巴的碎片。

“罗恩,”德拉科扶住他的肩膀,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虽然你大多数时候是个蠢货,对贵族礼仪一窍不通,鲁莽又像块木头,但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好吧,在你认不出我精心挑选的礼服有什么不一样的时候可能有一点……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什么好人,世界和平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在意,我选择哪一阵营或者做什么决定,从来不是为了这个自作多情的世界,连顺便也算不上,我只是——我只是在乎那个不会系温莎结的蠢货而已。”

“我怕他再也没机会学会温莎结了,作为马尔福家的人,这让我很不爽。”

“我也不需要这个蠢货三天两头的把鼻涕蹭到我的墓碑上,这也让我很不爽。”

“我必须申明,蠢货的愧疚和眼泪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我不是为了让蠢货对我感恩戴德才那么做的,事实上,如果完全相反的做法能让那个蠢货有机会学会系温莎结,我会毫不犹豫的那么做——即使他恨我,我也会那么做。”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坐在废墟般的家里,踮起脚去抓那个飘摇紧绷的气球。

“我不需要你逼迫自己变得成功,我只希望你变得越来越好,明白了吗,蠢货。”

德拉科身体前倾,在爱人额头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罗恩,你必须明白。”




seven

对于德拉科来说,他的生命永远停在了17岁,彼时的他刚刚在混乱黯淡的世界里咂摸出一点甜味,小心翼翼地收藏了一束热烈温暖的光,揣在怀里舍不得放。局势似乎是越来越险峻时——或许吧,波特那帮人是这么形容的,不过他不在乎,唯一麻烦的是停课了,他们必须整日呆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所以他没办法把蜂蜜公爵里最昂贵的糖果用绿丝绒礼盒包起来送给韦斯莱家的小儿子,看他张大嘴巴发出惊喜的赞叹。

总之,在局势似乎是越来越险峻时,德拉科却怀着一日胜过一日的希翼憧憬未来,那些风云变幻的消息,货真价实的恐惧,畏手畏脚的正义,都只是拖延或促进他奔向未来的外力而已。

和他有什么关系呢?父亲会选择最妥当的道路帮助他避开灾难的。他只需要等待,等待天光破曙,或者天翻地覆。

他希望是前者,因为鼬鼠有着泛滥成灾的骑士精神。

可惜霍格沃兹节节败退,高年级的学生陆陆续续获批参与到战斗中。

第一批,是波特,格兰杰……可恶,还有罗恩。

德拉科快疯了,梅林,那群教授准是脑袋被粪蛋塞满了才会批准一个鼬鼠参与战斗!这算什么?在圣人波特的熏陶下发扬英雄主义?!

他们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彼此的关系,甚至来不及渡过改变彼此称谓的尴尬期,所以当他扯着罗恩的衣领质问他是不是非要逞这狗屁英雄主义时竟然没有人发现他的声音在颤抖,反倒是来了几个煞风景的劝架的人。

不过他认为罗恩负有主要责任,因为他毫不犹豫的给了自己一拳,说我这他妈叫骑士精神。


德拉科捂着自认为帅的惨绝人寰的脸,冷笑着想这是个屁的骑士精神,我躲在后方苟且偷呢,你给谁当骑士?圣人波特要变成公主波特了?罗恩不说话,第二天早上仍在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门口放一枝花。

不知道罗恩端了哪的花园,每天早上去前线前都会在斯莱特林休息室入口处放一支莹润娇贵的玫瑰,应该是施了什么邪门的咒语,只有德拉科能拿起来。

后来德拉科才知道,咒语是罗恩原创的,名字叫“非你莫属”。这是个失败的咒语,因为特别不实用,对象只有德拉科一个人,说得通俗一点,假如这是个缴械咒,你在决斗中大吼一声“出你武器!”,远在天边正在吃饭的德拉科刀叉脱手而出。

然后德拉科破口大骂,你在决斗中憋屈地战死,或者被当场哑炮忧愤而死。

所以,你只有和德拉科决斗时才能用这个咒语。

所以,罗恩的玫瑰只有德拉科能收到。

所以,德拉科不觉得这是个失败的咒语。

除了名字有点土。


无论如何,托罗恩的福,德拉科再也不能有恃无恐的在休息室等待了,他开始焦虑,心悸,整夜整夜地做噩梦,然后盯着已经集了一束的玫瑰花发呆,熬到天亮第一个冲出休息室。

玫瑰花静静地躺在那儿,挂着不真实的露珠,茎上的刺被仔细抚平,花瓣鲜艳得灼人的眼睛。

四下无人。

德拉科捡起玫瑰花,走回休息室。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罗恩了。


德拉科神经质般打听着前线的消息,可斯莱特林主动参战的学生少之又少,带回来的那点儿可怜的消息更是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傲慢与偏见。


在他又一次听到一个大个眉飞色舞地预测波特和他的两个跟班一定会被神秘人杀死时,德拉科没忍住狠狠给了他一拳。


“你发什么疯,马尔福?!”大个瞪着牛眼对德拉科吼。


“我以为你占卜课得到的那点儿可怜的分数能让你学会闭嘴。”德拉科冷冷地说。


碍于卢修斯的身份,大个没有动收,但还是不甘心地回嘴: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救世主了,不过与其指望救世主来救我们,还不如指望你父亲……你自己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神秘人还没露面,波特他们已经快招架不住了,所有的食死徒都想杀了他,要不是他的两个跟班总是冲在前面,尤其是那个韦斯莱,蠢货一个——哎呦!”


德拉科气血上涌,魔杖甩在一边和大个扭打在一起,他力气不及大个,但胜在有股狠劲个,拳拳打在最薄弱的位置,被大个打中了也不躲避,生生挨着,抵着喉头的腥甜更密集地进攻。

砰、砰——我他妈要是自己能出去还来听你说话?——砰——大个蜷缩起来——砰——德拉科腹部剧痛,有血落在手背上——砰——人群发出惊呼,大个不动了。

德拉科拿起魔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呆呆地看着他,潘西尖叫一声冲过去,想去摸他的伤口,德拉科别过脸,看到了人群外的罗恩。

“你很威风啊,德拉科。”

德拉科愣在原地,下意识的去擦脸上的血污,裂了咧嘴。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eight

罗恩沉着脸给德拉科处理伤口,故意把绷带缠得很紧,德拉科却不喊疼,倚在墙上定定地盯着他。

绷带外洇出血迹,一秒、两秒——德拉科不动,罗恩快速拆开绷带,低声咒骂了句什么,迎上德拉科的眼睛。

“为什么打架。”

“他们说你随时都会死掉。”

“别听他们瞎扯,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德拉科想让他保证,低头看到被重新包扎的妥帖漂亮的手臂,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不记得罗恩以前很擅长包扎伤口。

德拉科抽回手臂,恢复了刻薄的样子:“行了,伟大的韦斯莱先生大驾光临,总不会是因为想我吧?”

罗恩顿了一下,抬手抚摸德拉科脸上的伤口,有些刺痛,但德拉科没有动。

“你父亲来了,要接你回去,麦格教授让我……问问你。”

长久的沉默。

德拉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早该知道的,所谓最妥当的路意味着什么。

麦格教授不会问他是否愿意为了正义而战,她清楚自己的学生是什么德性。是罗恩在问,问他是走,还是留。

他不知道。他怀里还揣着父亲前几天警告自己不要参与到前线斗争的信件,可信件上压着玫瑰,热烈滚烫。

“我父亲呢?”

“在礼堂。”


德拉科走出去几步远时,罗恩突然叫住他,德拉科偏过头,望向那双略显急促的蓝眼睛。

“还有一件事……”罗恩抿抿嘴,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我想你了,特别,特别想。”

德拉科愣在原地,良久,朝罗恩挑挑眉。

“我猜你是为了挽留我才说这肉麻话的,不过——我接受了。”


德拉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站到父亲面前告诉他自己不想走的,但他确信自己一定表现的很糟糕,说话结结巴巴,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兴许还在颤抖,因为罗恩在巫师袍下捏了捏他汗津津的手,轻声安抚他不必紧张——总之,这绝对可以成为他一生中最煎熬的时刻之一,他实在不理解罗恩为什么有成瘾的英雄主义——不对,是骑士精神。他只想逃,他发现自己还是更应当个苟且偷生的小人,他擅长那个,而不是站在这接受这群沉醉于自我感动的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梅林,还有他父亲黑得和纳威那蠢材的坩埚底一样的脸色。

“我猜你根本没睡醒……或者被什么人蛊惑了,德拉科。”卢修斯眯起眼睛,向下扫了一眼紧挨着的巫师袍,声音低而慢,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德拉科低着头,不回话——他从来没有忤逆过父亲。周围传来更大声的议论,不堪入耳。卢修斯放轻声音,向德拉科伸出手,似乎极力想表现出慈父的亲切,但罗恩只觉得他恶心,麦格教授也皱起眉毛。

“跟我回家吧,德拉科,你现在恐怕不太清醒……

只需要跟我回去,这是最稳妥的……你母亲和我会保护你的……对了,你母亲,你母亲真的很担心你,德拉科,你一定不愿意看到你母亲伤心吧?”

德拉科动了动,后知后觉地发现浑身散架般的疼,胃部的抽痛刺激的他几乎站不稳,一只手雕塑般横在眼前,不可撼动。

父亲说带他回家,家里有他引以为傲的家族荣誉,有爱他护他的母亲,他却分不清这是归途,还是不归路。

“这是最稳妥的路。”卢修斯重复了一遍,声音带了明显的威压——他的耐心要被耗尽了。

德拉科后退一步,避开父亲的目光:“我不能,父亲,我要留在这……代我向母亲问好…对不起……”他紧紧握住罗恩的手,几乎要把罗恩的手指折断了——这是他唯一的勇气了,他再也找不到什么别的支撑了。

礼堂里高年级学生们的议论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甚至有人高喊着让卢修斯滚回去做伏地魔的狗之类的话,卢修斯脸色铁青,握着手杖的手直发抖,一字一顿地冲德拉科低吼:“我让你跟我回去!”

罗恩向前一步,侧身挡在德拉科前面,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马尔福先生,我想您应该尊重德拉科的意见。”

“我没有和你说话!”卢修斯愤怒地朝罗恩甩了个昏迷咒,但麦格教授及时护住了罗恩,把两个孩子挡在身后,德拉科脸色惨白,还保持着抬手护住罗恩的姿势,眼睛紧闭,罗恩怔了一下,眼眶发酸,蹭了蹭他的肩示意自己没事。

“到此为止了,先生,请你离开这。”麦格冷冷地说。

“我是来接我儿子的!”卢修斯目光越过麦格,阴沉地盯着她身后的两个孩子。

“你差点伤害了我的学生。”麦格举起了手中的魔杖,以一种准备作战的紧绷姿态面对卢修斯,显而易见,如果卢修斯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她会毫不犹豫地用不太体面的方式赶他走。

“他是我儿子!”卢修斯狠狠瞪着麦格,魔杖顶端发出轻微的暴烈声,身后陪同的两个一直默不作声的的食死徒也举起了魔杖——礼堂安静下来。

“他也是霍格沃茨的学生,”麦格将魔杖对准了卢修斯的喉咙,“韦斯莱先生说的没错,你应该尊重你儿子的意见……请你立刻离开这,否则——”礼堂里所有的教授和学生不约而同地掏出魔杖,逐渐将卢修斯三人包围起来,尤其是哈利、赫敏和韦斯莱家的其他几个孩子,站在包围圈的最里侧,警惕地盯着卢修斯。

气氛剑拔弩张,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只有敌意在寂静中飞速膨胀,即将塞满每一个缝隙之际,礼堂外传出巨大的爆炸声,卢修斯惊恐地望向身后,一串串剧烈燃烧的火焰直冲三个食死徒,卢修斯应接不暇,巫师袍被四溅的火星燎出几个大洞,狼狈不堪。

“该死的!你们使诈!”卢修斯完全摆脱不掉横冲直撞的火束,即使他冲进学生里,它们也会完美地避开学生死咬住他,眼见着又有一束火焰俯冲过来,卢修斯拽了一个食死徒挡在自己身前,男人惨烈的叫声响彻礼堂,学生们惊恐地看着男人扭曲着抠抓自己的皮肤,皮肉外翻,手脚抽搐,很快成了一个狰狞的炭人,另一个食死徒慌乱中对愣怔的学生发起进攻,礼堂立刻乱成一团,卢修斯趁乱抓住德拉科的胳膊,德拉科被拽的脚下踉跄,腹部又开始抽痛,头晕得厉害,冷汗直流,脸色惨白,他渐渐听不到礼堂里的尖叫了,所有人都在他眼前旋转、扭曲,父亲的怒吼像隔了水层似的飘渺而遥远。只有太阳穴像被捅穿了一样的剧痛,逐渐清晰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被拽出礼堂时,那股一直控制自己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失去支撑的他落入一个蜂蜜味的怀抱里,只来得及看到慌张奔来的波特和格兰杰。

罗恩受伤了?父亲怎么样?

德拉科来不及弄清任何一个问题,他昏死过去了。



nine

德拉科醒来的时候,躺在校医务室里,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被妥帖地包扎好,床头柜上放着从自己身上拿下来的东西。

一根魔杖,几颗捂化了的蜂蜜糖,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上面压着一只残败鲜艳的玫瑰。

他伸手拿过玫瑰,捂在胸口,鼻尖萦绕着一缕淡淡的花香。

其实他并不喜欢吃蜂蜜糖,太腻了,粘在舌头上化不开,但罗恩喜欢,喜欢到把德拉科送他的蜂蜜糖全部挑拣出来放到一个绿袋子里,发呆的时候吃,上课的时候吃,狂补作业的时候也吃,德拉科说你都要被蜂蜜腌入味了,罗恩翻了个白眼,从另一个红袋子里掏出一个奶糖堵住他的嘴。他觉得蜂蜜味腻,但喜欢罗恩身上的蜂蜜味,在他们短暂的几次拥抱中,他意识到原来蜂蜜不只有黏糊糊的甜腻味,还有一种浸在阳光里暖烘烘的味道,混着甜木的清香,吸一口幸福得灵魂都发颤。

他也知道罗恩并不钟情于玫瑰花,曾经皱着眉吐槽这玩意华而不实还贼难养,但罗恩知道他喜欢,所以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罗恩抱着一大束玫瑰,他捧着一大盒糖果,两个人一边嘲讽对方打扮的不伦不类(罗恩穿了西装,德拉科穿了精致的休闲服),一边忍着笑摆弄收到的礼物。

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马尔福和韦斯莱,他们的名字放在一起就像伏地魔嫁进了霍格沃兹,不能说是格格不入,简直是伤风败俗。是什么把他们吸引到一起的?或许是他每一次幼稚的挑衅只有罗恩乐此不疲的回应?或许是父亲源源不断给他输送的关于韦斯莱的信息让他生出了反叛精神?又或许是他其实一直渴望着被那双蓝眼睛毫无保留地注视,并贪婪地希望那眼神里有波特他们得不到的东西——无论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

他们办法细想,因为今天的校医务室格外热闹,紧挨着他病床的空地硬生生新塞了两张病床,躺着两个交流欲极强的女生,各自吊着一根胳膊把德拉科昏死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翻来覆去讲很多遍,不时加入自己的观点指点江山。好处是省去了德拉科花心思打听的时间,坏处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自己的八卦实在算不算舒服。

“火束是那对双胞胎放的,竟然还加了追踪器和恶咒,太酷了!

“我没想到斯莱特林的那个马尔福竟然要留下来……他以前不是天天扬言要让他爸爸把他转走吗?”

“那是以前,你没看到他最近连波特他们的麻烦都不找了吗……会不会是真转性了?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我保留意见,你看他爸,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太可怕了,这种人能教出来什么好东西?最后他爸拽他跑的时候他不也没反抗吗?还是被韦斯莱家的小儿子拉回来的…好像是施了那个力松劲泄?太便宜他了,要是我就用钻心咒,也不至于让人跑了自己还挨一下……太蠢了。”

父亲逃走了……罗恩…罗恩受伤了?德拉科心头一紧,他现在也在校医务室?还是不得不去圣戈芒?他嗓子发涩,只能继续听下去。

“说得轻巧……当时老马尔福魔杖里射出一道绿光,吓死我了,我以为是索命咒!韦斯莱怀里还躺着他儿子呢!波特和格兰杰也吓坏了,结果等那道绿光散开,韦斯莱竟然毫发无伤地站在那!

毫发无伤?德拉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滋生了新的疑惑,能发出绿光的魔咒不止有索命咒,那到底是什么呢?是其他慢性恶咒?不对,父亲只要还想接他回去,就不会主动伤害霍格沃兹的学生,和麦格闹翻只会让父亲根本见不到自己……是威慑?神锋无影这种见血的咒语一定更好用。那会是什么呢?父亲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指着罗恩玩个毫无意义的灯光秀,目的,一定有目的……无非是让自己自愿回去,当时自己昏死过去了,对罗恩施什么毫无攻击性的咒语(起码从现在看来)能促使自己,或者说警示自己回去呢?一定有什么东西他没想到,德拉科烦躁地翻了个身,两个女生仍然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话题逐渐不对劲起来。

“哎,你说马尔福和韦斯莱的关系真像传闻中那么差吗?我怎么觉得……他俩不太对劲?”

“不会吧,他们算是世仇啊,你看老马尔福看韦斯莱的眼神……太瘆人了,想想就害怕。”

“就是因为这才不对劲啊,他只是来接自己儿子,和一个学生较什么劲啊,竟然当着麦格教授的面对韦斯莱施昏迷咒!而且——”女生压低声音,德拉科认为她只是在特意营造悬疑的气氛,因为他毫不费力地听到了后面的“惊天大八卦”。

“而且——有人说看到他们在巫师袍下面牵手!”

“得了吧,你还不如说他俩在下面掰手腕。”

“那马尔福替韦斯莱挡昏迷咒怎么说!”

“碰瓷。”

…………

德拉科青筋直跳,不想再听下去,干脆直接坐起来,大声喊庞弗雷女士,两个女生僵硬地转头看他,德拉科目不斜视,一本正经的胡诌自己被旁边的女生吵得头疼。

“我应该把你放在一个单独的病房的,你需要休息,”庞弗雷女士严厉的扫了一眼两个女生,“弗西杰,穆林达,你们的胳膊不需要听那么多八卦来长好骨头。”两个女生讪讪地缩起脑袋,庞弗雷女士风风火火地退出去,嘴里还嘟囔着“乱套了……那么多受伤的学生……药剂……”之类的话。德拉科灵机一动,叫住庞弗雷女士。

“我可以帮忙配魔药!”

庞弗雷女士转过身,皱眉打量德拉科,战况一日紧过一日,药剂供不应求,她确实准备申请一个药剂师当助理,可是……

“你可以对我施咒,如果伤害了学生,就不得好死什么的。”德拉科看出了庞弗雷女士的顾虑。

庞弗雷女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不会给学生用那种危险的东西。”

后面又传来学生的哀号——止痛剂又就用完了,新申请一个药剂师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岗。

“我会考虑的。”

德拉科松了口气。


德拉科很快站到了药剂台前,这里不缺从前线退回来的学生——自然也不缺前线的消息。

显然,这才是他站在这的真正目的。

他讨厌那些血肉模糊的伤口,奄奄一息的躯体,但他忍着呕吐调配复杂繁琐的药剂时,更害怕听到罗恩的名字。

在血腥中被频频提起的名字,无论是以哪一种形式,都让他承受不起。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倒是经常遇到罗恩。也仅仅是遇到。

有时候被波特或者格兰杰搀扶着,苍白着脸隔着人群对他笑笑,更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过来拿一些速效应急药剂,甚至来不及和他说一句话。

外面怎么样了?他为什么频繁的受伤?他以前也总是受伤吗?德拉科不知道,罗恩不说,他也赌气似的不问——好吧,其实是他发现罗恩在躲着他。

趁他出去取药材时拿药,或者干脆让朋友帮忙拿,实在躲不过去就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从德拉科手里接过袋子,和袋子的纠缠都显得比他亲密。

好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

德拉科压着怒气把药剂柜翻得叮当响,红发男人在后面默不作声。

丁蓝剂——最大浓度的止痛药和朝生暮死式的烈性续命剂调配而成,亡命之徒才会用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翻不到,霍格沃兹的校医务室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药剂?但他确实在翻找什么东西,比如旁边这位韦斯莱先生到底准备和自己耗多久这件事。

“德拉科。”

德拉科马上转过身,定定地盯着发声人。

但罗恩好像打定主意不再多说一句话,抿着嘴唇避开他的目光,那双蓝眼睛里是他很陌生的东西。

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他想知道。

“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罗恩的声音很轻,轻到他几乎以为那是从他心底传出来的。

“你知道我站在这是为什么,”德拉科烦躁地抓抓头发,“我要解释。”

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想要什么解释,为什么躲着自己?那道绿光到底有什么影响?丁蓝剂用来干什么?你的伤怎么样了?或者什么都不回答,卷起袖子和自己打一架——他会注意不碰到那些伤口的。

可是他没有收到任何反馈。罗恩默默退到一边,让身后的人先取药——仍旧没有看他。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罗恩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会再咋咋呼呼的和他吵架,不会再大声抱怨这糟糕的生活,他甚至怀疑蜂蜜公爵的糖果也不能让眼前的人发出什么惊叹了。

战争让罗恩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冷静而克制,会在受伤时忍着痛不吭声,会留心急着常用而枯燥的魔药配制方式,会适时的让步,会在眼睛里藏着一堆心事不说话。

会看着德拉科像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闹脾气的小孩闹不下去了,绷着脸调配了丁蓝剂,扔过去的时候带了些私人恩怨,把柜台后的女生吓得一哆嗦。

“别死了。”这是他对罗恩说的最后一句话。

一点儿都不浪漫的最后一句话。



ten

药剂师的工作仍旧紧张而枯燥,罗恩再也没有来过,德拉科有点后悔——鼬鼠不会为了避开自己撑着不来治疗吧?波特和格兰杰倒是来得很勤,带着明显的敌意。

他自然对敌意司空见惯,于是更清晰地感知到这敌意不同于以往——无论怎么说,波特他们一定从罗恩那里知道了什么。只有他被蒙在鼓里,出演草木皆兵的独角戏。

“您好,我要两瓶止痛剂。”一个怯生生的女声传来,德拉科不耐烦地挥了挥魔杖,两瓶天蓝色的药剂从药品柜里飞出来,女生刚伸出手,药剂瓶又生生刹住,悬在半空不动了。

德拉科抬起头,果然看见一张不算熟悉的脸——穆琳达,那个交流欲极强的女生,著名言论是要用钻心咒对付他爸还有他和罗恩在巫师袍下掰手腕。

“嘿嘿……好久不见……”穆琳达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尴尬地对他挥了挥手。

德拉科快速打量了一下女生,估摸着女生的智商,回敬她一个半真半假的笑容。

“……好久不见…受伤了?”

“啊?啊……没有,留着备用……这时候,总是会用到的……”穆琳达不知道德拉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巴巴地盯着半空中的小瓶子。

“别紧张啊,”德拉科让瓶子飘到另一侧,“聊聊天而已……聊得开心了我送你一瓶特效迷情剂,聊得不开心——我不确定你的止痛剂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聊!聊!我什么都说!”穆琳达哭丧着脸趴在药柜上,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

意料之中,穆琳达一开始还斟字酌句地说些人尽皆知的事,到后来干脆搬个凳子趴在柜台一侧,撑着脑袋侃侃而谈,说到兴起处还要拉着正在配药的德拉科模仿当时的情境。

送走第二个被打翻的药剂灼伤的学生,德拉科面无表情地搅拌着一锅黑气翻腾的药剂,声音低而缓。

“你如果再不收敛点,我就把你按进这锅废料里。”

穆琳达畏惧地看了看锅里乌黑粘稠的糊状半固体,一边盯着德拉科处理废料,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关于韦斯莱的事——显然,只有她提起韦斯莱时,德拉科才会追问细节。

“他……他最近好像总是受伤,好几次都是被抬回来的,到处都是血……啧,吓死人了——”

穆琳达特意停下来观察德拉科的反应,废料已经稀释成液体了,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搅拌的更快了,几滴废料溅出来,落在穆琳达手边,她吓得瑟缩一下,识趣的往后站了几步,继续说下去。

“一开始他还和他的两个朋友一起行动……但那几次他们的行动很不顺利,很早就被食死徒发现了,差点全折在里面,后来——后来他总是单独行动,好像还因为这个和波特吵了一架,格兰芬多那几个和他俩同寝的说的。但第二天他俩就和好了,相亲相爱的——我是说……嗯……冰释前嫌……”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单独行动吗?他主动申请的?”

穆琳达紧紧皱着眉,艰难地从自己丰富的八卦储备中提取一点有用的东西。

“……不清楚……但是教授们应该知道,我那段时间经常找麦格教授,他们仨每次都在。”穆琳达摸摸鼻子,“话说回来,今天就是他们总攻的日子,每个人都立了牢不可破誓言,麦格教授是见证人。”

那就是主动申请的……德拉科向废液里滴两滴白色药剂,废液冒着泡沸腾起来,升起滚滚黑烟,几秒后黑烟变薄,坩埚内的液体清明起来,他直觉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但一时找不到突破口,随口问道:“你找麦格教授干什么?”

穆琳达似乎没料到德拉科会这么问,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望向医务室里一个个脸色沉郁的学生,“……办退学手续……每天都有学生死掉…我父母不让我在这呆了……没办法。”

德拉科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穆琳达,她也有着天蓝色的眼睛,也像罗恩这两天一样躲避他的目光,他突然感觉很可笑,他亲爱的韦斯莱先生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就是为了这群时刻想着怎么临阵脱逃的好学生们。

“你自己也不想留在这吧。”德拉科没有掩饰声音里的嘲讽。

“我说了我没办法!”穆琳达突然崩溃了,猛地抬手指向医务室里的学生们,声带像被撕扯着一般不成声调的对德拉科喊,“你看到他们了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什么时候死在那群疯子的魔杖下只是时间问题!我在霍格沃茨待了七年!比天天嚷嚷着要离开这的贵少爷爱它得多!你知道外面的局势吗,你看看他们……你觉得真的有希望吗?”

身后有几个学生不满地吼着什么,但马上因为牵扯到伤口痛苦咒骂一通,穆琳达因这痛苦多了些底气,抹掉眼泪,直视德拉科的眼睛,“我只是想活着,我才十七岁,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是英雄,他们谴责我软弱无能不忠不义……但是你,马尔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幸运,现在舒舒服服的在这配药,霍格沃茨落败了,马上就能找你亲爱的父亲寻求庇护!我们大多数人没有这个运气,我们在战争里只会像韦斯莱一样怎么都摆脱不掉食死徒的追击,受越来越重的伤,直到再也回不到霍格沃茨!”穆琳达用魔杖拽下止痛剂,因为太激动还碰翻了桌子上的废料锅,涌出的废液泼到德拉科手背上,留下一大片暗红色的灼伤,被周围苍白病态的皮肤衬托的触目惊心。

穆琳达愣了一下,咬着嘴唇冲出医务室,废液还在滴答滴答地流,落在地上嘶嘶地冒着红烟,有几个赫奇帕奇的姑娘想去帮忙,走近才发现德拉科一只手还浸在废液里,血污像羸弱的红蛇滑进废液中,坠落在地上时嘶嘶地吐着舌头,几秒后烟消云散,只留下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你的手……”女生小声惊呼着,但德拉科好像丧失了感觉,呆滞地重复那几句话——穆琳达刚刚说的话。

“怎么都摆脱不掉……越来越重的伤……单独行动……和波特的争吵……”

一个可怕的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脑子里…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那道绿光后罗恩为什么躲着自己…他为什么要坚持单独行动……波特和格兰杰不同寻常的敌意…还有丁蓝剂……

德拉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砸的胸膛生疼。

是追踪咒。

父亲向罗恩施的咒语是追踪咒,他早该想到的……三人组形影不离,知道罗恩的行踪就知道了波特的,罗恩一定意识到了,所以他才提出单独行动……他是在以自己为诱饵迷惑食死徒,或者说他父亲——不对,这就是他父亲想要的,穆琳达提到过父亲对罗恩的敌意。

这是警告,德拉科一天不回去,父亲就一天不放过罗恩——他跟本不在乎波特的行踪,也无所谓单独行动的罗恩是不是个诱饵。他的目标就是饵,他知道鱼会顺着血腥味游上来。

这才是德拉科最怕的。

外面的天突然黑了,乌云气势汹汹地压下来,暴雨下得毫无征兆,天边闪过不详的光。

打雷了。

人们只来得及看到药剂师仓皇的背影。


雨是成片泼下来的,砸得他几乎直不起腰,他真的不擅长剧烈运动,双腿发软,肺像破了的风箱,每抽动一下都带着浓厚的血腥味,血肉模糊的左手堪堪挂了层皮,痛到几近麻木的神经在冷雨的刺激下重焕生机,每挥动一下都像狠狠撞在刀刃上,钻心的疼。

他看不清前面的路,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向哪个方向跑,他只是不停被黑暗吞噬再抛弃,不敢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去考虑种种他无法接受的可能性——关于总攻的种种可能性。

脚下踉跄,德拉科重重摔在地上,左手刚撑在地上就蹭出一道长长的血迹,沙石嵌进血肉里,但被腰侧的剧痛衬得无足轻重。雨顺着头发淌下来,流到脸颊上时,竟然是温热的。他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喧闹,怀疑是医务室的人追过来了,如果被庞弗雷女士带回去,下一秒睁开眼应该就是医务室惨白的天花板,身边会是总攻后更加拥挤的床位,桌柜上放着自己的魔杖,一个皱巴巴的信封,上面压着一枝枯萎黯淡的玫瑰,还有几颗捂化了的蜂蜜糖——对了,蜂蜜糖。德拉科艰难地从怀里掏出黄澄澄的糖果,糖纸黏在一起,很难撕下来,含在嘴里时最先尝到的是雨的冷涩,但马上就被霸道的甜腻占据,明黄的糖纸在黑白灰的世界像一团火,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直从手心烧到心底,让他想到那个干燥甜暖的拥抱,还有他们别扭却汹涌的爱意。

“鼬鼠,你要是敢死我就去找我爸在你坟头把波特和格兰杰弄死。”

德拉科重新站起来,一步,两步……九十九步。

他停下了。

是一群人。雨模糊了人群的界限,但人群中的血腥气和慌张狼狈毫无阻碍地包裹了他,他没有动,人群也没有动,他们只是在原地窜来窜去,清点人数,查看伤员,对接情报,一个个面目苍白,带着对伤痛迟钝的四肢,呆滞而慌张地清点那些缥缈的胜算。

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们显然刚刚撤离回来,自顾不暇。

以至于甚至没有人给他的韦斯莱施一个隔水咒。

他当然看到了,他的韦斯莱半边身子浸在血水里,被波特半环着,张扬热烈的红发在人群中若隐若现,像闪烁的微弱光点,他看不到那双蓝眼睛,它紧闭着,睫毛一定被雨打得发颤,脸色惨白,雨水狠狠拍在他的雀斑上,让德拉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真的很冷,每一阵风后都是刺骨的疼。

第一百步,他要给他的韦斯莱遮遮雨。


最先注意到他的是波特。救世主颓然地低着头,双手被怀里的人染红,德拉科甚至不用开口,救世主就率先抬起了头。

“马尔福,你离他远点吧。”

德拉科施隔水咒的手顿了顿,声音沙哑,“……他怎么样了?”

那是一声缓慢而低哑的冷笑,出自永远光辉正义的救世主之口。

“他怎么样了?好问题,一个心甘情愿的活靶子在总攻时独自面对几百个摄魂怪和食死徒,我赶到时他被你亲爱的父亲掐着脖子折磨,倒在我怀里时还求我不要把他送回校医务室,因为害怕被你看到——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马尔福少爷在霍格沃茨待得更舒心——你觉得他怎么样了?”

“我……”德拉科感觉心被狠狠揪起来,疼得他几近窒息,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发现罗恩想让他留下来,所以花费了好多勇气,忤逆斯莱特林利己的本能留在这。他不知道原来双向奔赴也是明码标价的,罗恩像被锁在橱窗里的漂亮玩偶,无论他想闯进去还是把他拉出来,碎玻璃都会把他们扎得遍体鳞伤。

他只是太喜欢了,才会犯那么多错。

德拉科缩了缩手,后退半步,波特却突然把他怀里的人向前推了推,示意德拉科接过去,同时落在他身上的,还有一个轻飘飘的小红绳。

波特直起身子,只盯着挚友蜷缩的身体。

“他托我带给你。”

德拉科把头埋进红发里,不敢用力,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怀里的人自始自终安安静静地躺着,只有脖子处的淤痕和擦不干净的血迹提醒他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原来伤心到了一定程度,是没有眼泪的。德拉科深深吸了口气,吸到肺都疼了,咳嗽的差点断气,也只是感受到愈演愈烈的空洞。

医务室的人赶过来了,手忙脚乱地忙作一团,德拉科在他们注意到他之前抬起头,不动声色地拉开和罗恩的距离。

“天呐!德拉科,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了?!”庞弗雷女士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药剂师,“你的手至少要恢复一个星期——你把自己泡在废液锅里了吗?!”

“不是,但差别不大,”德拉科顺势把罗恩安置到庞弗雷女士怀里,尽力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先给他看看吧……他好像伤的很重。”

“梅林!可怜的孩子!他们怎么敢对一个学生施不可饶恕咒!”庞弗雷女士愤怒地查看那些草草处理的伤口,“我得赶紧把他弄回医务室去……又一个韦斯莱家的孩子,他们家的双胞胎也伤的不轻……”

德拉科在旁边定定地看着庞弗雷女士找人送罗恩回医务室,周围很乱,不断有人架着不能行走的伤员从他身边经过,谈论着总攻的事——由罗恩吸引食死徒注意,传递错误信号,波特他们趁机从另一边攻入伏地魔老巢,销毁魂器。计划很简单,每个人都做好了伏地魔的老巢仍有大量食死徒把守的准备,但问题就出在太顺利了。

那里不仅没有食死徒把手,连摄魂怪都见不到一个,就在其他人暗自庆幸时,波特、格兰杰,还有双胞胎却愈发焦虑——他们有多顺利,就意味着罗恩那边就有多危险……最后关头,波特让格兰杰带着一部分人按照原计划继续深入,自己和双胞胎带着另一部分人回去营救罗恩。格兰杰他们中了埋伏,魂器是假的,受攻击后会带人进入幻境,难以自拔直至心智全失,他们差点全折在里面,格兰杰废了好大的劲才破了幻境,但还是牺牲了十三个学生,剩下的几乎全部丧尸战斗力。波特他们遇到了大批食死徒,且战且退,好在保存了战斗力,救下罗恩后掩护格兰杰他们撤回霍格沃茨——折损近半。

一个人高马大的学生架起罗恩,德拉科动了动,没有跟上去。

“你也别愣着了,赶紧回去包扎一下。”庞弗雷女士忙着给一个女孩接好断掉的腿骨,转头招呼德拉科,“药剂——哎,塞捷安,罗恩的东西掉了!”

抱着罗恩的学生顿了一下,看向脚下的东西。

德拉科也看到了,一枝仔细削平了尖刺的玫瑰,被保存得很好,还挂着露珠,正好填满他宿舍花瓶里的空缺。

塞捷安试了两次,拿不起来,正准备使劲拽,一只冰凉的手从下面轻轻抽走玫瑰。德拉科把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惨白滚烫。

“你帮他带回去吧,它好像被施了识别咒,烧我的手。”塞捷安给德拉科看自己泛红的手。

德拉科把玫瑰重新放进罗恩怀里,最后一次不动声色地蹭蹭罗恩的眼睛。

“不用了,我不回去了。”


雨下得小些了,光从云层中射出来,金灿灿地映亮了半边地。德拉科看到罗恩金色的睫毛颤了颤,波特在远处回过头,镜片晃得人眼花,庞弗雷女士手抖了一下,差点把女生的腿骨重新掰折,光束给所有人镀了层金,德拉科站在光的边缘,后退一步,最后一缕光从他身上褪去,只有他匿在阴影里,与人群背道而驰。

“我不回去了,医务室的柜子里还有一些新配的药剂,应该够撑到你们找到下一个药剂师。”

罗恩,很高兴遇到你,希望你下次不要遇到我了。


TBC
1#
发布于:2023-01-01 23:41
好喜欢呜呜呜
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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